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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四年(1/1)

[原文]

〔经〕四年春,王正月,大雨雹。

夏,楚子、蔡侯、陈侯、郑伯、许男、徐子、滕子、顿子、胡子、沈子、小邾子、宋世子佐、淮夷会于申。楚子执徐子。

秋七月,楚子、蔡侯、陈侯、许男、顿子、胡子、沈子、淮夷伐吴。执齐庆封,杀之。遂灭赖②。九月,取③。

冬十有二月乙卯,叔孙豹卒。

[原文]

〔传〕四年春,王正月,许男如楚,楚子止之,遂止郑伯。复田江南,许男与焉。

使椒举如晋求诸侯,二君待之。椒举致命曰:“寡君使举曰:日君有惠,赐盟于宋,曰:‘晋楚之从交相见也。’以岁之不易,寡人愿结欢于二三君。使举请闲。君若苟无四方之虞,则愿假宠以请于诸侯。”晋侯欲勿许,司马侯曰:“不可。楚王方侈,天或者欲逞其心以厚其毒,而降之罚,未可知也。其使能终,亦未可知也。晋、楚唯天所相,不可与争。君其许之,而修德以待其归。若归于德,吾犹将事之,况诸侯乎?若适淫虐,楚将弃之,吾又谁与争?”公曰:“晋有三不殆,其何敌之有?国险而多马,齐、楚多难。有是三者,何乡而不济②?”对曰:“恃险与马,而虞邻国之难③,是三殆也。四岳、三涂、阳城、大室、荆山、中南④,九州之险也,是不一姓。冀之北土,马之所生,无兴国焉。恃险与马,不可以为固也,从古以然⑤。是以先王务修德音以亨神人⑥,不闻其务险与马也。邻国之难,不可虞也。或多难以固其国,启其疆土;或无难以丧其国,失其守宇。若何虞难?齐有仲孙之难而获桓公⑦,至今赖之。晋有里、之难而获文公⑧,是以为盟主。卫、邢无难,敌亦丧之。故人之难不可虞也。恃此三者而不修政德,亡于不暇,又何能济?君其许之!纣作淫虐,文王惠和,殷是以陨,周是以兴,夫岂争诸侯?”乃许楚使。使叔向对曰:“寡君有社稷之事,是以不获春秋时见。诸侯,君实有之,何辱命焉?”椒举遂请昏⑨,晋侯许之。

楚子问于子产曰:“晋其许我诸侯乎?”对曰:“许君。晋君少安,不在诸侯。其大夫多求,莫匡其君。在宋之盟又曰如一。若不许君,将焉用之?”王曰:“诸侯其来乎?”对曰:“必来!从宋之盟,承君之欢,不畏大国,何故不来?不来者,其鲁、卫、曹、邾乎?曹畏宋,邾畏鲁,鲁、卫逼于齐而亲于晋,唯是不来。其馀君之所及也,谁敢不至?”王曰:“然则吾所求者无不可乎?”对曰:“求逞于人不可。与人同欲,尽济。””

大雨雹。季武子问于申丰曰:“雹可御乎?”对曰:“圣人在上,无雹;虽有,不为灾。古者日在北陆而藏冰,西陆朝觌而出之。其藏冰也,深山穷谷,固阴冱寒,于是乎取之。其出之也,朝之禄位,宾、食、丧、祭、于得乎用之。其藏之也,黑牡、黍以享司寒。其出之也,桃弧,棘矢以除其灾。其出入也时。食肉之禄,冰皆与焉。大夫命妇,丧浴用冰。祭寒而藏之,献羔而启之。公始用之。火出而毕赋,自命夫命归至于老疾,无不受冰。山人取之,县人传之,舆人纳之,隶人藏之。夫冰以风壮,而以风出。其藏之也周,其用之也遍,则冬无愆阳,夏无伏阴,春无凄风,秋无苦雨,雷出不震,无灾霜雹,疠疾不降,民不夭札。今藏川池之冰弃而不用,风不越而杀,雷不发而震,雹之为灾谁能御之?《七月》之卒章,藏冰之道也。”

[注释]

二君:指郑简公和许悼公。②乡:通“向”。③虞:通“娱”,快意于某事。④四岳:指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三涂:山名,在今河南嵩县西南。阳城:山名,在今河南登封东南,俗名城山岑。大室:即嵩山,在今河南登封北。荆山:在今湖南漳县西。中南:即终南山。⑤以:通“已”。⑥亨:通“享”。⑦仲孙之难:见庄公八年、九年传。⑧里、:里指里克,指郑。事见僖公九年传。⑨昏:通“婚”。唯:因为,由于。御:止。北陆:北道,即虚宿、危宿之位。日在北陆相当于夏历十二月,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西陆:地球处日西,即昴宿、毕宿之位,相当于夏四月。觌:通“供”。冱(hù):凝聚。黑牡:黑色公羊。黍:黑黍子。司寒:指玄冥,传说中的北方之神。命妇:大夫之妻。山人:虞官,掌山林。县人:乡官。愆:过。夭札:得瘟疫而死。越:发散,飞散。杀:指草木自凋。《七月》:《诗·豳风》篇名。

[译文]

四年春季,周历正月,许悼公去楚国,楚灵王留下了他,故而也留下了郑简公。又去江南狩猎,许悼公也参与了。

楚灵王派椒举到晋国请求其同意自己会合诸侯,许悼公、郑简公等着他回来。椒举传达楚灵王的命令讲:“寡君派我来的时候说:先前贵君对敝邑有恩惠,组织了宋国那次会盟,说:‘晋国、楚国的从属国家相互朝见。’由于近年来国家多难,寡人愿意讨取各国君主的欢心。派我来请在得空时听取寡人的请求。君主要是没有四方边境的忧患,想要借您的威宠请诸侯赴会。”晋平公想要不答应。司马侯说:“不行。楚灵王正在自大的时候,上天或许希望让他满足心意,以增加他的罪过,从而对他降下惩处,也是说不定的。可能让他获得善终,也是说不定的。晋、楚两国只靠上天的帮助,不可彼此争位。君主还是答应他吧,而后修养德行以等着他的结局。要是归本于德行,我们还要侍奉他呢,何况诸侯呢?如何走向荒淫暴虐,楚国自己会丢弃他,又有谁来和我们争夺?”晋平公讲:“晋国有三个能够免除危险的保障,还有什么对手?国家的地势险要并盛产马匹,齐国、楚国内难很多。有这三条,哪里会碰到敌手呢?”司马侯答复说:“依仗地势险要跟多马,而以邻国有祸难为乐,这是三个危险的条件啊。四岳、三涂、阳城、大室、荆山、中南,都是九州中险要的地方,这些并不是一姓所有。冀州的北部,是马出产的地方,不过并没有兴盛的国家。依靠地势险要和马匹,是不能够固守国家的,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故而先王必定修养道德来获取神与人的支持,没有听说必定依仗险要地势和马匹。邻国的灾难,不能够认为是值得高兴的。有的多难反而巩固了国家,开辟了疆土;有的没有灾难却失去了国家,失去了疆土。如何能对邻国幸灾乐祸呢?齐国有公孙无知的灾难而得到了桓公,至今还依赖着他的功业。晋国有里克、郑的祸难而获得了文公,故而做了盟主。卫国、邢国没有祸难,敌人也灭掉了它们。故而对别人的祸难是不应幸灾乐祸的。依靠这三条而不去治理政事跟修养德行,危亡还来不及救济,还如何能成功?君王还是同意他们吧!商纣王淫乱暴虐,周文王仁慈和蔼,殷商故而灭亡,周朝故而兴盛,难道在于争夺诸侯?”于是晋平公同意了楚使的请求,派叔向答复说:“寡君有国家大事,故而不能在春秋季节按时进见。诸侯,本来便是君王所拥有的,何必再辱赐您的命令呢?”椒举便向楚王请求订婚,晋平公同意了。

楚灵王向子产询问说:“晋国会同意我拥有诸侯吗?”子产答复说:“会同意君王的。晋平公安于小事,志向不在诸侯上面。他的大夫多贪求私欲,不能匡助国君。在宋国结盟时又说两国地位一样。要是不允许君王,将用什么来对待盟约呢?”楚灵王说:“诸侯会来吗?”子产答复说:“必定会来的!遵守在宋国的盟约,获得君王的欢心,不畏惧大国的征伐,为何不来?不来的,大概是鲁、卫、曹、邾几个国家吧?曹国担忧宋国,邾国担忧鲁国,鲁国、卫国跟齐国临近而跟晋国亲近,恐怕只有这几个国家不来。其馀各国,是君王的影响所能达到的,谁敢不来?”楚灵王讲:“那么我所要求的事情没有不能行的吗?”子产答复说:“要求在别人那里随心所欲,不行。和别人意愿一样,什么事都能办成。”

天降大雨跟冰雹。季武子向申丰询问说:“冰雹能够防止吗?”申丰答复说:“圣人在上面,没有冰雹。就算有,也不成灾。古代太阳在北陆就藏冰,早上出现西陆便把冰取出来。当藏冰的时候,深山幽谷,严寒阴气凝聚不开,便在这些地方挖取。当取出冰的时候,朝廷中有禄位的人迎宾、膳食、丧葬、祭奠,就在这儿取用。在储藏冰的时候,用黑公羊和黑黍来祭奠玄冥。当取出冰的时候,在门上悬挂桃木弓、荆棘箭来禳除灾难。冰的收藏取出都依照一定的时令。但凡禄位够吃肉资格的官吏,都能够享用冰。大夫跟大夫的妻子,死后洗身体要用冰。祭祀玄冥之后收藏冰,用羔羊祭奠后才打开冰室。国君首先运用。火星出现时节把冰分配完毕,从受爵命的大夫及其妻子到退休的生病的,没有不分到冰的。管理山林的官员凿取冰,乡官负责运送,舆人接纳,隶人收藏。冰由于寒风而坚固,由于春风而取出。它的收藏周密,它的使用普遍,那么冬季便没有过分的温暖,夏季便没有藏伏的阴气,春季没有寒风,秋季没有淫雨,雷鸣不击伤人,没有成灾的霜雹,瘟疫不降临,民众不夭折。如今收藏江河池塘的冰放在那儿不使用,风不发散而草木凋零,雷不出声而人畜伤亡,冰雹成灾,谁可以防止它呢?《七月》的最后一章,讲的便是藏冰的道理。”

[原文]

夏,诸侯如楚,鲁、卫、曹、邾不会。曹邾辞以难,公辞以时祭,卫侯辞以疾。郑伯先待于申。六月丙午,楚子合诸侯于申。椒举言于楚子曰:“臣闻诸侯无归,礼以为归。今君始得诸侯,其慎礼矣。霸之济否,在此会也。夏启有钧台②之享,商汤有景亳③之命,周武有孟泽④之誓,成有岐阳⑤之,康有宫⑥之朝,穆有涂山⑦之会,齐桓有召陵之师,晋文有践土之盟。君其何用?宋向戌、郑公孙侨在,诸侯之良也,君其选焉。”王曰:“吾用齐桓。”王使问礼于左师与子产。左师曰:“小国习之。大国用之,敢不荐闻?”献公合诸侯之礼六。子产曰:“小国共职,敢不荐守?”献伯、子、男会公之礼六。君子谓合左师善守先代,子产善相小国。王使椒举待于后以规过⑧。卒事不规。王问其故,对曰:“礼,吾所未见者有六焉,又何以规?”宋大子佐后至,王田于武城⑨。久而弗见。椒举请辞焉。王使往,曰:“属有宗祧之事于武城,寡君将堕币焉,敢谢后见。”徐子,吴出也,以为贰焉,故执诸申。楚子示诸侯侈。椒举曰:“夫六王二公之事,皆所以示诸侯礼也,诸侯所由用命也。夏桀为仍之会,有缗叛之。商纣为黎之,东夷叛之。周幽为大室之盟,戎狄叛之。皆所以示诸侯汰也,诸侯所由弃命也。今君以汰,无乃不济乎!”王弗听。子产见左师曰:“吾不患楚矣。汰而愎谏,不过十年。”左师曰:“然。不十年侈,其恶不远。远恶而后弃。善亦如之,德远而后兴。”

秋七月,楚子以诸侯伐吴。宋大子,郑伯先归,宋华费遂、郑大夫从。使屈申围朱方,八月甲申克之,执齐庆封而尽灭其族。将戮庆封,椒举曰:“臣闻无瑕者可以戮人。庆封惟逆命,是以在此,其肯从于戮乎?播于诸侯,焉用之?”王弗听,负之父钺以徇于诸侯,使言曰:“无或如齐庆封弑其君、弱其孤以盟其大夫!”庆封曰:‘无或如楚共王之庶子围弑其君、兄之子麇而代之,以盟诸侯?”王使速杀之。逆以诸侯灭赖,赖子面缚衔璧,士袒,舆榇从之,造于中军。王问诸椒举,对曰:“成王克许,许僖公如是;王亲释其缚,受其璧,焚其榇。”王从之,迁赖于。楚子欲迁许于赖,使斗韦龟与公子弃疾城之而还。申无宇曰:“楚祸之首,将在此矣,召诸侯而来,伐国而克,城竟莫校,王心不违,民其居乎?民之不处,其谁堪之?不堪王命,乃祸乱也。”九月,取鄫,言易也。莒乱,著丘公立而不抚,鄫叛而来,故曰“取”。凡克邑不用师徒曰“取”。郑子产作丘赋,国人谤之,曰:“其父死于路,己为虿尾,以令于国,国将若之何?”子宽以告。子产曰:“何害?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且吾闻为善者不改其度,故能有济也。民不可逞,度不可改。《诗》曰:‘礼义不愆,何恤于人言!’吾不迁矣!”浑罕曰:“国氏其先亡乎?君子作法于凉,其敝犹贪。作法于贪,敝将若之何?姬在列者,蔡及曹、滕其先亡乎?而无礼。郑先卫亡,而无法,政不率法,而制于心。民各有心,何上之有?”

冬,吴伐楚,入棘,栎、麻,以报朱方之役。楚沈尹射奔命于夏,尹宜咎城钟离,启强城巢,然丹城州来。东国水,不可以城。彭生罢赖之师。

[注释]

丙午:十六日。②钧台:地名,在今河禹县境内。③景亳:地名,在今河南商丘市北。④孟津:即盟津,在今河南孟县南。⑤岐阳:在今陕西岐山县境。⑥宫:即文王庙,在今陕西户县东。⑦涂山:在今安徽怀远县东南。⑧规过:纠正过失。⑨武城:当在今河南南阳市北。徐子:徐国国君,其母为吴国女。六王二公:六王指启、汤、武、成、庚、穆。二公即齐桓、晋文。仍:古国名,太昊风姓后代,当在今山东金乡县东北。有缗:即缗国,帝舜后代,姚姓。在今山东金乡县东北。朱方:吴邑名,在今江苏丹徒镇南,吴赐予齐庆封。弱其孤:削弱国君的力量。麇:即郏敖,楚国君,公子围之兄康王之子。赖:国名,在今湖北随县东。:地名,在今湖北宜城县南。丘赋:丘为乡间基层组织,原隶属采邑主。丘赋即使丘中农夫按所耕地亩多少向公室交纳军赋若干。鲁国于成公元年曾作丘甲,疑与此相同。虿(chài):蝎类毒虫,尾有毒刺。子宽:郑大夫。《诗》曰:为逸诗。国氏:即子产家族。郑国公族,其公孙一代常以父之字为氏。子产之父公子发字子国,为郑穆公之子。本人公孙侨,故以“国”为氏。棘、栎、麻:均为楚国地名。沈尹射:沈,县名。县长曰尹。射,人名。东国:楚以东部地区为东国,钟离、巢、州来及赖均为东部邑。彭生:楚大夫。

[译文]

夏季,诸侯去到楚国会盟,鲁、卫、曹、邾四国没有参与。曹国、邾国以国内有祸乱拒绝,鲁昭公用当时正有祭奠推辞,卫襄公用有病来拒绝。郑简公先在申地等着。六月十六日,楚灵王在申地会合诸侯。椒举对楚王说:“我听说诸侯不归服别的,而只归服于礼。如今您刚获得诸侯,对礼要谨慎啊!霸业的成功与否,全在这次会面了。夏启有钧台的宴享,商汤有景亳的命令,周武王有孟津的盟誓,周成王有岐阳的阅兵,周康王有宫的朝觐,周穆王有涂山的会面,齐桓公有召陵的陈兵,晋文公有践土的盟约,您大概采用哪一种?宋国的向戌、郑国的子产在这儿,他们是诸侯中的优秀人物,您可进行选择。”楚王说:“我采用齐桓公的方式。”楚灵王派人向向戌跟子产询问礼仪。向戌说:“小国学习礼仪,大国运用礼仪,岂敢不进献我所听到的?”便呈献公侯会合诸侯的六种礼仪。子产讲:“小国供奉职守,岂敢不效忠尽职?”于是进献伯、子、男会见公侯的六种礼仪。君子觉得向戌擅长保持前代的礼仪,子产擅长辅助小国。那时楚王派椒举侍从在身后,以便规正错误。到事情结束,椒举没有什么规正。楚王问他缘由,他答复说:“礼仪,我未曾见到过的便是这六种,又如何能纠正?”宋国的太子佐晚到,楚王在武城打猎,很久没有接见。椒举请求向他进行解释,楚王便派人前去说:“在武城正好有宗庙祭奠的事,寡君将要输送财礼,谨就不能及时接见向您致歉!”徐子,是吴女所生的,楚王觉得他有二心,故而在申地逮捕了他。楚灵王在诸侯面前表现出骄傲,椒举说:“那六王二公的事迹。都是用以向诸侯显现礼仪的,也是诸侯听从命令的缘由。夏桀举行仍地的会面,缗国背叛了他。商纣举行黎丘的狩猎,东夷背叛了他。周幽王举办大室的盟会,戎狄反叛了他。这都是在诸侯面前表现出骄纵的原因,也就是诸侯背弃命令的缘由。如今您太骄纵了,恐怕很难成功吧!”楚王不听。子产见到向戌说:“我不担忧楚国了,骄纵而拒谏,过不了十年。”向戌讲:“是这样。骄纵不到十年,他的罪过还不远,罪过远扬然后被抛弃。美好的德行也如此,德行远扬然后兴盛。”

秋七月,楚灵王领着诸侯进攻吴国。宋太子跟郑简公先回国,宋国的华费遂、郑国的大夫随军出征。派屈申包围朱方,八月的一天,攻下了朱方,抓捕了齐国的庆封,并全部灭了他的族人。即将杀死庆封,椒举说:“我听说没有缺点的人才能惩处别人,庆封只是违抗君命,故而才留在这里,他会甘愿服从杀戮吗?这事将传扬到诸侯中去,哪儿能用这种方法?”楚王不听,让庆封背着斧钺,在诸侯中巡游示众,迫使他讲:“不要有人像齐国的庆封那样,杀死自己的国君,削弱国君的遗孤,来跟他的大夫会盟!”而庆封讲:“不要有人像楚共王的庶子围那样,杀死自己的国君,也就是哥哥的儿子麇而取代他,来跟诸侯会盟。”楚王派人赶忙杀掉了他。楚灵王于是带领诸侯灭亡赖国。赖君用绳子套住头,口衔玉璧,士兵光着上身,抬着棺材跟着他,来到中军。楚王向椒举询问,椒举答复说:“成王攻下许国时。许僖公也如此。成王亲自解开他的绳索,接受他的玉璧,烧了他的棺材。”楚灵王听从了,把赖国前往地。楚灵王想把许国迁往赖国境内,派斗韦龟跟公子弃疾在那里筑城之后回国。申无宇说:“楚国祸难的开端,将会在这儿了。召集诸侯,诸侯就到,攻击别国就攻下,在边境筑城没有人反抗,国君的心愿都能如意。民众难道能安居乐业吗?民众不能安居乐业,谁还受得了?不能忍受国君的命令,便是祸乱。”九月。取得鄫地,这是说占取得容易。莒国出现动乱,著丘公就位而不安抚地。鄫地人背叛而来,故而经文说:“取”。但凡攻下城邑不用军队就说“取”。郑国子产制定丘赋法,国内的人公开谴责他说:“他的父亲死在路上,他自己做了蝎子尾巴,凭这个在国内发号施令,国家将如何?”子宽把这些话告诉了子产。子产说:“担忧什么?要是对国家有利,生死都由它去。并且我听说干好事的人不改变他的原则,故而能有成就。民众不可放纵,原则不能够改变。《诗》说:‘礼义没有过失,何必担忧别人说话?’我不会改变了。”子宽说:“国氏或许会先灭掉了吧!君子在凉薄的基础上制定赋法。其后果尚且是贪婪;在贪婪的基础上制定赋法。后果将会如何?姬姓列在诸侯中的,蔡国跟曹国、滕国大概会先灭亡吧!由于它们靠近大国而没有礼仪。郑国在卫国之前灭亡,是由于它逼近大国而没有法规。政治不遵从法度,而由意志来决定;民众各人有各人的意志,还有什么朝廷呢?”

冬季,吴国进攻楚国,进入棘、栎、麻等地,来报复朱方那次战役。楚国的沈尹射奔走到夏应命,尹宜咎在钟离筑城,启强在巢地修城,然丹在州来筑城。楚国东部多水患,不能够修城,彭生就停止了赖地军队的修城行动。

[原文]

初,穆子去叔孙氏,及庚宗,遇妇人,使私为食而宿焉。问其行,告之故,哭而送之。适齐,娶于国氏,生孟丙、仲壬②。梦天压己,弗胜。顾而见人,黑而上偻,深目而喙③,号之曰④:“牛!助余!”乃胜之。旦而皆召其徒⑤,无之。且曰:“志之⑥!”及宣伯奔齐,馈之。宣伯曰:“鲁以先子之故,将存吾宗⑦,必召女。召女何如?”对曰:“愿之久矣。”鲁人召之,不告而归。既立,所宿庚宗之妇人,献以雉。问其姓⑧。对曰:“余子长矣,能奉雉而我从矣。”召而见之,则所梦也。未问其名,号之曰“牛”,曰:“唯”。皆召其徒,使视之,遂使为竖⑨。有宠,长使为政。公孙明知叔孙于齐,归,未逆国姜,子明取之。故怒其子,长而后使逆之。田于丘莸,遂遇疾焉。竖牛欲乱其室而有之,强与孟盟,不可。叔孙为孟钟,曰:“尔未际,飨大夫以落之。”既具,使竖牛请日。入,弗谒;出,命之日。及宾至,闻钟声。牛曰:“孟有北妇人之客。”怒,将往,牛止之。宾出,使拘而杀诸外。牛又强与仲盟,不可。仲与公御莱书观于公,公与之环,使牛入示之。入,不示。出,命佩之。牛谓叔孙:“见仲而何?”叔孙曰:“何为?”曰:“不见,既自见矣,公与之环而佩之矣。”遂逐之,奔齐。疾急,命召仲,牛许而不召。

杜泄见,告之饥渴,授之戈。对曰:“求之而至,又何去焉?”竖牛曰:“夫子疾病,不欲见人。”使置馈于个而退。牛弗进,则置虚,命彻。十二月癸丑,叔孙不食。乙卯卒。牛立昭子而相之。

公使杜泄葬叔孙。竖牛赂叔孙仲昭子与南遗,使恶杜泄于季孙而去之。杜泄将以路葬,且尽卿礼。南遗谓季孙曰:“叔孙未乘路,葬焉用之?且冢卿无路,介卿以葬,不亦左乎?”季孙曰:“然。”使杜泄舍路。不可。曰:“夫子受命于朝,而聘于王。王思旧勋而赐之路。复命而致之君。君不敢逆王命而后赐之,使三官书之。吾子为司徒,实书名。夫子为司马,与工正书服。孟孙为司空,以书勋,今死而弗以,是弃君命也。书在公府而弗以,是废三官也。若命服,生弗敢服,死又不以,将焉用之?”乃使以葬。

季孙谋去中军,竖牛曰:“夫子固欲去之。”

[注释]

穆子:即叔孙豹。庚宗:鲁国地名(在今山东泗水县东)。②国氏:齐国正卿。孟丙、仲壬:即国姜与穆子所生的两个儿子。③偻(lóu楼,又读lǚ旅):曲背。(jiā家):公猪。④号(háo豪):呼叫。⑤徒:部下,手下人。⑥志:记住。⑦先子:先人。⑧姓:儿子。⑨竖:小臣。为政:此指管理家政。公孙明:即子明,齐国大夫。知:知交,知己。国姜:叔孙豹当初的妻子。丘莸(yóu犹):鲁国地名(今地不详)。际:交际。飨:同“享”,享礼。落:落成典礼。具:具备,备办充足。请日:请求举行享礼的日期。谒:报告。北妇人:指国姜。客:指公孙明。公:指昭公。御:御者。莱书:昭公御士,鲁国大夫。而何:如何,怎么样。杜泄:叔孙豹家臣之长。个:厢房。置虚:犹言倒掉食物,使盛具空虚。十二月癸丑:十二月二十六日。乙卯:二十八日。昭子:即叔孙(chuò绰),又称叔孙昭子,叔孙豹之庶子,鲁国大夫。叔仲昭子:即叔仲带,又称叔仲子,叔仲昭伯,鲁国宗族。南遗:季氏家臣。恶:坏,此指说坏话。路:路东。冢(hǒnɡ肿)卿:卿之居首位者,此指季孙。介卿:次卿,副卿。介,次。左:邪,不正。服:车服之器。

[译文]

先前,叔孙豹离开他的宗族,抵达庚宗,遇到一个女人,让她偷偷弄点东西吃之后就跟她私通。女人问他的行动,叔孙豹把缘由告诉她,她哭着送走了叔孙豹。到了齐国,在国氏那儿娶了妻子,生了孟丙、仲壬。一天叔孙豹梦见天塌下来压着自己,支持不住了。回头看到一个人,黑色皮肤驼背,抠眼睛公猪嘴,便呼叫他说:“牛!帮我!”这才支持住了。天亮把他部下都召集来,没有像梦中看见的人。并对部下说:“记住他!”到了宣伯逃亡到齐国,叔孙豹赠给他食物。宣伯说:“鲁国由于我们先人的原因,将会保存我们的宗族,必定召你回国。要是召你回去如何?叔孙豹说:“很久就有这个愿望了。”鲁国人召他回去,不告诉宣伯变走了。叔孙豹立为卿之后,在庚宗跟他睡觉的女人,献上野鸡。叔孙豹问他儿子的情形。女人答复说:“我的儿子长大了,能捧着野鸡跟随我了。”把孩子召来进见,便是叔孙豹所梦见的人。没有问他名字,叔孙豹便喊他叫“牛”,孩子答复说:“唯”。叔孙豹把他部下全召集来,让他们看这个孩子,便让他做了小臣。牛很受宠信,长大之后便让他主管家政。在齐国的时候公孙明跟叔孙豹是知己,叔孙豹回国后,没有迎回国姜,公孙明便娶了她。故而叔孙豹迁怒于他两个儿子,长大之后才派人接回鲁国。叔孙豹在丘莸打猎,便在那儿得了病。竖牛想要搅乱他的家室而自己占有,硬要跟孟丙结盟,孟丙不答应。叔孙豹给孟丙铸了一口钟,说:“你还没有跟人交际,在为大夫们举办享礼的时候举行钟的落成典礼。”孟丙对享礼准备充足之后,让竖牛请求叔孙豹定日子。竖牛进去了,不报告叔孙豹;出来,自己定了日子。到了宾客来到,叔孙豹听见钟声。竖牛说:“孟丙那儿有国姜的客人。”叔孙豹十分生气,准备前去,竖牛劝止了他。宾客出去之后,叔孙豹派人拘禁了孟丙并在外边把他杀死。竖牛又硬要跟仲壬结盟,仲壬不答应。仲壬跟昭公的御者莱书在公宫游玩,昭公赐给他玉环,仲壬让竖牛带进去给叔孙豹看。竖牛进去了,不给他看。出来,自己让仲壬佩戴。竖牛对叔孙豹讲:“让仲壬进见国君如何?”叔孙豹说:“为什么?”竖牛说:“不让他进见,他自己已经去见过了。国君给他玉环而佩戴在身上了。”于是就驱赶了仲壬,仲壬逃往齐国。叔孙豹病危,命令召回仲壬,竖牛口头同意却不召他回来。

杜泄进见,叔孙豹告诉他自己又饥又渴,把戈交给杜泄让他去杀了竖牛。杜泄答复说:“找他他来了,又为何要除掉他?”竖牛说:“老人家病很重,不想见人。”让人把送来的食物放到厢房里退出去。竖牛不把食物进献上去,就倒掉了,让别人撤掉食具。十二月二十六日,叔孙豹不吃东西。二十八日死。竖牛立昭子并辅助他。

昭公派杜泄安葬叔孙豹。竖牛贿赂叔仲昭子跟南遗,让他们在季孙那儿说杜泄的坏话而去掉他。杜泄即将用路车随葬,而且全部用卿的礼仪安葬。南遗对季孙讲:“叔孙豹没有乘坐过路车,如何能用它随葬?何况正卿没有路车,副卿用它随葬,不也是不正当的吗?”季孙说:“是的。”让杜泄放弃用路车安葬。杜泄不答应。说:“他老人家在朝廷上接受命令,到天子那儿聘问。天子想到过去的功勋而赐给他路车。回来复命而将它上交国君。国君不敢违反天子的命令而再次赐予他,让三个官员记录这件事。您做司徒,记录姓名。他老人家做司马,让工正记录车服。孟孙做司空,以记录功勋,如今他死了而不用路车随葬,这是抛弃国君的命令。记录藏在公府而不实行,这是废掉三个官员。要是是国君命令使用的车服,活着不敢使用,死后又不用来随葬,将哪儿使用它?”季孙这才答应用路车随葬。

季孙谋划去掉中军,竖牛讲:“他老人家原本就想去掉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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