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1/1）
西伯昌见姜子牙与南宫适获胜归来，十分高兴。多年来，密须频繁骚扰使他非常烦恼，这一次看来是彻底解决了。
南宫适说：“一托西伯侯之福，二靠军师的计谋。要是平日，依我与密须王之仇恨，我早就杀他了。可太公望却以礼待之，使他又劝说其他敌国来降，真是收了庄稼又收菜，一举两得啊！”
姜子牙摇摇头说：“计谋只是其一，没有南宫将军及其兵将的勇猛，就没有制服敌人的前提。此次取胜，南宫将军功不可没。”
姬昌点点头说：“大胜归来，应当犒劳。另外，据密使从东夷回来报告，东夷已经起兵去攻打商汤守城，纣王已命闻仲率十万大军去镇压东夷。我想，朝歌此时空虚，我们可以发兵乘虚而入。特请你们回朝商议。”
姜子牙没有说话。
南宫适说：“大王所说有理。朝歌空虚，仅剩御林军几万人马。这是打败商汤的好机会。”
姜子牙说：“主公，此事重大，容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姬昌说：“好吧，明日早朝我们再议。”
第二天早朝，文武大臣排列整齐，施君臣之礼以后，姬昌说：“众爱卿，近获情报，东夷起事，商纣派闻仲率十万大军前去镇压。此时，朝歌仅剩几万御林军，不堪一击。有爱卿上本，建议我们应趁机迅速夺取朝歌，灭掉商汤。我思考再三，主意难定，决心难下。众爱卿足智多谋，有什么想法，说一说，供我参考。”
太颠出班奏道：“主公容禀。依臣之见，可举兵伐之。商汤失去人心，已为万人咒骂。替天行道，惩治恶人，事不宜迟！”
散宜生说：“臣以为不可。商汤大兵虽已东去，但其根基尚固，一举灭亡，恐怕未必。依臣之见，灭商时机，尚未成熟，万勿妄动！”
有几位大臣窃窃私语：
“请太公望说说看法。”
“师尚父定有高论。”
姜子牙出班奏道：“臣亦思之再三，尚不确定。事情重大，再三议之，十分必要，这正是主公英明之处。为臣是这样想的，世界万物均有早中晚、上中下、表里心之别。商纣无道，有目共睹。无道有三，一是如同树上烂梨，一碰即掉；二是外壳已有虫蛀，斑斑点点；三是虫已入里，但梨心尚存，倘无大风巨力，那梨仍牢存枝上。纵观当今，商纣虽失去人心，大兵又移东方，朝歌空虚，但尚不属于烂梨。一旦我西岐出兵，它不仅有数万御林军，同时也还可搬来不少救兵以勤王。再看我西岐，经数年经营，已兵精粮多，且又平定了后方边陲。可是，我方终归还显得弱小，即使是以石击石，亦不可妄动。只有我为石、纣为卵时，才可兴兵伐之。此为臣所思，说出来，供主公参考。”
众文武大臣听后，纷纷说：
“太公望所说在理。”
“水到渠成即是此理。”
“那，我们总不能无所作为，等纣王成只烂梨啊！”
姬昌又说：“太公望的话似未述尽，请继续讲。”
姜子牙说：“现今纣王对我西岐尚无戒心，所以他才敢调重兵东去。商纣虽无道，却绝非庸人。他始终怀疑我等不忠，关注我们的重大兵事。当然，我们如向西发展，他不会怀疑，因为那样就越战越远，对他构成不了威胁。请主公与众大臣想想，如若我们挥师向东，向商汤地界进发，比如攻打黎国、讨伐崇国，商纣将如何对待？”
“对，攻打黎国，看他商纣如何动作？”姬昌望望众文武大臣，从他们的目光中，似乎已证实了他们的想法与自己的这一想法是一致的。
你面前有一巨物，它有多大力气你不清楚。那就试试。对，伸出你的触角，去试探试探。
黎国（今山西黎城）并不大，但它处于西岐与朝歌中间。如果说朝歌是一个人的心，那黎就是那人的四肢。姬昌嗽嗽嗓子，提高了声调说：“我们可通过伐黎来试探商纣。若商纣大怒，我则暂退；若商纣不管，则黎臣服后便可为我东进铺平道路。众卿若无异议，就这样去做了。”
众文武大臣异口同声说：“主公英明，此议可行！”
早朝散后，姬昌留下了姜子牙、周公旦和召公奭，说：“太公望，率兵前往，非你莫属。屡次劳累您，姬昌心中不安，此次是否我也亲自前去？”
站在一旁的周公旦说：“父王不必前往。朝廷大事，每日繁杂，均需父王处理。此次出征黎国，由孩儿陪同师尚父前往吧。”
召公奭摆摆手，说：“我朝许多政纲律法等等，均在起草、试行之中，大王与周公旦均不宜离开，此次征伐，还是我与太公望前往吧。我一不懂兵法，二不会武艺，但歌喉尚佳，闲时为太公望唱上一首民谣，可为军师解忧，岂不美哉！”
召公奭的话逗得姬昌和姜子牙哈哈大笑起来。姜子牙说：“众所周知，召公是能说会唱的高手，有一次，我路过召公府邸后花园外墙，听到墙内传出动人的歌声，不由吸引我驻足倾听，足足听了一个时辰。后来，才知那是召公的歌声。既然召公不辞辛苦，愿随军前往征讨黎国，我看，那是我们的幸运。不过，召公可要多准备几首歌！”
召公奭笑着说：“好好好。我准备就是了。”
确定召公奭随姜子牙率七万兵马征伐黎国以后，姬昌发布了诏书，开始做各种准备。半个多月过去了，一切都准备就绪后，便择吉日举行了祭礼，然后就出发了。
姜子牙悄悄地叫来了辜江洋，说：“江洋，有一重要之事要你去办。”
辜江洋说：“军师尽管吩咐，江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姜子牙将一封书信交给辜江洋，说：“你带领轻骑二十人，偷入黎国，绕道黎城，从东往西往回行进，佯装西岐密使从朝歌返回西岐。在黎兵追赶你们时，故意将这封信丢给他们。不要露出破绽，也千万不可被他们擒获。”
辜江洋将信收好，说：“江洋明白。”
姜子牙派了二十名轻骑，跟随辜江洋前去。七万大军到达黎国边境至少也要半个月，而辜江洋一行日夜兼程，仅用了四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黎国。为了不让黎国人发现，他们是在子夜绕过黎国都城到达东部的。这里再往东就是朝歌管辖的商地。辜江洋在一棵大柿子树下，招呼众人停了下来。他巡视了一下四方，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便说：“各位兄弟，下马歇息。待天拂晓时，我们就往回返。”
众骑手下马，打开皮垫，拴好战马，躺下睡觉。除哨兵外，其他人霎时就都进入了梦乡。
远处传来了鸡叫。鸡叫三遍后，辜江洋喊醒了大家，说：“醒一醒，抓紧吃些干粮，准备出发。”
众骑手很快吃罢了早餐，一个个飞身上马，说：“辜将军，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辜江洋点了点头，说：“一会儿走时，不必匆忙。我在最后，遇到黎国巡逻兵，由我对付。在我与黎国巡逻兵纠缠时，你们不要停留，要不动声色，迅速向来路飞驰，千万不要掉队。”
路上出现了行人，有出远门的，有去耕田的，还有一些孩子是去砍柴拾草的……
辜江洋看到远处出现了一队巡逻兵。这时，他假装没有看到，并且就在快要接近，双方仿佛都已发现了对手时，连忙高喊：“冲过去！”
西岐人马飞驰而去。
只有辜江洋故意放慢速度，装出马鞍子出了问题，想跑又跑不快的样子。
黎国巡逻兵大声喊：“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就在这当儿，五六个手持长矛砍刀的巡逻兵向辜江洋围了过来。
辜江洋弯着腰在修理着鞍子。
黎国巡逻兵喊：“你是什么人？是不是西岐人？”
辜江洋回答：“不要过来。我们从朝歌返回西岐，借贵国路过，十分感谢。”
就在那些黎国巡逻兵就要靠近辜江洋时，辜江洋的一件包裹掉在了地上。辜江洋假装没有发现，猛地双腿一夹马肚，那马立即如同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那几个巡逻兵从地上拾起了包裹。等他们抬头看辜江洋时，辜江洋早已跑出去几十丈远了。
眼睁睁看着西岐人跑掉了的巡逻兵，只好拾起了包裹，赶紧交给了守城将军唐达风。唐达风不敢怠慢，又将包裹送进宫中，对黎国国君黎艮说：“守城将军唐达风禀奏大王。半个时辰前，发现西岐兵士从朝歌方向偷越国境，返回西岐。可惜，当时没有骑手，所以西岐兵士跑掉了。逃跑时，他们丢落一个包裹，现呈给大王观看。”
黎王接过包裹，看了看，然后让侍者打开。包裹里包着一封朝歌朝廷纣王给西岐王的信。信的内容大意是：纣王同意西岐占领黎国。西岐王贡品丰厚，纣王十分喜悦，特将黎国划归西岐，以谢姬昌。
黎王看罢，大怒，骂道：“纣王可恶，我黎国对他不薄，他竟敢出卖我们！哼，既然如此，我们干脆投降西岐。”
黎国众大臣异口同声说：“大王所言极是。纣不仁，吾不义。我们干脆投降西岐周人。听说西伯侯姬昌十分仁义，他们不会亏待我们的。”
黎王让宰相书写了文书，述说了纣王的无道和对姬昌的倾慕，表示愿臣服西岐，年年纳贡，听从调遣。
特使二人携带文书上路，直奔西岐。
大约两天光景，黎国国王特使进入了西岐边界。辜江洋与他带领的轻骑正在这里等候黎国来人。
辜江洋等人横刀立马，喊话道：“来人站住！”
黎国特使停住，说：“我们是黎国特使，前来拜见西岐王。”
辜江洋说：“来得正好，我西岐军师太公望正要征伐你们黎国。”
特使连忙问：“为何征伐我国？”
辜江洋说：“有话见了我们军师再说。你们跟我们走吧。”
黎国特使跟随辜江洋等人，迎着姜子牙大队人马走去。又是两天的路程，在一个名叫十里沟的地方与姜子牙相遇。
辜江洋将经过禀报了姜子牙。姜子牙点头称赞说：“很好。请黎国特使军帐相见。”
黎国特使进入军帐，拜见了太公望，将国王文书交给姜子牙，说：“我们黎国国王早已闻知西岐是仁义之邦，前不久拾得贵国遗落之物，才知纣王背信弃义，欲将我国奉送给西岐王，这正合我们的愿望，不用送，我们正要脱离纣王，臣服西岐，望军师接纳，并转奏西岐王。”
姜子牙听后，不由窃喜，心中想：黎国果然中了离间之计，我们不费吹灰之力，打通了通往朝歌的道路。他请特使坐下，并赠了礼品，说：“实话相告，纣王之诏书内情我们已知，诏书遗失于贵国，且贵国士兵极不友好，我西岐王十分生气，特派本军师率数万人马前来讨伐。今日遇到特使，知黎王愿臣服西岐，这当然很好。我当立刻禀奏西岐王。”
特使说：“军师既已至此，就请率军到敝国与我黎国国王一见。”
姜子牙点头说：“好。请特使与我同行。”
七万人马由特使领路，在姜子牙与召公奭的统帅下，顺利地到达了黎国都城。西岐兵纪律严明，秋毫无犯，黎国百姓称赞他们为仁义之师。黎王亲自迎接，安置大军驻扎在演兵场，酒肉款待。
当晚，黎王热情地宴请姜子牙与召公奭。召公奭高兴，唱起歌来：
春日兮暖洋洋，
百花兮齐开放。
花香兮飘四方，
百姓兮心欢畅。
黎王将拾到的包裹送还姜子牙，说：“今日奉还遗失之物，又亲见太公望，又聆听召公之歌，真是最快乐的一天了！”
黎王投降西岐，姜子牙数万大军进入黎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朝歌。
商汤文武大臣对黎国归降西岐及西岐大军深入到黎都，无不震惊万分。
大臣祖伊十分着急，他见纣王昏天黑地，整日沉湎于酒色之中，毫无反应，便进宫求见。奉御官因与祖伊有亲戚关系，所以便领祖伊来见。
此时，纣王正在妲己脸上涂抹胭脂。
这胭脂是纣王发明的。那是一次打猎时，他在燕地采了几束红蓝花，无意中，将花束揉到一起，花汁流出，涂到妲己脸上……妲己笑着，一边闻着那花汁散发出来的香味儿，一边均匀地涂在双颊上，问：“好看吗？好看吗？”
纣王一看，哈，本来就美貌的妲己显得更加润泽鲜艳、妖媚无比。
他赞叹：“好漂亮啊，妲己！”
他将这用产于燕地的花制成的化妆品起名叫燕支，也就是胭脂。他将胭脂不仅涂抹在妲己的脸上，还涂在她的口唇上、指甲上、肚脐上……
祖伊不顾纣王是否发怒，大叫道：“天子啊！陛下怎么会不觉悟呢？上天已经让商汤面临灭亡了，可陛下竟不觉得。陛下可知天下人是怎么想的吗？”
纣王果然大怒，问：“谁让你进宫的？你难道不怕我杀死你吗？”
祖伊说：“怕死我就不来了。陛下啊，天下人都在盼望商汤灭亡，这太可怕了！”
纣王呵斥道：“胡说！天护佑天子，我不会灭亡的。你滚出去！”说罢，双手捧起酒坛，“咕咚咕咚”将坛中的酒喝进了肚子。然后搂着妲己，双双醉倒在地。
祖伊无奈，只好退了出去。
奉御官叹了口气，说：“幸亏陛下醉了，不然今日你不会活着走出王宫的。”
纣王这一醉，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才清醒过来。醒后见妲己还没醒，就又喝，喝了又醉。妲己醒后，见纣王没醒，也再喝酒，也再醉倒……
他们醉了几次，醒了几次，都记不清了。
几天后，纣王醒了，问左右：“今天是什么日子？”
左右侍从们算了又算，有的说是甲子日，有的说是乙丑日，有的说是丙寅日。总之，说不清楚。
纣王生气地说：“混账，怎么连日子都算不清楚！去，问问我叔父箕子。”
左右去问箕子。箕子对纣王已失去信心，认为他已经不可救药了。他对纣王太了解了，他知道纣王忌恨别人比他强。谁要强过他，他就可能杀死谁。现在来问日子，怎好回答？
他说：“告诉陛下，我也记不清了。请陛下再去问别人吧！”
这件事传到太史辛甲耳中，他不由叹息道：“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已经进谏了七十五次，他一次也不听。我这个史官还有什么当头！现在他过得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忘了，可悲！可悲呀！”
辛甲夫人劝道：“不要再进谏了。你已经死了七十五次了，难道要把你炮烙了，你才满足吗？”
辛甲哭道：“我对不起太史这个职务啊！我还要进谏一次。这已是大难当头了。西岐大军已进到黎都，我们随时都会亡国啊！”
辛甲果然又去劝说纣王，纣王却大骂了他一顿，说他少见多怪，西伯昌不敢有什么反叛之意，难道他父亲与儿子之死还不够吗？如若反叛，下一个死的必定是他姬昌。
辛甲终于不再对纣王抱有希望了，他对夫人说：“我听你的话，不再进谏了！当今天下最腐败的无道之君是纣王，最能得人心的是西伯昌。我要弃暗投明了！”
辛甲终于携妻带子，全家逃往西岐。说来也巧，正好在进入西岐后，遇上班师回朝的姜子牙。
姜子牙与辛甲在朝歌有一面之交，此时相见，分外亲热。姜子牙说：“太史来西岐，仍要谏吗？”
辛甲点头，说：“是的。我的职责就是告诫君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召公奭非常佩服辛甲，说：“君王要么喜好美色，要么喜欢狩猎。我家主公比较喜欢狩猎，但不沉湎其中，为防患未然，你怎么办？”
辛甲说：“我要制定座右铭或规章，劝告君王。”说到这儿，他唱道：
芒芒禹迹，画为九州，经启九道。
民有寝庙，兽有茂草，各有攸处，德用不扰。
在帝夷羿，冒于原兽。
忘其国恤，而思其麀牡。
武不可重，用不恢于夏家。
兽臣司原，敢告仆夫。
这歌的意思是：大禹走过辽阔的地方，他将天下划为九州。他开辟了许多道路，百姓们有了宗庙和房屋。野兽有茂盛的草，各个都有自己所应居住的地方，谁也不干扰谁，这才可以保持大自然的安宁。从前有个后羿，贪图射猎野兽，忘了应该管的国家政事，只想获得雌雄野兽。全依仗武力是不行的，所以他在夏朝就越来越衰败了。我是管辖野兽和草原的小小的官啊，大胆地把这些利弊告知管理国君车马的臣子。
召公奭听了，觉得遇到了知音，拉住辛甲的手说：“很好，很好。一个国君需要有你这样的人在身旁提醒他。我们的西岐王一定会重用你的。”
召公奭说对了。
辛甲到了西岐城，在姜子牙与召公奭的举荐下，做了西岐周国的太史卿。安置好了以后，有一天，辛甲特地前往军师府拜访姜子牙，说：“太公望，作为太史，我了解商纣的过去和目前的所作所为。天下事看过去，可测现在；测现在，可预见未来。下官有一想法应当告知师尚父，不知师尚父愿不愿听？”
姜子牙笑了，说：“来来来，到我书房坐下，姜某洗耳恭听。”
辛甲十分高兴地来到书房坐下。辜江洋给辛甲端上香茗，站在一旁。
辛甲望着姜子牙，终于讲了他想的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