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特殊监区（1/1）
“喂喂，李队，您还在吗？”
“在，没死。”
“我跟您汇报件刚出的案子。”
“说吧。”
“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接群众举报，我们镇神蛮村发现一具尸体。”
“所里的警员去确认过了。报警人是本村村民老张，他早上六点出村干活，经过村子口的时候，发现草堆躺了具男尸，老张还踩了尸体一脚。”
“行，知道了。法医稍后过去。”
“李队，麻烦了。”
盘山公路，刑警员们正在一丝不苟地侦查现场，搜寻物证。
忽然，一袋新物证不期而遇，给刑事侦查工作带来曙光。
李非奇走过去，详询：“刚刚有什么新发现？”
一名刑警哼哧哼哧跑过来，白手套里捏着一个小袋子。
“那是什么？”
小刑警答：“我们猜测是‘冰’。您闻闻味？”
李队就近闻了一口，有浓浓的重金属异味。“确实很像。”
“大约20g，如果是死者的东西，这起案件很可能涉毒。”
“袋子上能提取指纹吗？”
“痕检那边说，透明袋一面朝下，刚好没有淋过雨，他们已经提取了大半个指纹，如果能和尸体比对成功，那么很快就会出结果。”
“好，知道了。”
一缕风飘过，李队点了根烟，顺便摸出手机，点进一个群聊。
他最近刚屏蔽了这个群。
——“不忘初心 牢记使命”警务专班工作群。
他瞅了一眼。
一向清冷的群，不出所料，果然炸锅了。
今日，李队成了官方盖戳的“点背精”，一出门，流年不利，连续躺枪。
即使他身经百战，老奸巨猾，此刻依然心乱如麻，头发秃然。
清晨七点，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距离滇山大道事故的发生，已经过去了五个多小时。车祸失踪人员下落依旧成谜，仿佛时空大门打了个盹，那人穿过虫洞人间蒸发了。
盘山公路，李队又带人赶赴神蛮村了。
路上，他将案件的调查进展情况汇报了市局。
同时刻，市警局。
刑侦副支李百乐一早就上班了。
今晨，他被电话轰炸醒来。
市公安局副局长王均，亲自打来了督促电话。
他要求李百乐立刻跟进案件进展，8点准时召开案情舆情分析会。
李百乐慌里慌张过来，赶紧整了整案件资料。
上午八点，会议开始了。
市公安局多功能会议室里坐着乌压压一堆民警。
刘羲曜局长亲自主持分析会，他当场宣布成立专案小组，由刑侦副支李百乐担任组长，协助分局尽快侦破几起悬案。
李副支在会上做了案情汇报。
会议一结束，市局新闻中心立刻发布了一则案件通报。
“针对广大群众密切关注的四起突发性伤亡案件，我局已迅速召开专项会议，成立专案小组赶赴事故现场，督导侦查工作，确保案件得到尽快侦破，努力还社会一片祥和安宁。请广大群众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有任何线索立刻拨打110！”
字不少，事不小。
就连省公安厅的官微，几乎是秒转最新通报。
不过，恰逢端午小长假这一敏感节点，不期案件一件接着一件，毫无征兆地炮轰而来。扑朔迷离的命案说法，在键盘侠和吃瓜者的覆雨翻云、暗推波澜下，被疯狂点击转载，迅速引爆流量，在网络上燃成燎原之势。
一条名为“某某省四起离奇命案”的关键字搜索，在公众聚焦之下，数小时间，成功跻身微博热搜前十。
6月26日，对警界来说，还是个特殊的日子。
——国际禁毒日。
如果今天几起案件全部涉毒的话，那么将意味西南毒情不容乐观呢！
达咩达咩呦！
今天，虽然还是端午假期，可全市禁毒工作却并未止步！
大街小巷、商场超市，随处可见身穿红马甲、分发宣传页的禁毒志愿者。
新区机关路308号，昆川市公安局。
公安大楼正门上方，LED显示屏每日滚动播报警务快讯。
今天的内容是关于国际禁毒日的。
“2020年6月，全民禁毒月：健康为正义，正义为健康。”
大院四周，随处可见墙壁悬挂的红色条幅，“不忘初心 牢记使命”，“奋进新时代 开启新征程”之类，特别彰显为人民服务的精气神！
一大早，谷雨开车进了市警局。
门口，值勤的张传兵打了声招呼：“呦，谷警官，端午也加班？”
“老张，都谁来了？”
“刘局、王局，还有刑侦那帮小子。”
“嚇，挺全乎的。”
“哎，你怎么穿这么正式？衬衫西裤都套上喽？大夏天的不热吗？”
“没办法，得跑监狱一趟，提审犯人。”
谷雨，驰名昆川市警界的假小子，常自称穿错了性别的女子。
一级警司，警号010898，副处级，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副支队长。
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共设有九个缉毒侦察大队，四个综合处室，而谷副支主要分管的是第1、2、3、4四个大队。
平常，各缉毒大队设有大队长，全面负责执行常规任务。
为了方便执行特殊任务，谷雨抽调精干单独组建一队精英，号曰“光棍缉毒队”。
作为警局缉毒队的领头人，谷雨自己就是一枚赤条条老光棍。队员呢，全是清一色纯爷们，孤家寡人一边倒，少数特殊人才有家室除外。
她选人标准特简单。
常外勤，能加班，好养活，少叽歪。
符合条件的可不多，要么是犁地牲口，要么是雄性光棍。
尤其是年轻气盛的中青年光棍。
可兄弟，可奴隶，可上刀山，可下火海。
然后，一旦脱单，立马滚蛋！
谷副支在局里狡诈市侩出了名，光棍缉毒队也打出亮堂的名号。
大家坚信，只要“假”台柱子谷雨老光棍万年不倒，光棍缉毒队必将继续光环加身，披荆斩棘、浪里风骚！
最近，谷雨在追查一起棘手的涉毒案件。
她需要亲自去一趟昆川市监狱。
但是平常工作日太忙，直至端午才抽出空来。
昨天，她申请了监狱审讯令，今天一早刚审批下来，她上警局打印了一份，拿着材料匆匆离开了。
黑色大众不断向东南疾驰。车外，行道树影一帧帧变幻。
轿车一路行驶40公里，50分钟后，停在一建筑群的门前。
两侧，大理石砌成的高墙，固若金汤，特别像古代的护城墙。
正门最上方嵌着一枚警徽。
门右边，干干净净题着白底黑字“云省昆川监狱”。
谷雨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不过每次来的目的不同，警示教育、禁毒演讲、看望刑犯、提请审讯等等。
之前，她还专门到过AIDS监区，见过一群常年生活在阴影里的AIDS病毒携带者，他们长期涉毒，牙齿发黑、感染梅毒，一旦毒瘾发作，会歇斯底里到抓破自己，甚至，身体溃烂、发臭、全身黑得像碳一样……
那次回去，谷雨一整天都没吃下饭。
在这世间，没有人愿意主动接触阴牢里的这群可怜人。
今天，她来提请案犯，开展审讯，顺便完成刘局长交代的一件私事。
一通电话过去，眼前，钢铁大门缓缓打开，大院10米高墙赫立。
监狱里，永远有阳光照不进的角落。
谷雨在接待室等着，从监区到接待室，150多米的路，狱警拿着提调令，三五分钟后，带着一名脚锁镣铐的光头刑犯走了进来。
“张森，我们又见面了。”
“谷警官好。”
“老张，听说你立功减刑了，恭喜你！”
张森是谷雨亲自送进来的重刑犯，因为多次贩毒被判处无期徒刑。老张右手绕头挠了一圈，狡狯的笑扯动鱼尾纹：“不敢当。”
“你还年轻，放平心态，不要想刑期太长，多争取立功赎罪。”
“明白，谷警官。”
“老张，今天我来是有事想要问你。”
“问吧。”
“你混毒圈的时候听过‘阿四’这名字吗？”
张森谄媚一笑：“有些印象。谷警官，‘阿四’是您新盯上的鱼？”
“哈哈，我有那么恐怖！”
“不不不，我说错了，您不是恐怖，您简直是女魔头。”
“行了，不扯了，跟我讲讲阿四吧。”
“先说明一下，我不认识阿四，也没见过本人，但我听过阿四的名号。”
“怎么说？”
“当年，‘阿四’是活跃在边境线上走私贩毒的毒枭，名气很大，十分神秘，据说我们代理的一半货物都是他从境外搞来的，可是后来这人忽然失踪了，以至于大家怀疑阿四可能死在了国外。边境线那一带一直很不安宁，交易谈崩了擦枪走火，外国佬半道持枪抢劫，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情。”
“阿四本名叫什么？”
“谁知道呢。行走江湖，谁会蠢到泄露真实信息。”
“说的也是。阿四失踪时是哪一年？”
“五年前吧。”
谷雨一愣，2015年吗？
对边境缉毒警来说，那是个十分特殊的年份。
那一年，公安部亲自挂牌督办了一起西南边境特大武装制贩毒案件。
正邪拉锯，战况惨烈。
人称净边圣战，卷宗至今绝密。
当年，但凡参与圣战的人，事后无不噤若寒蝉。
据说，公安部秘密派出不少卧底警察，大多有去无回，圣战结束之后，为了保护活下来的警员暗探，这场案件就此尘封，秘而不宣，成了缉毒界鲜为人知的秘辛。
谷雨纳罕。
毒贩阿四销声匿迹，为何现在重出江湖？
近期，她在整理各区卷宗时，频繁发现阿四的名号。
难道阿四是当年剿毒圣战的漏网之鱼？
这种想法并非毫无依据。因为有人猜测过，当年净边圣战后，公安部一直没有公开结案，总结表彰，论功行赏，除了保护线人和卧底外，还因为贩毒集团内部有核心成员伪装自焚，死不见尸，或者偷梁换柱，逃匿无踪。
总之，众说纷纭，不可不信，不可全信。
和预期一样，审讯一眨眼结束了，谷雨满脸愁容地走出接待室。
今天还有别的事情。
她在狱警指引下，走向了监狱别处。
一路陌生。
她对要去的地方一无所知。
听刘局的口气，是个机要之地。
谷雨十分清楚，在警界，级别越高，秘密越深。
她跟着向导穿过层层铁障。
脚下落针可闻。
眼光扫视，两边不是铁窗栅栏，就是高墙密室。
前面，狱警冷不丁问了一句：“谷警官，我们现在去的地方是特殊监区，知道特殊监区是什么意思吧？”
“只是有些猜测，不过不能确定。”谷雨心里生出一股阴暗的想法。
“哦，说说看。”狱警笑答。
“绝密要犯？”谷雨含蓄着说了个保守答案。
“哈哈，对了一半。”狱警继续说：“既然是刘局长让你来的，那就表示你有权限知道，我也不瞒你了。”
谷雨“嗯”了一声。
通道里，杂乱的脚步声哒哒回响，潮湿的空气渗透五脏六腑。
如此暖夏，谷雨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这里关的，确切地说，不是敌人，而是战友。”
“也就是我们警界常常避讳的‘堕落者’。”
啪！谷雨手上资料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