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两起命案（1/1）
26日，凌晨两三点，残夜的雨，渐次歇了。
四点一过，曦晨天启，柔光缓开，沉睡的城市慢慢苏醒。
蓝楹大道最南端，一队城市马拉松爱好者已经集结完毕，开始朝着人迹罕至的郊野山地冲锋。他们野心勃勃，步履矫健，与时间博弈，率先打破城市的宁静。
近期，他们的晨跑路线是盘山公路。
起于蓝楹大道尾端，终于古建筑蝴蝶庙，往返全程约18公里。
这一趟下来，堪比半程马拉松了。
与此同时，滇山大道事故现场的搜救工作还在紧锣密鼓地开展。
从昨天起，舆论已经持续发酵。
事故发生后，最先到达现场的是彩南分局交警队。经鉴定，滇山大道中央护栏受到强力冲击，发生较为严重的挤压损毁。
不过，那辆理应“最受内伤”的白色雪佛兰小轿车，因中央护栏的反弹力而安全撞停，引擎盖左前方经过高速刮擦和撞击，已经彻底报废。
可幸的是，车内4名乘客只有轻微的体表擦伤，安全无虞。
车祸事故也没有引发更严峻的次生连环撞击事故。
滇山大道是交通要道，路面宽阔，事故发生后，来往车辆很快堵得水泄不通。交警队迅速拉起警戒线，留出过道，经过疏导，拥堵的车流才渐渐回归正常。
然而，凭空消失了一个人，给这简洁的案情平添几笔麻烦。
彩南分局刑警队也来人了。
事故沿线，警车摆道，警灯频闪，警笛叽咕叽咕、此起彼伏。
警戒线内，分局痕检、法医正在封锁区域现场勘查，寸土寸金搜寻痕迹、血渍等物证信息。
昨夜的暴雨，蛮横又暴烈，干扰天眼，清洗现场，成为阻挠警方破案的最大帮凶。
搜寻工作线索寥寥，几至僵局。
刑警队大队长李非奇亲入现场，调度全局。
他套着32CM蓝色大鞋套，站在法医和痕检的身后，询问道：“勘查结果怎么样？”
“当事人说，事发前失踪者王陈坐于后座右侧门把手位置。当时车窗、车门紧闭，后排座位坐有三人，全都未系安全带。和王陈紧挨着的是一名小姑娘，名叫江知美，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后座右侧车壁的指纹提取过了，指纹信息有些杂乱且不完整，和车上四人指纹结果比对不符，身份信息目前还不能辨明。”
“发光氨测试结果怎么样？”
法医摇了摇头，准备复刻现场。
他手持小白瓶，朝半开的车门边缘喷洒一圈。
“你们自己看——”
一缕紫外线灯光照射过去。
黑色的夜幕之下，衬出泛蓝的幽光。
“车门横断面有零零星星、不规则状的清浅血渍。”
“换言之，失踪者是从车门边甩出去的。”
“可为什么没人看清？”
“会不会一车人都撒了谎？”
“看起来不像。这可是玩命！”
李队若有所思：“或许是应激状态下的集体无意识。”
法医接道：“很有可能。根据目击者描述，轿车失控的时间很短，车内人都处于高度应激状态，大脑产生特殊保护机制，从而使他们对于所发生的细节造成短暂性失忆症状，再加上视线昏昧不明，车门什么时候开了、关了，很容易被集体忽略或者遗忘。”
“没错，就是交警常说的车祸应激障碍，人在出车祸的时候大脑当机，一片空白，容易对所发生的危险趋利避害、选择性遗忘。”
“所以事后，大家觉得是瞬间失踪了。”
“轿车失控持续多长时间？”
“12秒。”
“如果不是穿越了，那只有一种可能。”
李队转身移步，部署分工：“抓紧时间调取附近路口监控，排查车祸发生同一时段同一地点所有经过的车辆信息——”
边说着，李队已经踱步走至高架桥的护栏边。
他从半空往下一瞅，蓦地补充：“不仅查滇山大道高架桥路段，还要彻查与之交汇的蓝楹大道。”
“收到。”
敏锐的办案直觉告诉李非奇，失踪人员绝不可能自己跑走。
数秒之间，他最有可能是被附近交汇的车辆“意外”带走了。
方圆数里，警犬小分队也加入战局。
人狗合作，多方联动，上演超强“速度角逐”。
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李队下令，以最快速度，全城散布寻人消息。
但客观讲，时间拖得越久，失踪人员生还的希望就越渺茫。
距离车祸事故的发生已经过去数小时了……
清晨五点，盘山公路。
到处是泥流滑坡造成的道路泥泞。
纵使如此，马拉松健将的冲锋者，仍然一路翻山越岭，朝山林深处进发，将队友们远远甩出一大截。
今天，领队人是个大美妞，皮肤黝黑。
她穿着轻便运动装，头顶炫酷的小脏辫，在后脑勺扎成一团儿小马尾。
劲健的大长腿，跑动起来，傲娇又霸道。
俄顷，前方坡路陡峭，犹如登天。
此时，大美妞全身冒汗，体力不支，呼吸有些紊乱。
她咬紧牙关，轻吼一声：“绝对不能放弃！”然后调整呼吸，放慢步调，将注意力投向右侧的草树，以此来分散惰怠畏难的情绪。
坡路盘旋延伸。
当转过一道弯时，一片郁郁葱葱的凤尾竹林映入眼帘。
雨后，叶子湿漉漉的，挂着小水珠，如透彻的琉璃，折射晨曦的光芒。
这里，远离城市的烟火与尘嚣，空气简直太清新了。
大美妞忍不住埋头深吸两口爽气，吞吐之间，顿觉胸中酣甜滋味炸裂开来，让人精神为之振奋。
但甜香的味道里，掺杂一丝丝怪味。
一开始，她只是略感诡异，心中倒是无恙。
乍然，余光扫见乱草堆里猩红的一幕。
如一道天雷劈来，心墙轰然崩塌，双腿顿时瘫软，如土委地。
这姑娘捂嘴哇哇狂吐起来。
是掺杂潮气的血腥味！
嗡！
晕血！
天旋地转！
不远处，乱草堆里裹了辆黑色五羊摩托车。
车前的铁皮挡板摔成稀巴烂，星星点点的碎泥溅满车身。
四周散乱的小零件，诉说着昨夜的惨事。
再往前走，血味更浓。
漫山遍野，都充斥着扑鼻的腥味。
地上，东一片、西一片的小水洼上漂浮着隐约的血色。
如果细看，草树上的水珠，成了红色玛瑙。
一夜暴雨未能抚平生命的悲鸣。
大美妞直接被“送走”了。
幸好，后来者居上。一名年轻小伙跑了过来。
和队友一起将姑娘送去急救。
“喂，妖妖灵吗？”
当彩南分局接到任务时，李队长和外勤还在现场。
巧了，顺路！
警车开道，警笛奏鸣。
彩南分局交警队和刑警队又一茬一茬地奔赴盘山公路了。
“真要命！”
“还是一起车祸伤亡事故。”
“你知道有多惨吗？”
“血渍爬伸了整整一公里山路。”
“死者被强行拖了老远，头都掉了，异常惨烈。”
李队来了。
痕检、法医也来了。
嚯！受害者尸首分离，面目全非。
头颅离摩托车最远，足足相隔了一公里。其间，血渍哩哩啦啦揪扯不断。
尸身滚进草丛，被泥土半掩着。脖颈断口处稀稀拉拉流着血水。
空气燥热，招来不少苍蝇，嗡嗡嗡！
再看人头，已被碾成了浆糊，牛皮糖一样，死死黏在公路上。
这景象太骇人了，简直是人间炼狱！
但凡见过尸首的，无不捶胸顿足，心惊胆战。
人说，上辈子杀猪，这辈子当法医！此刻，也只有法医敢接近尸体。
他们套着全套防护服，笨重地展开医学勘察。
“死者裤子口袋中发现一张百元红钞。”
“不过被雨水浸湿有些损毁了。”
“有手机吗？”
“没有。”
“尸体什么情况？”
“半尸肩部、臀部衣服有破洞，后背、脚后跟的体表皮肤严重擦伤，下身局部出现多处小面积淤青。”
“肌肉轻度收缩，关节无法曲屈，开始出现尸僵现象。通过观察初步鉴定，死亡时间大约在3到4小时前吧。”
法医旁边，摄像的民警俯身跟在一侧，双手兀自扳起相机，对着尸体的不同角度咔咔按下快门。
“尸体后背体表擦伤严重，是在地上拖拽留下的痕迹。”
“而且，拖行死者的，不是现场那辆五羊摩托车。”
“是的。”
“摩托车磨损程度一般，车身附近的血渍较少。黑色摩托车应该是死者生前的座驾，而碾压、拖行并导致男子死亡的，另有别车。”
“根据路上混乱的泥印，难以判断肇事车辆的信息。也就是说，肇事车辆是货车，还是轿车，是一辆，还是多辆，仅凭肉眼无法确定。”
“何况，暴雨还冲刷了部分车辙印记。”
“还有一点，死者被撞的方向是面向蝴蝶镇的，但肇事车辆逃逸方向还无法确定。我们必须配合监控里的图像信息，才能精准锁定罪魁祸首的当前位置。”
“但这条路上，监控数量有限，侦查起来有些难度。”
李队长站在路边，背影凌乱。
此时，林间的晨风拂过，将他渐秃的头顶，硬生生吹落一根。
命！命！命！案！案！案！
如果今天老天爷再炮轰一件命案，李队脑门上稀缺的头发就保不住了。
遐想时，远处痕检警员喊了一声：“李队，有新发现。”
李队释然一笑：“我说嘛！天见我怜！”
他正要踏步过去，轰地，又来了一通电话。
蝴蝶镇派出所！
不就在盘山公路附近吗？
好事？坏事？命案？琐事？脑海中，轻舟已过万重山。
不觉间，李队脑门又飘落一根秀发。
他默念三遍核心价值观，然后淡定接起电话，只听：“出人命了。”
呵！
人！命！案！
“他娘的，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对面：“……”
李队强叹一口气，弱弱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他之心情，如同溃塌的积木。
轰然散乱，又胡乱拼接，今天特么又双叒叕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