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遇挑战义服外道 逢盛会智占魁首（1/1）
自婆罗门走后，玄奘仍然居住在那烂陀寺，每日学习佛法。这一天，有一个尼乾子来到那烂陀寺，求见玄奘。这尼乾子在印度各个教中，是单独的一个派别。这个派别对于医术、算术、兵法、占卜都非常精通。而且，这个派别的人常常光着身子不穿衣服，所以又把他们称为“露形尼乾子”。这次前来与玄奘见面的尼乾子叫作伐者罗，这位尼乾子是慕玄奘的大名，特意从远方来求见玄奘的。
玄奘曾听寺内的僧人说过，尼乾子擅长占卜。玄奘想着自己来到印度已求得佛法，取得真经，平生心愿得以实现，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总是想着回到东土大唐。于是，玄奘就想请尼乾子为自己占卜一下吉凶。
玄奘对尼乾子说道：“贫僧从东土来到西天求取佛法，现在已经见到很多有名的法师，听到很多高深的佛理。我想也许应该是回到东土的时候了，但是不知道这一返回是吉还是凶。还想请您给我占卜一下。”尼乾子听到玄奘这样说，于是就取出一块白色的石头，在地上画一些占卜的符号来为玄奘卜卦。没过多久，尼乾子就占卜完了，他对玄奘说：“住在这里是上卦，回到中国也是上卦。”玄奘道：“此话怎么讲？”尼乾子道：“法师住在这里，印度五大部洲的人，不管是僧还是道，没有一个人不敬重法师您的。而如果法师回到中国，中国的人也是会敬重法师您的。但是，如果去和留相比的话，回到中国不如留在印度更好一些。”玄奘很不解地说：“贫僧原本是来这里求取佛经的，现在已经得到了佛学的经典，自然就应当回到东土去，才可使这求得的佛经广为流传，以此了结我平生的心愿啊！但愿道路上没有什么阻碍，我恨不能今天就回到东土。只是有一件事不好办，经卷太多，路途遥远，只怕是运载不太容易，真是不知如何才能顺利回到东土大唐啊！”尼乾子听后，又为玄奘画地占卜，占卜完说道：“法师尽管放心，如果想要东归，所有的经卷自会有鸠摩罗王以及戒日王派人替您运送。”玄奘说道：“贫僧生平从来不曾认识这两位国王，他们怎么会为我派人运送经卷呢？”尼乾子道：“法师暂且先等一两天，自然就会知晓。现在鸠摩罗王已经派人前来迎接法师了。”玄奘听了尼乾子的话，也没在意，只是一心想着能够尽快回到东土就好了，尼乾子的话也只是让玄奘急切东归的心稍稍得以安慰罢了。尼乾子给玄奘占卜完之后，就离开了那烂陀寺。
这一天，玄奘来到戒贤法师及寺中众僧面前，把自己想要回到东土大唐的心愿说了出来。寺内的众僧人听后，都说道：“前往东土的路途实在是太遥远了，还是住在这里比较安全。”玄奘说道：“贫僧为了求取佛法来到了这里，现在求得了佛法，就应该回去了。来时未曾惧怕路途艰险，回去又何尝会害怕路途遥远呢？”戒贤法师说道：“法师此言甚是。然而，我还是希望法师能留在这里，为这里的佛学增添光彩。”玄奘说道：“法师谬奖了。玄奘怎么敢领受呢。而且，佛法可贵的地方在于传播四海。我将这里所得到的佛经传播于东土大唐，难道不是一桩很盛大的事情吗？”戒贤法师听后道：“你说得确实有道理。既然如此，我又怎么敢苦苦留你不放呢？”
玄奘得到戒贤法师的应允，非常高兴，就将尼乾子所测的东归占卜，说给戒贤法师听。戒贤听后，半信半疑。这个时候，突然小沙弥递上来一封书信，正是鸠摩罗王派人送来的。戒贤法师拆开书信，上面大概是说：得知中国僧人玄奘在那烂陀寺，非常钦慕玄奘的大名，现在派人迎接到我这里，请戒贤法师一定要代为敦促玄奘法师早早前来。戒贤法师看完以后，就把书信交给玄奘看，并对玄奘说：“鸠摩罗王派人来迎接你，这固然是一件好事，但你却不可以这样去。”玄奘感到非常诧异，便问道：“为什么不能这样去呢？”戒贤法师道：“中印度的戒日王，现在正在羯朱温祗罗国巡视，如果他听说法师前往鸠摩罗国的话，也必定派人前去迎接。然而，戒日王信奉的是小乘佛法，只怕对法师有什么不利。”玄奘听后，虽然想着可以请鸠摩罗王帮忙派人送佛经一事，但戒贤法师如此说，却也不便违背戒贤法师的好意。玄奘便说道：“既然法师这样说，那就先回信谢绝他，看他还会怎样？”
于是，戒贤就写信回复鸠摩罗王。信中大意是说：中国僧想要东归，回到他的国家去，恐怕不能前往赴约了。鸠摩罗王的使者就拿了书信回去复命。没过几天，鸠摩罗王又派人送来了书信，信中大意是：弟子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没有听过什么佛法，现在听说有一位外国来的著名高僧在这里，感到非常高兴，然而戒贤大师却不允许他来到我这里，这分明是把我看作恶人，不配听名师讲解佛法，大师实在太侮辱我了。现在，我再次请求大师让玄奘法师前往我这里，如果仍然不让其前来，我就会派遣大将乘坐大象带领着军队，踏碎那烂陀寺。大师到时候可千万不要后悔啊！戒贤看完书信后，不知如何是好，就请玄奘前来商量。玄奘看信后说道：“如果真像信中所说，只怕鸠摩罗王已经盛怒了。怎么能够因为我一个人的缘故，而使那烂陀寺遭受这样的灾难呢？”于是，玄奘就收拾行李，向戒贤法师和那烂陀寺众僧辞别，跟随鸠摩罗王派遣来的使者上了路。
玄奘来到迦摩缕波国，鸠摩罗王见玄奘跟随使者来到这里，非常高兴，百般殷勤地招待玄奘，并让玄奘住在王宫内。凡是国内的高僧，不论辈份大小，都前来拜访玄奘。其中访问玄奘的高僧里就有那个被放回的婆罗门，玄奘在此与婆罗门相见，两人都非常高兴。
在王宫中住了几天，玄奘来到鸠摩罗王的消息被戒日王知道了，戒日王派遣使者来到迦摩缕波国迎接玄奘前往他那里。这时玄奘才感叹戒贤法师所言不差。鸠摩罗王才把玄奘请来，又要被人接走，他心有不甘，就写了一封信给戒日王，很委婉地说了些理由，说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信让人送去后没有几天，戒日王就又派了一个将军做为使者来到迦摩缕波国，递给鸠摩罗王一封信，在信中，戒日王毫不客气地告诉鸠摩罗王，说自己已经慕名玄奘法师已久，恨不能早日相见，如果鸠摩罗王不赶快把玄奘给他送来，他就派大军亲自去迎接，到时候鸠摩罗王不要后悔就是了。看到戒日王的信，鸠摩罗王一刻都不敢停留，赶快派人把玄奘送往羯朱温底罗国。
玄奘来到了戒日王的行宫，戒日王见到玄奘，欢喜之情油然而生。对玄奘也是百般殷勤，起居饮食都亲自过问安排，并且详细向玄奘询问东土大唐离这里有多远，以及风土人情等情况，玄奘都一一回答。戒日王发现玄奘的言谈举止果然非同凡响，于是更加钦佩玄奘。
因为玄奘的到来，戒日王准备在曲女城开讲经大会，于是四方都派出使者，通令五印度各个国家的僧俗各界人等，全部都来曲女城集会，并派人先行到曲女城布置会场。戒日王随后同鸠摩罗王还有玄奘，一起乘船，率领大批军队，沿克迦河向曲女城驶去，等到了曲女城后，讲经大会的场所已经布置完毕了。
在曲女城里，应戒日王之邀而来的有，五印度各个国家的国王共十八人，精通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的僧人共三千多人，婆罗门以及尼乾子等外道共两千多人，那烂陀寺的僧人共一千多人。凡来的人都是一些学识非常渊博，极有辩论才能的人。来这里的人所乘坐的大象或车舆多得不计其数，他们的随从各拿着幡旗在空中缠绕飘舞，所有人群在这里乌乌压压有好几里的路程，热闹非凡。
戒日王的行宫在会场的西边，约有五里的路程。国王先回到王宫中，铸造了一尊佛像，准备到开讲经大会时用。到开讲这一天，国王就把佛像放在大象上，从国王的行宫驮到讲经的会场上，戒日王这一日还打扮成帝释的样子，手里拿着白色的拂尘，侍立于佛像的右边，鸠摩罗王则打扮成梵王的样子，手里拿着宝盖，侍立于佛像的左边。两位国王都戴着美丽的华冠，垂着缨络，佩戴着美玉。另外，又让两头大象，各自都载满宝花，跟随在佛像的后面，有侍从在后面一路上散着宝花。因此，凡是佛像经过的地方，都能够看到空中飞舞着美丽的花朵，就如同花雨一般。戒日王命玄奘以及其他僧人都各自乘坐一头大象，跟随在他的后面。戒日王又命那十八个国王和他们的大臣，三百多人各自乘坐大象在路的两旁护卫缓缓而行。
到了讲经的会场之后，戒日王安置好金佛像，便给僧人们摆设食品，当僧人都吃过以后，便向僧人布施。布施物为：金碗七只，金盘一只，金锡杖一根，金澡罐一个，金钱三千枚，氍衣三千件，布施完毕。国王就另外设下一张宝床，请玄奘上宝床就坐，众僧人以及婆罗门、尼乾子、外道等围绕玄奘而坐，静听玄奘讲解佛经。
玄奘多次推辞，戒日王终是不准，玄奘没有办法，只好升坐开始讲解佛法。戒日王又命令那烂陀的沙弥拿着笔，记录下玄奘所讲的内容，并且把内容悬挂在会场门外，让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并告知所有的人，无论是谁，都可以前来驳斥玄奘所讲的内容，哪怕驳倒其中的一个字，戒日王也会以斩首玄奘相谢。玄奘这时才明白，当日戒贤法师为何不让自己前往，并深感法师的厚德。然而，从早上到晚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说出一句言辞来驳斥。戒日王对玄奘赞赏不绝。
第二天仍旧开坛讲经，也请人们来辩驳玄奘的论说，仍然是无人敢上前来应对。就这样一连十八天过去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于前来驳斥玄奘。戒日王大喜，并给予玄奘布施，布施的物品有：金钱一万，银钱一万，氍衣一百领。其他十八个国王也都向玄奘布施珍宝衣物。真可以说是锦绣堆积，琳琅满目，而玄奘并不为之所动，一概辞谢，并不接受。
戒日王命人用一头大象，驮玄奘在城中游行，又命令贵族大臣等陪护着玄奘，并令人在沿途高唱道：“中国僧玄奘讲经，无人敢驳诘。”就这样在城环绕游行一遍之后，才回到了国王的行宫。
十八天之后，远方的各国国王、众僧人以及外道，才渐渐离开这里。之后，戒日王又举行了无遮大会，时间长达七十五日。无遮大会本来是每五年举行一次，每次戒日王都会把全国的所有的积蓄都拿来施舍，没有一点吝惜之情。今年的会期，刚好玄奘来到这里讲解佛经，所以不光是会期提前，它的规模也比往年的大会要大，要热闹。然而，像这样盛大的讲经大会，如果不是戒日王的大力举办，只怕没有人能够办得到。而玄奘被戒日王所尊敬钦佩，在这一次的盛大集会中可见一斑。
大会散后，玄奘在戒日王的行宫里住了一些时日。这座城是玄奘曾经游历过的地方，虽然现在又来到这里，并得到国内人的崇拜，然而玄奘一心只想东归，没有心思再在这里居住下去了。
于是，玄奘即向戒日王辞行。戒日王一听，断然回绝，说：“弟子正要与法师弘扬大法，度万民于水火，法师万万不可离开。”其他国王也纷纷挽留，鸠摩罗王还对玄奘发愿说：“法师若留在我国，弟子愿为法师造寺一百！”
玄奘去意已决，诸王苦留不放，那么，玄奘是否能顺利回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