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戒贤开讲瑜伽论 玄奘走访竹林园（1/1）

那烂陀寺是印度最大的佛教寺院,从寺院建立以来,已经有七百多年的历史。那烂陀寺的僧人将近万人，到寺中烧香理佛学习佛法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那烂陀寺教授大乘佛法，并且还兼学俗典《吠陀》等书。寺内的讲座，每天最多能达到一百多堂，前来学习的僧人和俗家弟子，都勤勉异常，一天都不肯休息。在听讲佛法时，每个信徒都非常严整，不需要约束。凡是来这里学习佛法的，从这个寺建立以来，没有一个人犯过大的过错。国王对那烂陀寺非常尊敬礼遇，以一百个城邑的收入来供给寺院。每一座城邑一天给寺院的供给为数百石米和酥乳。

那烂陀寺的建筑一共分为八大院落，每座大殿高耸入云，台阶之上香烟缭绕，镂槛雕楹，金碧辉煌。每个院落的僧房都有四层楼阁，院落中种有奇花异草，以及稀有的树木，一年四季春色常在。

那烂陀寺的主持戒贤法师，年龄已经很高，而且德高望重，佛学经典没有不通达的，是当时最著名的佛学大师。虽然全印度的佛教寺院数不胜数，但那烂陀寺一直是公认的第一。

此时，戒贤法师听说来自东土的玄奘在伽耶山，就派了四位高僧前来迎接玄奘。玄奘便和四位高僧一同前往那烂陀寺。没到寺院之前，他们先到了一个村庄，据四位高僧介绍，这里便是目连诞生的地方。于是，玄奘一行人便在这里瞻仰观光遗迹，并在此吃了斋饭。之后，玄奘又见那烂陀寺派来僧人二百，居士一千，幢盖香华前来迎接自己。众多僧人居士见面时都对玄奘赞叹不已，走不多久便进入了那烂陀寺。

进入寺中，僧人、居士全部前来与玄奘相见，并让玄奘上座歇息，玄奘再三辞让，僧众不依，终究推玄奘到上座方罢。随后，众僧也各依自己的位次就坐。过了一会儿，众僧人又选出高僧二十人，引导玄奘前往参见戒贤法师。

来到戒贤法师居室，玄奘见众僧人称其为正法藏，便也随众僧称戒贤法师为正法藏。原来，戒贤法师因德高望重，所以众僧都不称其法号，而尊称为正法藏。玄奘跟随众僧人入谒，并依照印度的仪式来行礼。行礼之后，戒贤法师便让玄奘和众僧坐在一处，并向玄奘问道：“从何处而来？”玄奘回答道：“自东土大唐而来，想要跟从法师学习《瑜伽师地论》。”戒贤听后，赞叹不已。过不多时，戒贤便让寺院中的小和尚安置玄奘在觉贤房第四重阁内住下。

玄奘在觉贤房住了七天，又另被安置在了上房护法菩萨北，并加倍给予玄奘极高的待遇。每天供奉玄奘：担步罗果一百二十枚，豆蔻二十颗，槟榔子二十颗，龙脑香一两，大人米一升。这种大人米粒如同豆子一般大，做出的饭食香美异常，不是一般的大米能比得上的，只有摩揭陀国才出产这种大人米，别的地方是没有的。印度把这种米看作是极为珍贵的食品，只有国王和著名的高僧才有资格吃这种米，因此，称这种米为“大人米”。另外，还每日供奉玄奘油三斗。而酥乳等一般食品可以随时想吃随时来拿。并且，还给玄奘两个小沙弥听候使唤。

玄奘一个异国僧人得到如此礼遇和隆重招待，实在是世所罕有。在那烂陀寺里能够享受如此供给的，总共算起来也只有十人而已。可见玄奘言谈学识决非一般僧人可比，故此得到戒贤法师的看重与推崇。

在那烂陀寺住下以后，玄奘就前往近处的王舍城顶礼胜迹。这王舍城在摩揭陀国的中央，原来这里有座旧城，叫作上茅宫城，后因为该地出产上好的香茅，所以就以此为名了。古时候国王大多居住在此。

而当频毗娑罗在上茅宫城居住时，城中的人烟非常稠密，房屋星罗棋布，布满城中，但城内却时常发生火灾，从而致使一家失火便延祸多家。频毗娑罗王为了防患火灾，就严令禁戒，如果有哪一处不慎着火的，查出起火之人，加以惩罚，令其迁徙寒林受苦。

寒林是一处荒凉没有人烟的地方，是这个国家掩埋尸体的地方。国王为了防患火灾，所以不得已下了这样的命令。然而，就在命令刚刚下达之后，王宫突然失火了。国王说：“我是这里的国王，第一个犯了禁令，如果我的命令下达而不执行，又怎么能够使百姓信服呢？”于是，国王就命令太子管理朝政，而他自己迁徙到寒林居住。国内百姓听说国王以身作则，没有一个不感叹的。

国王来到寒林居住不久，就被邻国吠舍厘国的国王知道了。于是吠舍厘国王就想乘机发兵，袭击在寒林居住的国王。这件事被守候在寒林的人得到了消息，于是就临时在寒林建起城邑，以此来保护国王。没有想到的是，后来这里就渐渐的强盛起来，被称为新城，又因为在建城之前，国王已来到这里居住，所以后来就称为了“王舍城”。

玄奘从那烂陀寺来到这里，先到了上茅宫城，放眼望去，上茅宫城四面山川环绕，到处都是险峻的峭壁，而惟独西方有一条隐约的小路可以来往交通。上茅宫城的东西方向长远，南北方向狭小。北面有一个大门，在城的周围有一百多里，城内还有小城。

这个时候，那烂陀寺指派给玄奘的小沙弥指引玄奘从小路曲折进入城内。玄奘看到沿途树木成阴，满树皆开满了鲜花，而树叶全部都是金色的。小沙弥说道：“这种树名叫尼迦树，一年四季都开着鲜花，是印度名贵的树种。”小沙弥指出城中的名胜古迹，并一一介绍。如：外道以火坑毒饭想要加害佛的地方，担婆达多放醉象想要加害佛的地方，缚伽大医为佛建造说法堂的地方，还有缚迦故宅等地。玄奘顶礼参拜当年的遗址。

之后，小沙弥又领玄奘来到城东北十四五里的地方，望到一座高山，北面山巅崛起，形状犹如一只鹫鸟。玄奘问道：“这莫非就是佛经中所讲述的灵鹫峰吗？”小沙弥回答道：“正是。它又叫鹫台，从前释迦在世时，就经常居住在这里，在此讲经说法。”

玄奘和小沙弥走到山下，只见泉水清澈，山石奇特，林木葱郁，果然是一座佛教中的名山。玄奘等依山而行，走了一里多路，见到一座用砖建造的房屋。小沙弥说道：“这就是释迦在世时，经常居住的竹园。”从这里又向南行走了五六里远，在山的一侧又有一片竹林，幽静无比，在竹林里面有一座大房舍。小沙弥说道：“这就是摩诃迦叶波和九百九十九罗汉一同结集三藏佛法的地方。”玄奘看到房舍虽然已经颓废残败，然而当年的结集盛况还是可以想象的。玄奘在这里顶礼观看，久久才肯离去。从这里向东北走了三四里，又到了一座城，城已或多或少的颓废了。小沙弥说道：“这座城池就是王舍城了。”玄奘进入城内略微游览了一番就返回了。在回去的路上，小沙弥又说了一些上茅宫城中的故事，以此来解除玄奘在长途行走中的寂寥之情。

小沙弥道：“在城里，有一个山崖，山崖下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洞穴。在城中，住着一个擅长诵念咒语的术士，他一直想探一探洞穴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有一天，术士约了十三个人，和自己一同进入洞内。进入洞内后，走了三四十里，突然感到眼前一片明亮，看到有一座城邑，城中的楼台殿堂全部都是金银琉璃建造而成的，并且还有许多美丽少女站立在城门外面，迎接他们。十四个人便高高兴兴的进了城。他们又看到有两个婢女，每一个人都捧着一个金盘，盘子里盛满了香膏花朵，恭敬的前来迎候他们。婢女对他们说：‘请先到浴池内沐浴。洗完以后，把香膏涂在身上，戴上花朵，才可以往前走去。但只有术士一人可以先行前往。’于是，术士就舍下另外十三个人先往前面走了。剩下十三个人便脱下衣服，进入池内，开始洗浴。然而众人恍惚中，感到自己像是坐在稻田里一样，眼前的景物早已不是刚才的样子了。十三个人惊慌不已。刚好看到有一个过路人，就上前问路。这才知道，这里离洞口已经有三四十里远了。于是，十三个人不得不唉声叹气的回去了。”

小沙弥说到这里，跟随玄奘前来的人都笑了。小沙弥又接着说道：“在城内的一个山岩下，有一个大磐石，是阿难在这里入定的地方。当阿难在这里入定时，魔王就变化作鹫鸟，在黑夜里站在山岩上，拍打着翅膀，高声鸣叫，以此来吓唬阿难。这个时候，释迦如来便从很远的地方把手伸过来，来摸阿难的头顶，以此来安慰阿难。如来的手可以透过石壁，并且声音也能穿过石壁：‘阿难不要害怕，这是魔王所变化的。’阿难听到如来的话语，身心立刻保持宁静。现在岩石上的鸟迹和石壁上如来的手臂通过的洞穴，还是可以辨认的。虽然岁月很久了，但是遗迹还是保存了下来。”

小沙弥讲的故事让玄奘带来的小和尚听得入迷。玄奘一行一边说着一边走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了那烂陀寺。

玄奘自此在那烂陀寺住下，每日听戒贤法师开坛讲解《瑜伽师地论》。和玄奘一起听讲的有一千多人，戒贤法师一共讲了三遍，用了九个月才讲完。玄奘又听戒贤讲了《顺正理》一遍，《对法》一遍，《因明》、《声明》、《集量》等佛学理论各二遍，中百二论各三遍。并且，玄奘还学习了婆罗门书。时光飞逝，玄奘到那烂陀寺已有五载。玄奘来到印度游学，在那烂陀寺的收获最多。

这个时候，玄奘的足迹已遍布北印度和中印度，而且名山大川、名胜古迹几乎都已经走到。于是，玄奘便想要顺着殑伽河过瞻波国、羯朱温祗罗国、奔那伐弹那国，而前往东印度和南印度去游历。

这一天，玄奘偶尔与小沙弥说起这件心事，小沙弥道：“瞻波国内有一座大森林，里面有很多野象，并且还有很多豺狼虎豹，凶猛异常，害人无数，行人很难走过去。”玄奘道：“这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我没有伤害它们的心，它们也就不会来伤害我。”沙弥又说道：“森林里面还有魔境，行人如果从这里经过，也非常容易受到迷惑。”玄奘道：“是怎么回事呢？什么样的魔境呢？”沙弥道：“这是一个传说，法师请听我说。”

“在很早以前，佛才诞生的时候，有一个放牛的人，驱赶着数百头牛在森林里放牧。当他走到半路上时，突然有一头牛独自离开牛群，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牧牛的人四下寻找，都没有找到。但到了日落的时候，那丢失的牛突然又回到了牛群里，而这时牛的毛色极为亮泽，叫声也非常高，和其他的牛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其他的牛看着这头牛都非常害怕。牧牛的人也认为这件事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结果，第二天是这样，第三天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接连好几天都是这样，牧牛人愈加认为这件事非常奇异。

“牧牛人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一天，牧牛人暗地里留心观察这头牛的去向，并跟在牛的后面，看到那头牛走进一处林中，牧牛人紧跟在后面也进入了林中。之后，牛走到了一处石洞内，牧牛的人也跟进了石洞，刚进去的时候，牧牛人看到路非常狭窄，不好走。等走了一会儿，约四五里路的样子，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只见有许多的奇花异草，稀有而珍贵的树木出现在面前，一片灿烂之景。那头牛走到一个地方吃起草来。那草的颜色非常青润，和一般的草大不相同。牧牛人又看到树上结满累累果实，有红色的，有黄色的，各种颜色应有尽有，且个个都已熟透了，就随手摘了一个果子，但却没有敢马上吃。这个时候，牛已经吃饱了，转身想要离开这里，牧牛人也就紧跟着牛走了出去。刚刚走到洞口，牧牛人突然遇到一个小鬼，小鬼从牧牛人手中夺走了果实，放他出了洞穴。牧牛人后来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一个医生，医生就叫他把果实带出来验看，才能够知道是否可以吃。

“这一天，牧牛人仍是跟随着牛进入了洞中，并摘了一个果子，刚要出洞时，又出现了一个鬼前来夺手中的果实。牧牛人便急忙把果子吞到肚子里去了，这时候，牧牛人的头已经在洞外了，而身子还在洞内，但因为吃了果实，他的身体立刻开始长大，结果他的身体变大，而洞口太小，使他出不去了。就这样过了几天，牧牛人的家人寻找他来到这里，他还能够说出话来，于是就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家里人于是就拿了锄头前来，想要把山锄开，把石移走，但是全都没有效果。不久，牧牛人便死在了洞中。不知过了多少岁月，牧牛人的头颅渐渐化成了石头，到了现在，他的五官都还非常清晰。但是如果有人经过这里，他往往会加以变化，恐吓行人。所以，人们都称这里为魔境。”

玄奘听后，微微一笑，认为不过是传说之言，不足为信。又过了几天，玄奘决定起程东行。寺中众僧都来挽留，但玄奘执意东行，众僧便不再坚持。

玄奘带了小和尚和两个向导，辞别了戒贤法师和寺内众高僧，顺殑伽河南岸向东走去。临行之际，玄奘同戒贤法师约定游历完之后，再回到那烂陀寺，继续学习还没有学的佛学。上路没有多长时间，他们就到了那个大森林中。那么，玄奘是否见到了那个魔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