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1/1）

第二十八回

风满楼徐军师预谋玄武门亲兄弟相残

长孙无忌悄悄出离长安，打马如飞，不日到达晋阳。

徐茂公每日揣摩着长安城将要发生的事情，夜里有时一激灵坐起来，常吓紫烟一跳。

紫烟说：“你这样思虑，莫不如亲去长安，问问殿下的心思，帮他拿个主意。不然，你在这里也待不安生。”

茂公说：“还是不去为好。我此时一进长安，东府一定知晓，上奏万岁加罪于我，还要给殿下带来罪名，说他密议谋反。”

紫烟说：“反正箭在弦上，不发是不行了，何不来个痛快！”

茂公说：“你要明白，秦王想当皇帝，不是文臣武将拥戴就可以的，重要的是民心要顺。若让殿下闹个不忠不义之名，江山就也不稳固了。”

夫妻二人只好等待消息。

这一天，长孙无忌来了。茂公一见分外高兴，知道李世民已下了决心。

把长孙无忌接进府中，茂公问：“仆射到来，是看望茂公，还是来晋阳散散心、观观风景？”

长孙无忌笑了，说：“军师，可别再说笑话了，你心中比我还明白。”

于是，长孙无忌便把朝中之事讲了一遍后说：“秦王要下手，先征求军师的意见，然后行动。你说该如何办？”

茂公听了，说：“事已至此，你不捅马蜂窝，马蜂也要飞来蜇你了！”

长孙无忌点点头，说：“前些天秦王过府饮酒，差点儿被他们毒死。多亏敬德急中生智，方得以幸免。”

茂公说：“这也是天意如此啊！”

说起“天意”，长孙无忌知道袁紫烟善知阴阳，逢大事都要占占卜卦，便说：“那么，请夫人拿出龟板，卜上一卦如何？”

紫烟说：“凡事有疑，则卜。事已不疑，卜又何用？”

她的话，把大家都说笑了。

长孙无忌说：“既已不疑，咱就不卜了。军师你说该如何行动？”

茂公说：“事虽至此，但还须后发制人。这一条很重要，一定要告知殿下，这有利于他坐长久江山。”

长孙无忌说：“西府兵力单薄，是不是火速派人，调罗成、润甫、俊达、大奈、秦琼等人速回长安？”

茂公沉思一会儿说：“我说三件重要事情，供仆射及秦王殿下思忖：第一，千万不能调集兵将入长安。须知长安宫中哗变，必然使异邦有可乘之机。边关重将，一定要各守驻地，严加防卫。第二，兵不在多，有尉迟恭和程咬金足矣。射人射马，擒贼擒王，只要收拾了建成和元吉，余众皆成无头苍蝇，不足为惧。第三，对待建成和元吉，不可活擒，只可一战杀之。不然弄到万岁殿上，来个缓解，事情就会更糟。这就叫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长孙无忌听了连连点头，又问：“怎么叫后发制人啊？”

茂公说：“耐心等待。内紧外松，让东府看着像没事一样。但消息要灵通，一旦东府进攻，就果断反戈，将之一举歼灭！”

长孙无忌说：“如此看来，军师早已成竹在胸了，何不说说具体安排？”

茂公笑笑说：“长孙大人实在过谦了。”

长孙无忌说：“不是我谦虚。我是实在不擅于调兵遣将啊。军师难道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民谣嘛——西府用兵属徐李，出点儿主意房长孙。”

说得大家都笑了。茂公说：“此谣过于偏激，战乱年头找我们，平安岁月治国大策，还要你们出呢！”

说到具体行动，茂公说：“只需精兵强将百余人，探得东府一有行动，立刻从后门出去，不直接与东府人马交锋，只到半路掩藏，一待建成与元吉出来，截而杀之，就在顷刻之间解决问题。敬德与咬金，一鞭一斧足矣！”

长孙无忌点头说：“好。兵贵神速，以逸待劳，出其不意，杀贼杀王。”

茂公笑着说：“你不是说得很好吗？”

长孙无忌说：“我只能总结总结，谋略是你出的。”

长孙无忌向茂公讨教完毕，不敢在晋阳停留，乘马连夜回程。

临走，茂公又对长孙无忌说：“告知殿下，干就狠下心，且莫手软！”

长孙无忌回到长安，进了西府，向李世民讲述茂公的谋略。李世民心里顿觉宽慰多了。他觉得茂公说的句句在理，既有近策又有远谋，真可谓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了。

李世民说：“军师真称得起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长孙无忌心中佩服，连声说：“军师对殿下之忠诚，更是难能可贵的。将来有此人辅佐，何愁四夷猖狂！”

李世民笑着说：“外有茂公，内有众卿，我心无忧了！”

按着茂公的安排，李世民早早做了部署。探听消息的细作（全是平民打扮）从西府一直排到东府，只要一有动静，便一个个接力相传，直到西府。

几天来，东府正在调集人马入府，没有出来。

房玄龄与杜如晦从朔方回来了，下马直到西府见李世民。

此时长孙无忌正在这里。

李世民说：“你们一路辛苦了。不知李靖怎么说？”

房玄龄说：“李靖再三谢罪。他说朝中之事，远在朔方不很清楚，不敢乱说。至于殿下功盖天下，业满山河，将来唐朝大兴，非殿下莫属。这是人人心中皆知的事。”

李世民说：“他对我们要举事怎么看？”

杜如晦说：“他说以天意与人心测，已到了时机，但仍以后发制人为上策。后来我们让他卜上一卦，他却不卜，说心疑则卜，不疑卜又有何用！”

长孙无忌说：“真是巧了，那袁紫烟也是这种说法。这两个人都是善知阴阳的人，无独有偶。”

李世民听了他们的话，暗暗称道，茂公与李靖果然有不谋而合之处，都说应以后发制人为上策。其中的含意再明了不过了。

这几天，尉迟恭与程咬金、长孙无忌等住在西府，日夜提防，恐有事变。

这天夜里，细作接力传来消息，说东府之内灯光通明，府门洞开，不知何事。

李世民听了，立刻命尉迟恭和程咬金做好准备。自己也内穿软铠软甲，外罩紫袍，准备出发。长孙无忌等不愿李世民亲自出去，李世民笑笑说：“二公所言差矣，如在西府反而危险。”

正说这话，细作又接力传来消息：东府已经开出人马，直奔西府而来，为首的将官是薛万彻、冯翊、冯立。

李世民听了传报，出厅上马。尉迟恭与程咬金带了一百名精壮勇士紧随后边。等过了一个时辰，李世民叫人开了后门，首先策马而出，绕街穿巷，到了玄武门后隐藏起来。李世民身边尉迟恭与程咬金一左一右，百名精壮勇士手持利器拥在身后。

约在四更天时分，东府的兵马过了玄武门。李世民看得清清楚楚，建成和元吉各自骑着马，提着兵器，远远地走在大队后边。

其实，东府的安排也很周密。先由薛万彻带领兵马，包围西府；然后让那些请来的武功高手越墙而入，刺杀李世民。刺杀不成功，则放信号升天，同时打开府门，大兵拥入，见人便杀，不让李世民跑掉。为了保险起见，建成和元吉还画了图，标明李世民住的房间。而且在事先已经着人探知明白，李世民没有外出，就在府里。这样的安排，杀死李世民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所以建成和元吉洋洋得意地在后边走着，一点也没有惊慌的样子，认为这是万无一失的了。

见建成和元吉走到玄武门，李世民便一声令下，一百个精壮勇士手挥兵器冲了过去，首先砍倒了十几个随从兵卒。

李世民举刀直奔建成，建成慌忙逃跑，并抓起背上的弓，搭上箭，连着向世民射了三箭，但都没有射中。

李世民抓弓在手，照准建成的后背，一箭射出，正中建成左背，建成疼痛不支，滚下马来。

尉迟恭赶上前去，没容建成翻身，连打数鞭，打得建成脑浆四溅。

四个要抢尸体的兵卒，也被尉迟恭鞭扫倒地，断了气。

元吉顾不上还手，只顾逃命。程咬金紧紧追赶，怎奈总差一点儿赶上，把程咬金气得“哇哇”大叫。

元吉跑到一个巷口，突然迎面过来一员小将，手持长枪拦住去路。元吉着了慌，拨马回头。那员小将挺枪猛刺，刺在元吉肩下，猛一用力，把元吉高高挑起，然后摔在地上。

程咬金跑过来，俯身连劈三斧子，把元吉劈成了烂泥。这员小将便是秦怀玉。他夜里习武，听得街上大乱，便骑马跑出来，正赶上这个场面。

薛万彻到了西府门前，下令包围西府。刚要下令行动，只见跑来的军校报告：二王已经被李世民杀死了！

薛万彻听罢，慌了手脚，不顾一切打马逃走。

冯翊、冯立拨回马，向玄武门冲来，想与李世民见个高低。

程咬金和尉迟恭迎上来，一对一战在一起。没有几个回合，冯翊、冯立皆被二人杀死。

李世民见玄武门前，那一百个精壮勇士仍在冲杀建成、元吉的兵卒，便大呼：“二贼已诛，不要再杀余众！”

建成与元吉没有死的兵将全做了俘虏。尉迟恭和程咬金把他们像赶猪一样，赶到东府大院，然后锁上大门。

李世民又吩咐兵士将建成与元吉的尸体抬上，也送进东府。

东府院内一片哭喊之声。

此时，天已大亮。

唐高祖梳洗已毕，只听得龙凤鼓响，景阳钟敲，已是上朝的时候了。

李渊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之上，眼望品级阶前，一个大臣也没有到来，整个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李渊既吃惊又纳闷。这是怎么了？平时他升坐早朝，文武大臣们均东西按品级站列，有的默默站立，有的出班奏事。奏事完毕，李渊说声：“众位卿家有本早奏，无事散朝。”

然后众大臣三呼“万岁”，散朝而去。

今日的情景实实出乎他的意料。

昨夜玄武门哗变，秦王李世民杀了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早晨起来，大臣们都知晓了，犹如晴天霹雳，个个吓得退回家中，大门紧闭，如热锅上的蚂蚁。

李渊正在狐疑，只见李世民与尉迟恭从朝门外进来。

李世民身着软铠软甲，背上还背着弓箭，尉迟恭手持钢鞭，浑身是血。

李渊见了，不知其故，便问：“世民，出了什么事，你们二人带着兵器上朝来了！”

李世民说：“父皇，大哥和三弟已于昨夜归天了！”

李渊没有听明白，又问：“他们干什么去了？”

尉迟恭不耐烦了，抢上前一步，也不下跪，大声说：“皇上，建成和元吉已经被我们杀死了！”

接着又抖抖手中的钢鞭，重复了一句：“他们都被我们杀死了！”

李渊听明白了，立刻大怒：“金瓜武士将尉迟恭拿下，推出午门斩首！”

金瓜武士谁也不敢动手。李渊震怒，大吼：“怎么，你们反了不成！”

李世民走上一步，说：“父皇，建成、元吉淫乱宫闱，欲毒死儿臣。昨夜又兴兵闯入西府，欲杀儿臣，儿臣自卫，无奈将他们杀死。一切事情，均儿臣所为，与尉迟将军无关。父皇要治罪，就治儿臣之罪吧！”

李渊听了李世民的话，又气又恨又心疼，不禁百感交集，血涌脑门，一阵眩晕，仰瘫在龙椅之上。

身旁的宫女见皇帝晕了过去，急忙拍胸打背地呼唤。

李世民上前，对宫女们说：“快将父皇搀下去，送到内宫休息！”

宫女们急忙把李渊扶走了。

李世民站着不动，尉迟恭将手中钢鞭，往地下一戳，把宫女们吓了一跳。

尉迟恭望着她们那个狼狈样子，不禁哈哈大笑。接着，尉迟恭对李世民说：“殿下，咱们走吧！”

李世民随着尉迟恭出了朝堂，来到西府。

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杜如晦都在这里恭候。见李世民回来，一齐向世民称贺：殿下洪福齐天，一举歼灭二王，可喜可贺！

李世民并没有高兴的样子，只说了一句：“千秋功罪，谁来评说？”

李世民回内室去了。

房玄龄见李世民神色不悦，便问尉迟恭：“尉迟将军，殿下为何这般神色？”

尉迟恭说：“刚才在朝堂，皇上听说此事，眩晕过去了！”

房玄龄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长孙无忌等问房玄龄是什么意思？

房玄龄说：“如果你养了一只猫，很讨你喜欢，可是有一天，他咬你抓你，你一怒之下把他杀了，杀完了之后，气消了，就有点儿心疼了！”

长孙无忌点点头说：“这个比喻虽然不那么确切，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秦王殿下与建成、元吉毕竟是亲生骨肉。皇上是他的生身父亲，他怎么能不心疼呢！”

房玄龄说：“所以殿下得了心病。此病非军师来，不能疗治。军师深知殿下心情，所以军师一来，便可药到病除！”

长孙无忌、杜如晦都以为有理。

房玄龄说：“我们三人联名致书军师，请他即刻奔赴长安。晋阳可劳尉迟将军守备一时。”

尉迟恭听了，连声说：“对，快写信吧！我带了信去，就守在晋阳。”

房玄龄找了纸笔，刷刷点点写了几行字，封好交于尉迟恭。

尉迟恭立即要走。房玄龄说：“将军劳乏一夜，回府歇息一天，明日登程不晚！”

尉迟恭说：“也好，大家都歇了吧！”

长孙无忌说：“东府之事还要料理。这就是我们的事了，你去歇息吧！”

尉迟恭走了，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带了兵将来到东府。

程咬金仍守在前门，见他们来了，便说：“快快换班，我实在困了！”

房玄龄说：“有劳将军在此守卫一夜，快去歇息吧！我们来处理！”

程咬金说：“这院里人‘哇哇’哭叫，把他们脑袋割下来，就不会哭叫了！”

房玄龄笑笑，把程咬金推走了。

然后他们打开东府，把所有军校集合起来，宣布：首恶已死，余者不问，大家尽可放心。愿意从军者，编入军营；不愿从军者，可以回家。府中宫娥嫔妃，尽放逐外府听用；不愿放逐外府者，也可归家。

府中所有人员听了房玄龄的宣布，都安定下来。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一样一样安排妥帖，从东府出来，边走边说。房玄龄说：“我们三人自作主张，不知秦王同意否？”长孙无忌说：“等过两天，对殿下说明，我想殿下会同意的！”

杜如晦、房玄龄齐说：“也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