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章 绮罗取玉壶(1/1)
天津的初冬,初雪未至,街道两旁的树木在冷风中一片萧瑟。
街头的行人们已经身着冬衣,只有做买卖的、拉黄包车的、和码头上扛包卖苦力的人,还穿着两件破旧的单衣抖擞着精神揾食。
落日余晖照在正记当铺的门口,一个身材纤柔眉目清秀的女孩,在冷风中徘徊着。
她梳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额头上的齐齐的空气刘海,柳眉微蹙,杏眼含春。
她正是从李家庄逃出来的月绮罗。
月绮罗身着月白色对襟夹袄,下身是一条八分长的喇叭裙,露出一截穿着白色毛线袜的纤细脚踝。
两只穿着棕色皮鞋的小脚来回踱步。
“要进去取夏有文留下的玉壶灯吗?自己没有当据在手,单凭梦里的一句诗就来当铺取物件,是不是太滑稽了。
可是,那盏玉壶灯是夏有文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啊!夏有文是自己丈夫啊!”
想到这里,月绮罗不再犹豫,径直走进了正记当铺。
柜台的大脸伙计见来了客人,热情地打招呼。
“呦!这位姑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月绮罗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对伙计说:“你好,老板,我想取一件几年前我丈夫挡在这里的一个物件。”
“得嘞!姑娘,你给我看看票据。我得照着票据上的日子去找。”
伙计笑眯眯地对月绮罗说。
月绮罗白嫩的小脸上出现了一抹绯红,她有些结巴地说:
“我,我没有票据。”
“没有票据取什么东西?小姐,逗我玩呢!走走走,小爷没功夫陪你聊!”
伙计的笑脸立马变成了苦瓜脸。
月绮罗连声说道:“可是,可是老板,我要取的是一盏玉壶灯,是我丈夫夏有文十年前就存在这儿的。”
伙计一听到夏有文三个字,有些惊到了。
“什…什么?夏有文的玉壶灯,他为什么自己不来取?你真是夏有文的妻子,我凭什么相信你?”
月绮罗的眼睛盈满了泪水,她有些哽咽地对伙计说:
“我丈夫已经去世一个多月了,是他托梦叫我来天津的正记当铺取灯的。”
伙计看着月绮罗梨花带雨的样子面色缓和了些,可是他依旧摇了摇头对月绮罗说:
“姑娘,不是我不相信你,可是单凭一个梦,我也不能把东西给你,你这…还有别的什么信物吗?”
“故人两天涯,冰心在玉壶。”
月绮罗终于艰难地说出了这句梦里的诗句。
伙计这次猛地一哆嗦,他神色凝重地对月绮罗说:“
这位姑娘,今日不巧,老板不在,这灯年头久了,一时半会我也不好找,麻请姑娘明日这个时候过来,我正记当铺定当将玉壶灯双手奉上给姑娘。”
月绮罗按捺住心头的意外狂喜,转身离去。
天津市,布谷街头一个叫月园的小别院里,月绮罗刚进门,旺财就猛地扑上去各种亲热。
戴着围裙正做饭的秀姑笑着迎接刚进院子的月绮罗。
“月大小姐回来了,怎么样?玉壶灯取到了吗?看你一脸喜色,却又两手空空,什么情况?”
月绮罗一脸神秘地对秀姑说:
“秀姑,你说梦里的话能当真吗?
可是我当真了,正记店铺的伙计也当真了,他说明天下午这个时候就把有文留给我的玉壶灯拿给我。”
秀姑似乎对月绮罗的梦并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明天下午可以取到那盏天下闻名的玉壶灯了。
“哎呀!月大小姐,你当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呐。
我跟大憨二愣还有旺财总算没白救你出李家庄,现在不仅有这么好的宅子住。
等明日那矜贵的玉壶灯一取回来,我拿去醉仙楼竞拍个好价钱,够咱几个过个肥年了。哈哈哈!”
月绮罗看着秀姑说得唾沫星子直飞,忍不住打断她说:
“秀姑,这玉壶灯是有文留给我唯一的物件,我指着它留个念想,你可不能拿去竞拍。
我们这间宅子,是十年前我妈的一位故人买给她的。如果真有一天走投无路了,我可以去找我妈的那位故人。
反正就是不能打玉壶灯的主意。”
月绮罗说完转身进屋了,留下秀姑对着院子里摇尾巴的旺财翻白眼。
第二天,月绮罗径直走进了正记当铺,还是昨天那个大脸伙计。
一切似乎乎和昨天一模一样,可是月绮罗却觉得不知什么地方,店子里的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
大脸伙计貌似一直在等着月绮罗的到来。
“哎哟!姑娘真守时呀!
“请问老板在吗?我可以取玉壶灯吗?”月绮罗这回落落大方地问伙计。
大脸伙计再次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不巧,老板刚有事走了,不过他交待我,把这灯交给姑娘。”
大脸伙计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台下拿出一盏用厚厚绸布套子包裹的灯。
“姑娘,你打开看看,是不是你要的那盏玉壶灯?”
月绮罗小心翼翼地打开灯套,江南粉色透明的丝帛的灯罩上绣着山水云雾,朦胧中,一把玲珑剔透的白色玉壶置于灯罩之中,壶盖顶部一朵小巧的莲花拈柄可以置效蜡烛。
梨花木的灯架和手柄保养如新。
这正是十年前自己在清溪河中取到的那盏玉壶灯啊!
“姑娘要点一支蜡烛试试看吗?”
大脸伙计提醒月绮罗。
月绮罗点了点头,大脸伙计在玉壶盖的拈把上插入一支蜡烛。
小小的烛火,透过锦帛灯罩,竟然将整个店铺照得通明。
大脸伙计不禁瞪大了一双小眼,感叹道:“果然是名不虚传的人间极品啊!这灯里的玉壶居然能将蜡烛的光扩大到无数倍!”
月绮罗白晰秀美的脸在玉壶灯的映衬下,美得不像话,她望着眼前的玉壶灯,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上元节那天,清溪河中,豆蔻年华的夏有文仿佛又出现在了眼前。
突然间,月绮罗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是谁在叹气?”
月绮罗望向柜台里屋的小门。
“没呀!这位姑娘,你听错了,哪有什么人叹息,整个店子里只有你我二人。”
大脸伙计有些神色慌乱地对月绮罗说。
月绮罗望向那扇紧闭的小门心里思忖着,那扇门里不仅传出了一声叹息,好像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自己第六感不会错。
“哎呀!姑娘,你就快点把灯拿走吧!放了快十年了,它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我老板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伙计吹灭了蜡烛,将灯重新打包好交给了月绮罗。
月绮罗从随身斜挎的小布袋里拿出一只金色的凤钗递给伙计说:
“这位小哥,你看这只凤钗够不够。这是我陪嫁之物,也是我身上仅有的值钱之物了。”
大脸伙计连忙摆手说道:“姑娘赶快收好这首饰,老板交待过,只需要将玉壶灯交还给姑娘,不收钱。
姑娘快走吧!小店要打烊了。”
月绮罗拎着亡夫的信物慢悠悠往月园走。
一路上,她总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惊恐中,她拦下了一辆黄包车飞奔而去,在她身后一个颀长的背影停留良久之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