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因为......有罪（1/1）

玫瑰坚持地敲着门，可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何况观众席的视角能清楚看见，那古堡后没有布景，没有人，更没有饰演贵族的歌剧演员。

观众们开始交头接耳，他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传到舞台上却听不清，让丽贝卡更加惊慌急促地敲门哀求，她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却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只能感受到头顶笼罩而来的阴影——

那位男演员从候场区域的幕布后站了出来。

“……我绝不会与这样一个自甘堕落的人同台演出！”

他手中握着最新的报纸，报纸上是不知何时拍下的那张醉汉的脸：“就在昨天！台上的玫瑰与这名喝到烂醉的人在歌剧院里厮混！就在我们表演的舞台旁不远的帘幕后！”

“她说她是被迫的，这只是个意外……可那么多人，那么多歌剧演员，凭什么只有她出现在那里？凭什么只有她被阻截住？又凭什么这个人能避开所有人的眼目准确找到我们的候场区？！”

因为那些没有名气的穿着动物衣服的女孩们被支使的团团转……

因为丽贝卡难以忍受玫瑰粗糙的演出服，下了台就独自去往帘幕后更换……

因为那醉汉很有可能是表演开始前就躲在候场区域里，没有被发现……

因为......因为受害者有罪。

丽贝卡含着眼泪：“我是生长在幽暗山谷里的玫瑰，我以为，我见到了太阳……”

“太阳落山后留下的寒冷和太阳出现时带来的温暖一样多，因为玫瑰的心永远向太阳敞开了……我为你感到痛苦，难道你没有同样的感觉吗？”

她不仅是对剧中的贵族哀求，也对台下大放厥词的男演员哀求。

无数张新发售的报纸已经在歌剧院里流传开来，丽贝卡登台前放出的狠话像阳光下斑斓易碎的泡沫那样消融了，可泡沫......泡沫是小美人鱼心底仅存的希望啊。

长奚似乎看见一条无形的绳索……这条无形的绳索上攀爬着无数穿着歌剧演出服的女孩，绳索顶端悬着炫目的荧光球体，是女孩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可她们爬得越高，身后被荧光球体照出来的阴影就越长，阴影叠在一起，变成一片黑色的汹涌的海水，海水越涨越高，几乎要将女孩们吞没。

身为同类的蚁楼女孩儿们最先感受到了丽贝卡的痛苦。

她们是夜雀歌剧团，她们本来就是利益一体的，她们明白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们惶恐地围上前去祈求那位扮演贵族的男演员，祈求他停下伤人的话语，祈求他登台给玫瑰体面的退场。

“……莉莲,你是怎么想的呢？”

她身旁的白色幽影动也不动，细看那条染血的纱巾却有轻微的震颤。

“你是在笑？还是在哭？当年你在台上歌唱时，那些主持‘正义’的人闯入剧院，你是否也经历过这样无措又难堪的局面？”

长奚好像看见了那个高台上穿着纱裙的小麦肤色的女孩，她那么忘我的歌唱，人们却蛮横地架起了她：“这是个杀人凶手！”

“她杀死了梅雷迪思夫人腹中的孩子，她不配代表艺术！”

“不，我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梅雷迪思夫人怀了孩子，也不会去害她！”

“我……我图什么呢，我已经拥有很多了，我何必要用双手沾满血腥？”

“图什么？图梅雷迪思先生的爱！图梅雷迪思家族的地位与金钱！”

女孩用尽全力挣扎，她看向方才还向她欢呼示爱的观众，希望他们中有人能站出来相信她的清白，却只得到一双双移开视线的眼睛。

……其实，其实没有人想看到她光芒四射的样子，她只是短暂穿上了人皮的牲畜，甚至她在台上待的时间太久，人们开始期待她剥下这层皮的时刻。

她忽然不再辩解了，只是哀求：“求求您，让我完成这场表演再带走我吧，我还没有演出过不完整的歌剧，那就像没有灵魂的乐章——”

那些人拒绝的脸仿佛和台下义正言辞的男演员重合了，他庄重地宣布自己难以忍受有丽贝卡存在的舞台，一个与醉汉有染的肮脏女人，严重玷污了剧院的艺术情怀。

可看起来他就要踩着他口中肮脏女人的头颅上位了。

长奚猛地站起来。

她抓起座椅上的纱巾，黑色的夜鸦像云像雾穿过观众席来到台前，人们只能看到那靛色的羽毛眨眼飞过了。藏在衣袖下的法杖点出，猩红之触！她飞快来到男演员面前，用手肘、手臂、手腕、手背、拳头依次击打在他胸口，迅速完成数次伤害为‘1’的判定。

女孩们无比惊诧地看着这只曾令她们惧怕的夜鸦，看着她胆大包天的举动，看着她手臂中因陷入畏缩状态而昏迷的男演员，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梳子撩开帘幕：“这里！”

长奚飞快地将饰演贵族的演员拖进候场区域，而珍珠坐到男演员身上开始扒他的衣服，大象凑近给夜鸦卸去羽毛，还有许多双手——

许多双手伸过来，共同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一幅杰作。

台下观众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个头戴礼帽，蓄着大胡子的贵族登台了。

‘他’的身形有些单薄，不那么充实，‘他’的鞋子有些大了，走起路来略为迟缓，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姿态看起来要远比之前那位演员挺拔得多。

穿着不合身礼服的长奚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她不懂歌剧，没有半点相关基础，但她此刻隐藏在繁复竖领下的喉咙，正绑着一条染血的纱巾。

已知纱巾就是幽影的延伸，‘祂’甚至能借由自己的右手写字，说不定也能借由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呢？

在那座深红砖楼的四楼房间里，有人曾这样形容：

‘她是天生的歌剧演员，从老人的嘶哑到孩子的稚嫩，没有她不能演绎的角色。’

想来简单的男女声变换也不在话下吧……

唯一的问题是，莉莲，你是否愿意歌唱？

我无法回到三十年前的舞台去斥责那些无礼的人，这样的方式或许也不能弥补你当年的遗憾。

可人们总是这样，总是只能抓住我们现在能抓住的。

即使失败也不会比现在的局面更糟糕了。长奚苦中作乐地想，莉莲不出声她就自己上，或许观众会被她滑稽的唱腔逗笑？裁决能不能给玩家出个调音功能啊？

但当她张开嘴巴的时候，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喉咙。

那恍然浮现在空中的白色幽影没入了这具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