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短暂的海迷失(1/1)
人必须有一个好身体。
事实上,这场很可能会改变蒙古和世界历史的黄金家族内战没有打起来,因为贵由还没有与拔都交手就突然离奇死了!
关于贵由的死因有很多传闻,有的说他是被拔都派出的刺客刺杀了,这种说法也有多个版本,一种说是拔都派了个武林高手,借献图之机刺死了贵由,就如同荆轲刺秦王一样。还有的说是拔都买通了贵由的仆人,趁人不备在贵由的酒里下了毒,毒死了贵由。《元史》上说贵由因为体弱多病,当行进到叶密尔河畔的别失八里城时,因为长期沉湎于酒色而突然暴死,就如同他的父亲窝阔台一样。刚四十的年纪老态龙钟,而且手脚出现痉挛症状,有点类似于癫痫,大概是酒精中毒太深了,所以随时会死亡。
无论怎样,贵由的死是一件好事,让这场一触即发的内战戛然而止,避免了蒙古帝国的分裂。同时,贵由之死也让政治的天平开始向拔都和唆鲁禾帖尼一方倾斜,汗位又开始有了新变数。
贵由去世后,皇后斡兀立·海迷失露出了水面。关于海迷失,我们知道的很少,几乎查不到有关她身世的资料,只知道她给贵由生了三个孩子:忽察、脑忽、禾忽。
贵由死后,随驾的皇后海迷失就地扎营,对外秘不发丧,她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唆鲁禾帖尼,通报了贵由的死讯,同时请求也象婆婆乃马真后那样暂行监国;第二封给拔都,内容几乎一样。
关于唆鲁禾帖尼和拔都是否回信,以及是否同意了海迷失的监国请求,我们无从考证,只知道她确实履行起监国之职了。从叶密立河畔返回哈剌和林后,她给贵由发完丧,带着窝阔台原来指定的孙子失烈门,暂时代理朝政。按理说,监国每个人都会带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监国,乃马真后带着贵由,慈禧太后带着同治帝,都是这种例子。但海迷失很清楚她的三个儿子既没有战功,又不能服众,而失烈门则是窝阔台汗指定的汗位继承人,自己是先可汗的皇后,带着先可汗指定的继承人,这样的组合有一定的服众性,所以海迷失干脆带着失烈门开始了长达两年的监国。
这段时期又是历史的一个空白期,由于海迷失的相关资料少的可怜,我们只知道这时出现了一国三主互相掣肘的现象:海迷失带着失烈门垂帘听政,她的俩儿子忽察和脑忽则分别成立了自己的一套班子,都声称自己是代表蒙古汗国的唯一合法政府,宗王们擅自签发文书颁发旨令,这样一来,弄得政令法令不统一,众将领也是无所适从。所以蒙古汗国的政局一度非常混乱。加上1249年至1250年间草原大旱,很多草场被荒芜,冬天牛羊被冻死无数,人心思动,海迷失的统治受到了挑战。
在这种情况下,唆鲁禾帖尼,那位智慧女人,健在的辈分最长也最有威望的人,感觉到该出手了,为了这一天,她隐忍了将近二十年。
当年,拖雷监国,继承了成吉思汗绝大部分军队和政治遗产,但由于各种原因,汗位硬是给了平庸的窝阔台,她忍了;后来,窝阔台发誓自己死后将汗位传给侄子蒙哥,以回报拖雷代死之恩,可是窝阔台死后,却开始了乃马真后的监国,她也忍了;乃马真后死后,应该转到自己家了吧,可是不想贵由倒吃上现成的了,还是没有归位的意思,她也忍了;好不容易把贵由给熬死了,海迷失这个侄媳妇也来监国。眼瞅着汗位渐行渐远,唆鲁禾帖尼明白:扫帚不到,尘土不会自己跑掉,自己光坐等,汗位照例也不会主动送上门来,她必须动手了。
首先是舆论准备,为了消除旱情,给草原带来吉祥,汗廷请了几个萨满来祷告了一番,萨满念念有词:长生天对汗廷非常不满,所以降下了灾祸,应该召开库里台大会,议定大汗,平息长生天的愤怒。一时间各宗王那颜纷纷要求,立即召开库里台大会,确定汗位人选。
但这次库里台大会要想达成预期目的,则需要审慎进行,关键一点是开会的地址要选对:球赛的时候,主场总比客场占优势。前两次库里台大会没有达到预期目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开会地点选在了哈剌和林,而那正是窝阔台家族的的地盘。在人家的势力范围内,不听话是很难的,所以当前国际争端中,调停和斡旋的地方经常会选择第三国。试想一下,如果把会址换做萨莱或者中原,结果可能会不同。所以,唆鲁禾帖尼向拔都带去信息,能否把此次库里台大会的会址定在钦察草原?
拔都非常了解四婶的良苦用心,他借口脚疾没有痊愈,以长子长孙身份,抢先向各路宗王派出急使,要求诸王汇集到钦察草原举行库里台大会。
对拔都遣使的反应,大概分为三类:拖雷家族的人无条件响应,蒙哥、忽必烈和拔绰、木哥等一帮兄弟即刻动身前往钦察草原;察合台家族的也速蒙哥等人及窝阔台家族的监国海迷失则采取不合作的态度,以维护祖制为由坚持在蒙古草原召开库里台大会,而窝阔台家族的其他成员,阔端与合丹则倾向于拖雷家族;其他诸王,包括东道诸王的移相哥(哈撒儿之子)、忽拉忽儿(合赤温之子)虽然自己无法参加,但都派人送去了书面保证,公开表示愿意遵从拔都的决定,不会违反库里台大会的决议。这样一来,拔都的心里更有底了,而海迷失再继续抵制下去没有意义了,她也不得不派出了一位使者八剌参加大会。
1250年6月,各宗室亲王和那颜们先后抵达钦察草原的阿勒塔克山。
这些人受到了东道主拔都的隆重欢迎:住在豪华酒店(干净宽敞的斡耳朵),良好的接待服务(一顺的金发碧眼的斡罗斯和钦察美女),丰美的异域美食(伏特加、鱼子酱、蜂蜜和鹿肉),以及严密的安全保卫措施(别儿哥和昔班兄弟带着亲兵守卫着每个代表驻地,禁止互相串联搞小动作)。一开始拔都只是请这些代表喝酒、叙旧,只字不提推选大汗的事情,人们也被伏特加酒和美女们熏得晕乎乎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逐渐发现自己似乎被软禁了,他们意识到这次如果不推选出令拔都满意的大汗,他们恐怕无法离开这里了。
会期已过,但察合台宗室诸王,除阔端和合丹以外的窝阔台诸王均未参加,拔都和蒙哥等人商议后决定如期举行。会议日程:推举蒙古汗国新的大汗。
与会代表形成了非常鲜明的两派:拔都:蒙古帝国已经两年没有大汗,所以触怒了长生天,降下了灾祸,为了延续黄金家族的荣誉,也为了普济众生,希望早日确定汗位,望大家择贤举荐。
八剌:众所周知,从前太宗窝阔台汗在位的时候曾经指定失烈门为储君,现在由于年幼才由海迷失皇后垂帘听政,所以应该遵循太宗的遗愿,由失烈门为大汗。
忽必烈:既然太宗打算立失烈门,应该早立,为何太宗去世后先立了贵由,难道这也是太宗的遗愿吗!
八剌:太宗去世时失烈门年幼,国家不可无长君,所以改立了成年的贵由汗。现在贵由汗以及去世,失烈门长大了,就应当按照太宗窝阔台的遗命立失烈门了。
木哥:既然太宗有遗命,就不应该违背。可是乃马真后和你们先前改立贵由,已经率先违背了太宗的遗命,现在反而让我们遵从,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嗯,合着太宗的遗命就是给我们两家定的,你们想违背就违背,想让谁遵从谁就得遵从,光兴你州官放火,不让俺百姓点灯了!
木哥的话引起了共鸣,拔都兄弟和蒙哥兄弟不禁鼓掌叫好,八剌哑口无言,无奈的望着合丹和阔端等人,希望后者站出来说话。而阔端虽然是窝阔台家族的人,但对拔都和蒙哥兄弟一向关系密切,所以保持沉默。
兀良哈台:国有长君,社稷之福。现在诸王中最德高望重的,当属拔都,我的意思是推举拔都为大汗,你们大家的意思呢?
拔都:谢谢兀良哈台的推选,可是我的汗国远在钦察草原,离着蒙古草原和中原汉地实在太过遥远,行使权力不是很方便,况且我生性疏懒,带兵打仗还可以,治理一个汗国并非我的强项。我觉得应该推选一位德才兼备,沉勇睿智,象太祖成吉思汗那样的人为大汗。
众人:谁符合这个条件呢?
拔都:蒙哥。
其实在此次库里台大会召开之前,拔都和唆鲁禾帖尼就非常清楚:大汗之位应该、也只能由蒙哥来继承。
首先,这次库里台大会,大汗必须从朮赤家族和拖雷家族中产生。这两个家族集中了拔都同辈中的最优秀的人,而察合台家族和窝阔台家族则相比较不太突出,即便是阔端这样为蒙古汗国立下不世之功的人,也已经脱离了嫂子海迷失而转投到蒙哥这些堂兄弟那里。在海迷失监国过程中,朮赤系和拖雷系掌握了汗国大部分的政治和军事资源,所以只有他们中一个人上来才能掌控住局势。
其次,拔都虽然军事实力雄厚,又是长子西征的统帅,但他的汗国确实太远。金帐汗国的势力范围主要在伏尔加河流域,在当时的通讯和交通条件下,对东方和其他汗国进行控制总有点远水不解近渴之感。而蒙哥、忽必烈兄弟的势力范围则主要在蒙古草原和中原汉地,属于汗国的统治中心地带,如果二选一,蒙哥的优势要大于拔都等兄弟。
再者,蒙哥确实具备一个可汗应有的资历和素质,当年在灭金过程中,蒙哥随父亲拖雷率领右路军迂回到金国南侧,在三峰山之战中全歼了金兵主力,为彻底消灭金国立下大功;长子西征的时候,贵由和不里等人老给统帅拔都找别扭,唯独蒙哥尽心竭力的辅佐着拔都,擒斩八赤蛮,征服钦察部,战功卓著,完全有这个资历。
与其他众兄弟不同:蒙哥不爱喝酒,也不近女色,他沉默寡言,不好奢靡,只好打仗和狩猎。这与太祖成吉思汗沉勇有大略,用兵如有神的性格极为相似。在成吉思汗的众多孙辈中,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蒙哥都是最接近成吉思汗的一位。拔都推荐蒙哥,虽然带着私心,但却是选对了。
表面上做一番谦让还是必须的。蒙哥看到拔都这么说,也站起来说拔都哥哥威望甚高,自己才疏学浅,还是请拔都为汗较为适宜。但是拔都表示坚决拒绝,其他忽必烈等众兄弟也齐声要求蒙哥勿再推辞,就这样,蒙哥在众人的推举下成为新的大汗。
这次库里台大会达到了预期目的,大会结束后,各方代表返回了,为了保证蒙哥等兄弟的安全,拔都派弟弟别儿哥率领一支军队护送蒙哥回到拖雷的封地。
对于这个大会结果,察合台家族和海迷失等人的反应:不承认。
当八剌将这个结果汇报给海迷失后,后者气急败坏,她和儿子忽察、脑忽当即意识到:这是拔都和唆鲁禾帖尼设定好的圈套,很明显,他们已经事先做了许多人的工作了,蒙哥是内定的。但这个理由不能摆到桌面上来说,你不能说结果错了,你说蒙哥的资历和能力不够?那你忽察兄弟或者失烈门能力和资历够吗?他们和蒙哥差的太远,所以要想否定这个决议,只能从别的角度去找理由。
海迷失想出了一个理由,这个理由说出来,既能够说的冠冕堂皇,也能让拔都无话可说,不得不认可。海迷失到底拿出一个什么理由来否定这次库里台大会决议呢?她的企图是否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