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二次西征（弗拉基米尔城）（1/1）

离开冒着烟的梁赞，蒙古人向西北方向进发，到了弗拉基米尔公国境内。

弗拉基米尔公国又称弗拉基米尔——苏兹达尔公国，是当时东北斡罗斯最大最富有的一个公国，大概相当于我国春秋战国时期的齐国。它一度隶属于基辅大公，后来大公格奥尔吉·弗沃罗多维奇另起炉灶——独立了。它以弗拉基米尔城为中心，东北毗邻诺夫哥罗德公国，东南是梁赞公国，西南是基辅公国，占地面积很大，辖区人口众多，连莫斯科都在该公国范围内。而且该公国商业发达，从欧洲到其他公国乃至钦察各部和不里阿耳人做生意的商人都要经过这里，经济的繁荣为这里积累了大量财富，弗拉基米尔公国财大气粗，经常对其他诸侯国颐指气使，做着当老大的梦想。

江湖上的规矩告诉我们：做老大不仅要有钱，还要足够仗义，看哪个小弟被欺负了敢于挺身而出，替他摆平麻烦。

可这个格奥尔吉却不够仗义，当蒙古人兵临梁赞城下，尤里前来请求支援的时候，他却采取了袖手旁观的态度。

他错误的以为蒙古人还会象以前那样，只是为了金银财宝而来，抢掠一阵就离开了，不会真的把城池给摧毁。当时他满怀自信的对所有人说“鞑靼人没什么可怕的，我一切都考虑好了，一切都预料到了，一切都计划好了——这些游牧民族撞墙撞上三年，最后还是会一走了之”。没想到这次蒙古人是为了征服土地，建立自己的统治而来（尤其拔都汗这个目的非常明确），所以当梁赞城在孤军奋战的时候，他妄自尊大的在自己的宫殿和热炕头上享受着自认为的和平生活。

一天夜里，格奥尔吉在睡梦中被叫醒，一位从梁赞城侥幸逃脱的罗曼公爵给他带来了不幸的消息：梁赞城被焚毁并惨遭屠城！

格奥尔吉顿时吓得浑身颤抖，他哆里哆嗦的问了罗曼公爵几个问题，当得知蒙古人正在向这里开来，急忙连夜召集将军们开会，赶紧布置防务。

他命人连夜在弗拉基米尔城下挖了一条很深的壕沟，绕城一圈，里面注上水。他还实行了坚壁清野，将城外所有的粮草和马匹收集到城中或转移到城北方更远的地方。他也象梁赞大公那样进行了战争动员，用鹅毛笔写信，飞速的送到各个城镇、乡村和森林地带，号召青壮年男子携带着刀斧到弗拉基米尔城参与保卫战。

当时在整个苏兹达尔地区可以随时看到这样的场景：男人们掰开女人们搂住他们脖子的双手，一个接一个的走过横在河上的原木，头也不回的向弗拉基米尔城走去，消失在晨雾弥漫无边无际的千年老林里，走出很久还能听到留在小河对岸女人们的嚎啕哭声……弗拉基米尔人的爱国热情空前高涨。

很多渔民、猎户和农民带着铁叉、镐头等能拿的东西奔赴前线。

与此同时，格奥尔吉大公还派自己的儿子小弗拉基米尔到靠南边一些的莫斯科进行屯守。

莫斯科，现在俄罗斯的首都，一个世界性的大都市，但在当时不过是个位于森林边缘的不起眼的边陲小镇。它建于1147年，蒙古人来的时候建城还不足百年，完全是个新兴城市。它的长足发展是后来，到了金帐汗国时期，一位叫丹尼尔·亚历山大洛维奇的人从弗拉基米尔公国脱离出来，建立了一个莫斯科公国。他成功利用和蒙古人的友好关系使这个新的公国迅速发展，逐步吞并了其他的公国并摆脱了蒙古人的统治，后来的俄罗斯帝国就是在莫斯科公国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这位亚历山大洛维奇可以说是莫斯科之父。

为了确保这个小镇的安全，格奥尔吉大公给了儿子一支十分“庞大”

的军队——10个人，相当于现在的军队编制一个班。用这点军队对抗凶猛的蒙古人，简直是痴人说梦。当时他儿子也曾经要求父亲多派点兵马，但遭到了拒绝，理由是弗拉基米尔城需要重点防守，实在抽不出多余的兵力，你只能到当地扩充兵源了。没有办法，小弗拉基米尔带着这10几名士兵和自己的仆人走马上任了。

他一路上进行保家卫国的宣传并招兵买马，很多农民、猎人及渔夫听说蒙古人要来占领自己的家乡，也都纷纷加入。当到达莫斯科城的时候，小弗拉基米尔居然也拉起了一支上千人的队伍，他带着这支上千人的部队马不停蹄的加强莫斯科的防卫。

和梁赞城一样，莫斯科建筑材料也主要由木头组成，它建在森林边缘的一个高地上，小城四周环绕着木板和栅栏做成的城墙，城里横七竖八的拥挤着各式各样的木头房子，五颜六色的的阁楼，小型教堂，包括住的地方和人们休闲的酒店和澡堂子，还有一些用来储存各种酒类的酒窖。这里的建筑的弊端也是容易着火。

几乎就在小弗拉基米尔到达莫斯科的同时，拔都的弟弟昔班率领先头部队也到达了这里。蒙古人的出现一下子让这里的人们惊慌失措，热闹的小城一片死寂。

蒙古人开始了攻城，莫斯科人躲在坚固的木板墙后面殊死抵抗。

在蒙古人凌厉的攻势面前，莫斯科的抵抗越来越微弱。接着蒙古人运来了火药发射器和火弩箭，向城里猛攻。总之莫斯科和梁赞城一样，也被大火所吞噬，远远的望去，莫斯科变成了一座燃烧的城市，狼烟滚滚，人们四散奔逃，躲避热浪。而蒙古人攻进城里抢到一些东西后，也很快被热浪和浓烟给熏了出来，在城外大口喘气。现在已经分不出哪个是蒙古人，哪个是莫斯科人，哪个是游走的商人，他们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对待这些人，拔都采取了比较宽容的策略，除了抓住的小弗拉基米尔做了俘虏外，其他的莫斯科人一律没有杀害。而这些被抓住的商人，拔都还安慰了他们一番，告诉他们蒙古汗国重视货物的交流，希望这些人能够诚实经营，童叟无欺。拔都还给这些商人发了通商凭证，告诉他们只要在蒙古国的范围内，他们可以自由的从事各类贸易活动。

征服了富裕而防守薄弱的小镇莫斯科，蒙古人开始向弗拉基米尔城进发。

早就有从莫斯科逃出来的人把该城被攻陷的消息带到了这里，弗拉基米尔城的老百姓听后吓坏了，一些士绅、贵族、商人和教士纷纷逃离这里，想赶在蒙古人到达之前躲避出去。每天都会有几十辆马车和雪橇出城跑向不知名的远方，格奥尔吉大公试图阻止这种逃跑，但无济于事。他感觉有必要鼓舞一下士气，就召集大家来到城中心的广场上，他也想仿效一下梁赞大公进行一次战前演讲。

格奥尔吉在广场上的表现：慷慨激昂痛诉蒙古人的凶恶，希望大家同仇敌忾打击侵略者，保家卫国，自己坚决与弗拉基米尔城共存亡。

格奥尔吉演讲结束后的表现：回家立马收拾行李和金银细软，穿上貂皮大衣，竖起领子遮住脸，带着数十个仆人乘坐雪橇连夜出逃，而且连老婆也没有带着。

这些政治家啊，脸皮可真厚！

为了稳住留守的军民，格奥尔吉临走前告诉手下的将军，自己是到北方的森林里寻找并建立一个军事要塞，好作为弗拉基米尔城的一个后备基地。

这使人想起了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就在美军攻入巴格达的时候，他还在电视上频频露面，在广播电台里发出声音，号召伊拉克人民奋起抵抗，自己也会与巴格达共存亡，结果他早就逃离了这里。我相信这些声音是在某个偏远的地窖里录制的。

但格奥尔吉仓皇出逃的时候，还是有人认出了他，人们从这支不同凡响的逃跑队伍中意识到了什么，不屑的说“这些长着黑尾巴的家伙，又开溜了”。但大多数将士和百姓们还是决定留下来抵抗蒙古人。

1238年2月3日，蒙古大军抵达弗拉基米尔城下。

激烈的战斗即将打响。

一开始是蒙古人的前哨部队，这些零零散散的小黑点出现在弗拉基米尔城东方的荒原上，他们是为主力部队探路和侦察的，蒙古人很少中埋伏，就是前哨部队在起作用。接着蒙古人越来越多，跟在那些稀疏的先头部队之后的是如蜂蚁般的大军，很快把周围的原野给占满了。他们从从容不迫的来到城下，从马上卸下给养，搭起帐篷，点燃篝火，如同搞一顿大型的野外聚会。接着几匹马来到城下，向城上喊“伟大的拔都汗率领不可战胜的大军来到这里，让你们的大公出来向拔都汗致意吧，带着面包和盐”。但城上没有扔下面包和盐，倒射出了很多箭，险些射伤这些劝降的使者。

看到弗拉基米尔人无意投降，蒙古人将在莫斯科俘虏的小弗拉基米尔押到城下，招降城上的人。但是城上的人坚决的拒绝了招降，速不台大怒，一刀将小弗拉基米尔砍倒在马下，下令立即攻城。

蒙古人做了充分准备，将巨大的投石机和攻城锤推到城下，从次日（1238年2月6日）开始了猛攻，抛石机投出的石头雨点般的落入到城中，签军和蒙古军架起云梯开始往城上冲去，而守军也顽强的进行着抵抗。和莫斯科及梁赞城不同的是，弗拉基米尔城的大部分建筑是石头做的，而不是木头构造，所以防火性比较强，火药发射器对该城造成的损失非常有限，蒙古人必须通过近距离的搏杀来征服这座城市。

巨大的攻城锤一次一次撞击着城门，攻城士兵一排排的倒下，后续部队就补充上来继续攻击，双方进行了极为惨烈的战斗。

到了第三天，城中的守军渐渐不支，一些人开始弃城而走，但是他们事先在城外挖的深深地壕沟这次却帮了蒙古人的大忙，很多准备逃跑的弗拉基米尔士兵无法越过壕沟，蒙古人就追上来将他们砍杀殆尽，弗拉基米尔守军的尸体铺满了壕沟。

2月9日，弗拉基米尔城的大门被撞开了，蒙古人呼啸着冲了进去，格奥尔吉的妻子带着家人在城破的前夕躲避到东征教堂里，这座教堂也是一座石头建筑，巨大的拱形石头柱子支撑着整个教堂的顶部，躲在里面的人将唯一的通道封死，几乎连一只老鼠都无缝可钻。进城的蒙古人费了些劲也没有打开教堂的大门，速不台干脆下令在整个教堂周围堆上柴火，泼上油，点燃柴火，很快熊熊的大火吞没了教堂，火舌舔舐着教堂的窗子和门楣，把里面变成了一个放大的烤箱。一开始，从里面还传来女人们绝望的叫喊声，渐渐地，几乎所有的声音都平息了，只有燃烧的木板不停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弗拉基米尔城，她有着白色石头砌成的漂亮教堂和巨大宫殿，她的金门集凯旋门和碉堡的特点于一身，显示出这座城市军事设施的强大。来自东方、西方和南方的商人们在这里进行着活跃的贸易，她的手工作坊常年不息的生产着，她的匠人们制作出精美的工艺品，而现在，所有这一切都遭到野蛮的蒙古大军的践踏，都化成了灰烬。弗拉基米尔城的沦陷，对蒙古人和俄罗斯人都具有标志性的意义，现在其他公国已经无法再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而蒙古人对攻城掠地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就在弗拉基米尔城陷落的时候，那个事先潜出城的格奥尔吉正在向北逃窜的路上。他现在和花剌子模的苏丹摩诃末一样，对蒙古人到了谈虎色变的程度，他在逃跑的路上常常产生幻觉，觉得路边的草丛中埋伏着蒙古人，正在准备抓住他。他使劲的逃，最后来到弗拉基米尔城北部100多公里希特河边的一个小村子。

这是一个相当偏僻的地方，位于今天俄罗斯北部雅罗斯拉夫尔北，四周环绕着茂密的森林，只有向西的一条路可以出入。村子的东边和南边是一条河及宽阔的沼泽地，一到了雨季，这里泥泞不堪，雾气弥漫，即便是本村子里的人也经常迷路，外人更不大可能找到这里，是一个天然的避难场所。

格奥尔吉看到这里的地形，久悬在嗓子眼的心才安定下来，他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吩咐手下在这里扎营。人们七手八脚的开始挖壕沟，砍伐木头做成巨大的栅栏和路障，打算在此长期固守和生活。

其实通过历史我们知道，幻想着靠一两个坚固的工事或者天然障碍防住敌人是不可能的，多少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都不乏被攻破的记录。无论是天然的长江和黄河，还是人工构筑的长城，从来没有挡住过游牧民族南下的大军，真正坚固的堡垒是人，万众一心的人，所谓“天险不足恃，雄关不足踞”，只有全国上下臣民的忠诚才是坚不可摧的长城。

格奥尔吉的做法注定是守不住的。

蒙古人攻陷了弗拉基米尔城后，一度失去了格奥尔吉的线索，茫然不知所措，根据当地人交代，有的说他跑到了北边密密的深林里，有的说他已经投靠到了诺夫哥罗德公国，有的说他往西到了基辅公国或克里米亚半岛，还有的说他已经自焚而死，尸首无存。各种真的假的消息不断汇集到拔都的耳朵里，让他无法判断。

为了获得有用的情报，蒙古人将抓获的可疑人员放在火上拷问，就如同烤羊肉串一样。根据汇总来的线索，拔都确定格奥尔吉很可能躲藏在北方的密林之中，蒙古人追踪来到这里进行搜寻。春天，蒙古人在附近一个小村庄里发现了很多喂马的干草和斡罗斯人常吃的一些馅饼和烤肉，很明显，这附近肯定有一支庞大的队伍。他们推断这位在逃的大公就躲藏在不远的密林之中，于是他们踏着抹膝的积雪展开了谨慎的搜索。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天傍晚，蒙古人发现了一个俄罗斯人的哨所，木架搭建的岗楼上有几个穿着皮衣的哨兵在观望，旁边有几个小木屋。蒙古人围上去，经过短暂的战斗抓住了十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小头目。

经过审问，这些人承认有一个非常有身份的人住在这里，但并不能确定是不是格奥尔吉，拔都感觉这里有条大鱼。

到了当天深夜，格奥尔吉在暖和的房间里点着蜡烛，看着家人给他写的信，突然外面传来了慌乱的叫喊声和马的嘶鸣声，他感觉到敌人来了，赶忙吹灭蜡烛带着几个贴身侍卫逃跑。等他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杀成一片了。格奥尔吉刚跑到外面就被乱箭射死，蒙古人上来将其头颅砍下，用绳子系在马尾向拔都报功去了。

经过反复核实，拔都确定了格奥尔吉的死讯，拔都又将蒙古军化整为零，分别洗劫了罗斯境内的十几座城市，如罗斯托夫、托儿若克、契尔尼戈夫及佩列亚斯拉夫等城。通过上述军事行动，蒙古人获得了巨大的物质储备，同时也给整个斡罗斯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看样子，没有蒙古人攻不下的城市了，也没有蒙古马踏不进的地方了。拔都志得意满的整顿兵马准备进攻下一个目标：诺夫哥罗德公国。

然而，让拔都没有想到的是：上天这次却帮助了诺夫哥罗德人一次，让他的此次征服无功而返，而且自此以后，蒙古人真的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