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1）

终于快要结案了，陆离接到了张驰的电话，说是林戚（确切来说应该叫安静）与林鹏的亲子鉴定的报告有了结果，但是从张驰的语气中，陆离知道结果不尽人意。

因为鉴定结果显示，这两人是父女关系。

陆离有些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他若有所思，谨慎问道：“中间会不会被人调换过了？”

张驰在那电话那头笃定道：“不会，我已经反复确认过了，千真万确。”

陆离也纳闷了：“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张驰恨恨道，“不管他们是真父女也好，假父女也罢，反正林鹏跟这起案子脱不了干系，我们得重新找出证据！”

挂完张驰的电话后，陆离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以致于门铃响了许久，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良久，他才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人是莫小古。

“小古板，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莫小古拎着一个保温杯汤盒，笑嘻嘻走了进来，打趣道：“来给我男朋友送宵夜啊。”她把汤盒放在餐桌上，小心翼翼把汤盛了出来，“我妈让我送过来的，她说你们干警察的挺辛苦的。”

陆离满眼含着笑，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谢谢。”

莫小古笑道：“不客气。”

“林戚那边怎么样了？”

“挺好的，医生说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陆离心不在焉地吃着莫小古送来的宵夜，听莫小古跟他聊起了有哪些人来探望过林戚。他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吃着。

莫小古看出陆离心事重重，喊着他的名字：“陆离。”

“我在。”

她伸手捧着陆离的脸，让他正视着自己，“发生什么事了？你今天看上去怪怪的。”

陆离握着她的手，犹豫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她狐疑地望着他：“什么事？”

他艰难道：“林鹏有可能会被释放。”

莫小古皱紧了眉头，提高了嗓音，不可思议道：“什么？为什么？”

陆离的声音很轻，透着股无奈：“鉴定结果证明，他们是父女关系。”

莫小古只感觉嗡的一下，她好像明白过来了，但又好像很糊涂，结结巴巴道：“谁……和谁……是父女关系？”她冷静了一下，小心翼翼确认着：“你是说，小七和林鹏……？”

陆离点了点头，“张驰反复确认过，不会有错。”

莫小古有些茫然了，“如果小七是当年的林戚的话，她为什么要撒谎说自己是安静呢？”

“其实她是安静也只是我们推论出来的，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如果小七是安静的推论不成立，便意味着所有证人的证词全都不成立，那么对林鹏的指控自然不成立……”

两人沉默了好长一会。

莫小古想起何卿对自己说过一件当年发生的事，是关于那块钻石手表的。栽赃陷害同学这种事，只有真正的林戚才会做。可是眼前的小七……她到底是谁？

而陆离却琢磨着林鹏被捕前说过那句颇具意味的话——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难道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被释放？不然又为何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她既是林戚，也并非林戚……”

后来，他们重新将线索梳理了一遍，莫小古把照片寄回给了陶老师，又向陶老师问了几个问题。她还去找了曲一格，重新与雪儿见上了一面。不仅如此，她重新去找何卿问起了关于那块手表的事。陆离重新对林鹏进行了一番调查，而这次的调查内容更为彻底。又分别把林戚与安静当年的事重新调查了一遍。在弄清事情的所有来龙去脉后，陆离终于出现在林戚的病房。

林戚对陆离的突然到访并不感到意外，确切来说，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就是陆离吧，经常听小古提起你，今天总算见面了。”

“我该叫你林戚呢？还是安静？”陆离问道。

“名字不过一个代号而已，无所谓称呼什么。”她抬眼望着他，听小古说，是你们把我送来医院的，我还没有好好谢你呢。”

“不客气。”

“怎么是你一个人来？小古呢？”其实看见陆离只身前来，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对方这是来者不善。她还注意到陆离的耳朵上挂着耳机，这绝不是普通的探视。

“我来是有几个问题想单独问你。”陆离开门见山道。

莫小古和张驰则坐在车里，两人通过耳机听着病房里传来的对话。

林戚微微叹了口气，你们警察已经单独问过我很多次了，该说的我都说了。”

“还有一些不该说的，你没说呢……”陆离说道。

“是吗？”

陆离缓缓道：“我能理解林鹏为什么要你顶替他的女儿，因为他需要戚远的支持。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顶替别人的人生，真的可以获得幸福吗？”

林戚莞尔一笑，“有些人天生就含着金汤匙，而有的人注定生下来就被唾弃。如果命运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为什么要拒绝？我应该感谢自己成为了林戚，只有这样，我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也是。只不过，林鹏对你这个冒牌的女儿也不差。我们去查过你的账户，你光为徐图之还高利贷就花了好几百万，车也是你为他购置的，你还在小古的账户上存进了三百万。这些年，林鹏对你可真是大手笔。”

“因为我的存在，他才有可能继承戚远集团，这点钱比起戚远集团的掌门人，算是小菜一碟了。”林戚的表情异常平静。

陆离紧盯着她：“可是……林鹏对你的好还不只是这些。除了每年花重金给你过生日，连这套别墅也都以你的名义购置的。就连你的奶奶也一直被人悉心照料。林鹏什么时候做起慈善了，对一个非亲非故患有老年痴呆的老人都那么用心。即便人已经不在了，但生前住过的房间还一直空着。”

林戚笑了，“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女儿。”

“没错，这世界上的确存在长得相似的陌生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巧合引起了我的好奇。小古很聪明，她通过案卷上的血型，发现了你并非真正的林戚。可这其实是你故意设计好的一环，为了就是让小古发现——十年前你输的是O血，可现在为什么变成了A血？答案只能是，你并非真正的林戚，而是那个与林戚长得相似的安静。”陆离分析道。

林戚满意地点点头，“常听小古提起你，想不到初次见面，你倒真是不让人失望。”

陆离纠正道：“准确来说，我们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嘛，不提也罢。”他起身拿出一张亲子鉴定报告，递给林戚的面前，问道：“既然你是安静，能不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阵沉默，努力克制住自己的不安。

“原本我一直在想，既然你是安静，应该恨林鹏才对，可是为什么迟迟不报警？直到这张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之后，我才恍然大悟，因为这个让你恨透了的人，原来是你的父亲。”

林戚冷笑着：“这么快就瞒不住了，不过也没所谓，我承认，我就是真正的林戚。我知道安静跟我长得像，所以就利用了这一点，让你们相信我就是安静。”

“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知道你们已经查到了我以前的学校，我不想让小古知道我以前的为人。所以，我专门去拜访了杜微，告诉她，我其实不是林鹏的女儿，而是当年的安静。”

“为什么要去找杜微？”

“当年在医院里，杜微看见林鹏杀了徐清来。事后她遭到威胁，为了保一家的平安，她隐瞒了这个秘密。这些年来，杜微因为心存内疚，便把我当成亲女儿一样对待。一旦杜微知道我不是林鹏的女儿，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她一定会向警方说出当年的真相。”

陆离接下林戚的话，“而她的证词很快就会因为这张亲子鉴定报告而推翻，所有对林鹏的不利指控都会失效，你们父女俩打的一手好算盘。”

林戚冷声笑道：“过奖。”

陆离冷眼看着她：“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刻意接近莫小古，还利用了杜微对你的愧疚？”

“是的。”

陆离摆了摆手，笑道：“别这么着急承认。”他顿了顿，缓缓道：“还是小古提醒我，你既是林戚，也不是林戚。这话听上去的确有些绕口，不过跳出常规思维，往往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你的确跟林戚有几分相似，但只是外表有几分相似。但要说起性格嘛，林戚更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而你却是随了林鹏的性子，一样争强好胜，一样的心思深沉。”

林戚有些慌乱，但是面色很快恢复镇定：“你什么意思？”

“你的确是林鹏的女儿，只不过你并非林戚。当年林鹏攀上戚家独女后，就把你母亲抛弃了，你是跟着外婆长大的，我说的没错吧？”

林戚听后，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和林戚会长得有些相像。那场车祸的确是因为林戚的挑衅而起，而你也脱不了干系。即便你们在返校的途中没有发生车祸，你和林戚的争斗也不会停止。林戚在学校里欺负同学不假，很多同学都讨厌她。但只是讨厌。而你却是恨她。明明都是同一个父亲，你恨她一出生就拥有一切，而你却什么也没有。”陆离无情揭穿道，“我说的没错吧？安静！”

林戚不以为然，“这些都只是你的揣测。”

陆离一字一句道：“故意陷害何卿偷手表的人其实是你吧？”

林戚的脸上显然没了刚才的从容。

“陈霞的眼睛其实也是因为你吧，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在替她治眼睛。”

“命运终于站在了你这边，那场车祸你活了下来，如愿顶替了林戚，你终于名正言顺成为了林鹏的女儿。林鹏对当年抛弃你们母女多少存有内疚，对你好就是为了补偿你。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你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过的生活，而林鹏也会得到想要的一切。可命运在这个时候又跟你们开了个玩笑，徐图之出现了。如果不是因为徐图之，你们父女俩的这个秘密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于是，你便利用了徐图之。”

一提到徐图之，林戚的心理防线彻底被打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他，更没有想到他会死。我只是想弄清楚徐叔叔到底是怎么死的？图之告诉我，是林鹏杀死了徐叔叔。”

陆离气道：“还在撒谎，你早就知道徐清来是怎么死的，但是你选择了隐瞒。”

“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选择隐瞒，我还能做什么？”

“那我现在问你，徐图之到底是怎么死的？”陆离诘问道。

林戚本来平静的脸上变得痛苦起来。她深呼了一口气，缓声说道：“我也不想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更没有想到林鹏会这么绝，也没有想到凌天宇会这么快找过来。那天，凌天宇他们半夜就把我截走了，图之开着车子在后面追，没过多久就发生了车祸。我拿刀威胁他们停车去救人，在争执中却划伤了脸。后来他们就把我送去了海南，还不让我与外界联系。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图之死了，我一直以为他的死是个意外，可后来我才听说，是有人划开了他的刹车油管，我这才明白……”

“那天小古问你徐图之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却撒谎了，还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她泪流满面：“我对不起图之，可我别无选择，一个是我最喜欢的人，一个是我的父亲。”

陆离摇了摇头，“不，你做出了选择。你知道我们已经查到了林鹏，所以你选择置之死地而后生，想要救他。”

林戚沉默了。

陆离继续说道：“你故意告诉杜微你不是林戚，你知道杜微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一旦她得知你不是林鹏的女儿，再加上听说你自杀的消息后，一定会去警局指认林鹏，说出当年的真相。”

莫小古愣愣地听着这一切，虽然她早已经知道真相，可是她还是想听林戚亲口说出这一切。

陆离继续说道：“但是杜微和白徐恩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只知道当年的林戚已经死了，却不知道你其实也是林鹏的女儿。所以一旦通过亲子鉴定得知你与林鹏有血缘关系，他们的证词就会失效，你就能成功替林鹏脱困。”陆离甚至有些心生敬佩，讽刺道：“你们父女可真是布局高手，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林戚已然知道自己所有的计划被陆离识破，试图辩驳道：“他当年的确抛弃了我和妈妈。可不管怎样，他始终是我的父亲…一个女儿想要救出自己的父亲，有错吗？”

“可他也是杀人凶手。”陆离恨恨道。

莫小古捂着嘴，眼泪一下子溢满掌心，她低泣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张驰看着这一幕，赶忙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小古把你当成亲姐姐，可是从一开始，你就在设计她，转到这所学校，故意接近她，也是你计划里的一环吧？”

林戚眼眶红了，回忆道：“我第一次看见小古，就好像看见了当初的那个自己。”

“你知不知道，小古说她会原谅你，还说不管你是谁，你始终都是她的姐姐。”

林戚几乎失声痛哭，“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我甚至都不奢望她会原谅我……”半晌，她望着窗外的方向，说道：“帮我给小古带句话吧，就跟她说，我以后不能再护着她了，因为她已经找到可以护她的人。”

莫小古摘下了耳机，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