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磨刀不误砍柴工（1/1）

烈日下的西部荒原显现出蓬勃的自然生命力，几个鬣狗部落的兽人们来回搬运着装有食物的袋子，堆放在村民所在的空地上。

沙石放下手上的盔甲，坐在一块石头上。

他看着远处草坪上正在进行制作的舟楠，青年手里正拿着恩铼大方暂借给他的锉刀，对着几个岩螽甲壳在进行打磨。

转轮的功能实在是太好用了，同样的物品只要有过一次设计图，想要批量生产时它的投影又能再次投放到脑海里，甚至能复原出每一个步骤的打造过程。

这大大减轻了舟楠的负担，他之前估摸着需要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完成剩下的几个护心甲，现在看来需要的时间还不到一半，甚至能空出时间顺手把皮甲样式也设计了。

在转轮的帮助下，舟楠一心二用地打磨着手里的甲壳，思考着之后的规划。

沙石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第一次见到一个机械师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始机械制造，一旁的村民们也好奇地看向舟楠这边，不过碍于深根蒂固的敬畏，都把凑近观摩的想法打消了。

除了矮人恩铼。

恩铼在舟楠打磨起第一块甲壳的时候就蹲在了他身边，在舟楠的默许下，修钺也没进行阻拦，只是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呈现出守护姿态。

“……你的手这么稳？”恩铼不可思议地说，他看着舟楠熟稔地在甲壳表面刻画出精细的纹路，下手的间隔根本没超过几秒。

舟楠甩了甩有些酸软右手，太久没有实操，突然高强度的进行机械作业多少有些吃不消。

他把锉刀递给恩铼，

“你来试试，纹路按我这个就行，边缘处那四个标好的点要打通。”

“啊？我吗？这怎么行……好吧，成品弄坏了不能怪我。”

恩铼假装忸怩地推脱了一下，很快接过了锉刀，要知道他早就想试试岩螽甲壳这种材料了！

恩铼拿起一块未经雕琢的甲壳，照着舟楠刚刚做出来的成品开始雕刻纹路。

要打薄到这种程度吗？

恩铼将信将疑地下手，下一秒就被甲壳的坚硬程度立了个下马威。

“这么硬你是怎么凿得动的！”

恩铼吃力地雕刻甲壳，他觉得自己连固定住甲壳的力气都已经很大了，但握紧锉刀的手却很难同舟楠那样轻松地雕刻。

“右手力气别使那么大，调整角度，你这样九十度使用锉刀，天黑了都凿不出来。”

舟楠耐心地改正恩铼使用锉刀的手法，心里暗暗奇怪，明明都有这个工具了，怎么还不会用呢。

恩铼专心起来，安静地听着舟楠的教导，手法恰当后果然轻松不少。

“天呢，我果然是个天才！”恩铼兴冲冲地说。

“当然了，你也绝对是我见过的除了师父以外最天才的机械师。”

舟楠无语地接受了恩铼敷衍的马屁，他的本意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机械师到底有什么本事，但恩铼看起来只是个普通机械师学徒的样子……

他将剩下几块甲壳加工成护心甲的雏形，把钻孔和打磨纹路这种不用思考却很费力的活交给恩铼干，恩铼兴奋地揽了下来，要知道他之前都是给师傅打下手，还没正经参与过一个机械物品的制作呢。

舟楠收敛心神，沉浸在自己的脑海中，因为刚开始使用转轮这个设计投影功能的缘故，他需要保持精神的高度集中才能将投影的细节刻画好。

很快，一个配套的简易式皮甲的投影出现在他的脑海。

接下来只用去找对应的材料就好，用这些兽人最容易获得的兽皮就行。

舟楠试着扫视了一下自己的意识空间，转轮随着他的“视线”在脑海里到处乱飞，看起来颇有活力。

舟楠这才放下心来，虽然转轮说很长一段时间内不用担心它的能量问题，但现在舟楠已经习惯随时观察它的状态了，毕竟就实用意义来说，转轮已经超越绝大部分事物稳居高位。

恩铼在一旁喘着粗气，把最后一块甲壳雕刻完毕后直挺挺地躺了下来。

“累死人了！”

舟楠关切地拍拍他安慰了一下，简单的称赞了一下他的工作。

虽然比不上他亲手制造的精细程度，但也不会太影响使用手感。

恩铼拍拍屁股，说要回空地上找托里他们吃饭，接着一溜烟跑走。

修钺手里拿着一袋肉干走了过来，递给舟楠。

舟楠拿了一块肉干尝了尝，腥膻味直冲他的大脑，他努力忍住了吐出来的冲动，艰难地咽了下去。

没有用盐调味的肉简直是灾难。

修钺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好几条肉干，接着说道：

“刚刚撒狛派人来送食物，他说部落里没有那么多水囊，只能提供给我们四十个，剩下的会用食物补齐。”

舟楠点点头，就算鬣狗部落有本事提供给他一百人份三个月的淡水，他也没办法通通带走，毕竟淡水不像食物一样容易储存。

“中部这条大河有几条内流的分支，我们之后可以往支流的方向去补充淡水。”

舟楠心里的目的地实际是在这几条支流附近，昨晚他仔细研究了一下地图，这条被称作“大河”的河流几乎贯穿中土大陆，但在西部荒原处和萨沟利边境有不少支流分支，西部荒原境内的支流通通流向北方。

虽然地图上并没有表示出来，但舟楠知道北部宽广的无人区内一定还有大量的湖泊，这样一来他们的淡水问题便得以解决。

修钺嘴唇抿得紧紧的，他一直在等待着青年对他具体来历的询问，没想到青年好似完全不在意的，就这么体现出十分信任他的样子，就连之前他向青年表达跟随的意愿时，他也只是欣然应允。

是因为他强大到完全不在乎手下的人吗？可根据修钺的观察，青年表现出来的样子十分注重这些平民和奴隶。

如果舟楠知道修钺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人民的臂膀是最有力量的。

“先前在黑石部落，我是为了还通古的一个人情才去那里的，不过我先前确实和沙石有一面之缘，他是萨沟利王城有名的骑士长。”

舟楠想了一会才回想起通古这个名字来，是之前忽悠他买下修钺的那个老头！

希望他好好保管那张人民币，毕竟那算得上两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了。

他看着修钺，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我希望你能完全信任我。”男人淡淡地说。

晚风从两人之间的空隙吹过，舟楠看着眼前身上各处都留下一些伤痕的男人，笑着点点头。

“当然。”

要说先前他对男人没有一点怀疑是不可能的，但多日相处下来，真诚的情感他一直能感受到，修钺同他一样，都愿意为一个合眼缘的陌生人献出信任，就像当初他跟着爷爷离开孤儿院一样。

“我知道我们都有很多秘密，但在你愿意说出口之前，我都不会追问。”舟楠说道。

“能和我说说神眷战士的事吗？还有……法师？我在……呃，我在远东的时候很少有机会了解这些。”

舟楠找了个听得过去的借口，修钺坐了下来，看着青年的脸庞。

他将神眷战士和法师的含义细致地向舟楠讲述了一遍，补充了很多之前沙斯蒙没有提到的部分。

神眷战士向来被视为天生受到神灵宠爱的生物，他们各自的能力会在成年时激发出来，不过越是天赋卓绝者，觉醒神眷能力的年纪便越小，超过成年这个界限还能觉醒神眷能力的人几乎没有。

在中土大陆，神眷战士根据能力的强弱被划分为一到十阶，整体的战力跟随着阶数提升。不过因为神灵纪元的结束，自从和平年代以来，大陆上似乎再也没有出现过十阶的神眷战士，就连代表银月最强战力的逐月庭骑士团，骑士长也在跨入九阶后迟滞不前。

神眷战士崇高的阶级地位，很大的原因是神眷能力赋予了他们过人的体质和寿命，逐月庭骑士长和萨沟利十二祭司之首的沙之祭司，两人的年龄均已超过百岁。

“我不知道远东的历史是否和中土大陆一样，但中土大陆和平纪元的开始是在五百年前，银月和萨沟利都是在那时建立的，奥莱联邦则是在三百年前合并产生。”修钺说道。

舟楠：“兽人和矮人们呢？还有精灵？”

“兽人族自打出现在历史上就活跃在西部荒原，矮人的历史有些复杂，但现在他们大多生活在极北贸易港，至于精灵，奥莱联邦西部紧靠着的那片巨大的森林就是他们的国度。”

舟楠想起手绘地图上颇有些夸张的参天巨树，想起了那个名字。

“亚尔夫海姆？”

“对，精灵族从神灵纪元结束之后便不怎么和外族打交道，论闭塞程度兴许不输西部荒原。”修钺拍了拍爬到他脚上的一个飞虫，把它抖落在地上。

舟楠观察了一下这个带着翅膀的飞虫，看着它晃晃悠悠地飞走了。

“法师呢？和神眷战士一样是先天决定的吗？”

舟楠十分好奇中土大陆的法师是否和他的想象吻合。

修钺摇了摇头，“其实更多时候法师充当的是祭司和长老的身份，不过我对法师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们之间能力的觉醒是根据对以太能量的掌握来划分的。”

神眷战士同样能感受到以太能量，只不过他们中大多数人都只能发挥出自己的神眷能力，做不到像法师们一样让以太为自己所用。

舟楠听了个大概，打消了成为法师的念头，这听起来虚无缥缈的以太能量距离他太过遥远，就连转轮也无法对此为他做出解答。

他盯着修钺的方向发了会呆，修钺不自然地挪了挪身体，以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东西。

先前飞走的小飞虫又落在了两人脚边，口器上衔着一朵花瓣。

舟楠眼神一定，这个花瓣残片看起来好像有些熟悉？

修钺手一挥将飞虫捏在指尖，递给舟楠看。

舟楠把花瓣拿了下来，虽然有些残破，但凭借爷爷对他灌输的那些植物学知识来看，这朵呈线形的蓝色花瓣似乎和他印象里的一种植物叶片很吻合。

他让修钺把虫子放了，很快小飞虫又飞向了来的方向，舟楠一路跟着，走了几步便发现了长在阴暗处的一小丛植物。

亚麻！

舟楠心中狂喜，连忙上前确认，虽然只有几株，但这光滑无毛的茎根和线形叶片还是能确认植株的身份，确实是他印象里亚麻的模样。

修钺看着他对着这几株植物看来看去，开口说道：

“要挖走吗？还是能保持几天新鲜的。”他以为青年喜欢这些花瓣的样子。

舟楠摇了摇头，这些亚麻数量太少了，虽然有几株的尖端已经结出包裹着种子的果实，但这点数量根本支撑不了育种和大范围播种。

不过至少确认了亚麻的存在，先前他还担心着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环境会不会导致他熟悉的一些植物消失，毕竟他在黑石部落见到的麻衣屈指可数，材质也和他印象里的麻线有些区别，好在亚麻这种具有重要意义的资源还在。

“这种植物叫亚麻，之后路上可以留意一下，尖端上凹陷的这个部分是它的种子，见到的话收集起来。”

修钺郑重的点了点头。

……

另一边，撒狛还在同塔苛商量着什么，两人在首领营帐外说了几句话，之后塔苛便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去。

两人商讨的是舟楠要带走一部分村民的事，这个举动背后代表的含义就比较复杂了，塔苛怀疑舟楠可能要在西部荒原有别的举动，极大可能去往别的部落。

撒狛对此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要舟楠对待鬣狗部落的态度是和善的，他乐于见到一个出现在西部荒原的人类机械师，不管他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撒狛站在原地，夜色下的鬣狗部落比白日里安静许多，他看着那群人类所在的方向，把放在贴身口袋里的护心甲拿了出来。

护心甲和白天有所不同，上面已经穿好了固定的皮甲，连接处十分牢固。

撒狛对这个人类机械师的能力十分吃惊，见识到舟楠在短时间内展现出的能力，他不由得在心里思考着之后对待他的态度。

如果可以，明年的大集会之前他想向舟楠定制更多的护心甲。

不过眼下还有别的问题等待着他解决——比如说不断试探他们底线的蛮牛族，方才有人向塔苛汇报，今日的狩猎队伍同蛮牛部落的狩猎队起了冲突，双方都有所损伤。

蛮牛部落同鬣狗部落心生间隙已久，算是长期的敌人，只不过蛮牛部落仗着翁来部落那群红狼的庇护，近年来三番两次的在狩猎上给他们找麻烦。

撒狛冷笑一声，走进了首领营帐。

是该给这些没脑子的蛮牛们一点教训了。

……

一夜无事，舟楠再次在冷风吹拂的空地上醒来，好在有修钺这个人形电热毯在，他睡的还算舒服。

空地上，准备同舟楠一起离开的村民们此时已经收好了包袱，同自己亲近的朋友告别，沙斯蒙则在原地轮番安慰着将要离开的村民们，并一个个拥抱。

南加村庄的骑士长和祭司，也到了分开的一天。

沙石对着沙斯蒙行了个骑士礼，两人都知道，这次道别有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沙石心中也为了自己的选择纠结过，但两边都是为了自己未来做出抉择的村民，他最后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内心。

到达鬣狗部落的第三天，舟楠终于要离开此地，不过这一次出发，他的心境已同以往大为不同。

鬣狗部落北边，骆浆已经带着其他十七个汗比纳族人等在这里，每个人身上几乎见不到什么袋子和包裹，衣物仍然同之前一样破烂。

“他不会不来了吧？”一个男人小声地说。

骆浆不满地看过去，木鸹开口说道：

“你会不要自己已经花钱买下的东西？”

一时间气氛更为死寂，众人又想起了自己又被“易主”的境地来，不过这次比起之前那些银月人和兽人稍微好点。

纷乱的脚步声传来，舟楠走在队伍最前，两边是修钺和沙石二人，后面跟着背着食物和水囊的村民们。

“人都到齐了？”舟楠问。

“都在这里了，加上我总共有十八人。”骆浆连忙回答。

舟楠扫了一眼这十八个汗比纳人，多日的奴隶生活让这群人看起来有些惨，他看着不断打量他的人们，指了指右边的沙石：

“排成一列，和他挨个登记自己的姓名和年龄，到后面领一份食物。”

人群激动成一团，很快在骆浆的指挥下有序地进行了登记，每个人都领到了一个装着干粮的袋子和水囊。

骆渔和木鸹因为是年轻女人，村民们不由得多看了她们两眼，木鸹立马甩了几个眼刀回敬，骆渔则不在意地笑了笑。

整合成一体的两拨人还算融洽，只不过汗比纳族人和南加村民们自发的形成了各自的小团体站在一起。

舟楠拍拍手，提高自己的音量：

“接下来，我会将接下来的路途详细的讲述一遍，你们必须牢牢记下来。”

修钺上前两步，把西部荒原的地图展示给人群，舟楠指着他们所在的地方：

“我们沿着靠近矮人山脉这侧的边境线一路往北，到达大河后沿着最近的这条支流继续北上，顺利的话一周内我们就能找到合适的根据地。当然，这段路程中我会保障你们的饮食和安全。”

村民这边没什么反应，毕竟昨晚舟楠已经提前同他们这些决定跟随的人复述了一遍。

汗比纳族人这边炸开了锅，就连一向冷静的骆浆也不由得惊讶。

他们辛苦地从北边逃出来，现在又要回去？

虽然舟楠说的这个路线几乎没有经过他们从大河部落逃走的那片区域，但也很有可能在大河附近遇见大河部落兽人的狩猎队。

而且听舟楠的意思，他是要带着他们这群人在无人区开垦一片区域？

骆浆欲言又止，舟楠大概猜到他的顾虑，说道：

“不必担心，作为一个整体，我不会放弃每一位人民。”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认识到他们已经成为了一个新集体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