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阳之糜 (1)(1/1)
泉城三月的黄昏是最舒服的时节,微风些许、晚霞半遮面、燕子高飞、孩童欢笑……
这幅人间最美春光图,值得步步停留。
下个节气就是春分了,农耕的重要时节来临,气候温和、雨水充沛,海棠、梨花、木兰即将盛开。几千年来,人类在这个时节,用双手播种希望、用心期盼美好。
南宫辞已经在小区居民活动广场走了两圈了,微微出了点汗,他拉开了运动上衣的拉链,做几个简单的拉伸动作。
向莞远远的看到有个男人像南宫辞,走近一看果然是他。
半个小时前,两个人就约好在这里见面了。
“你还真是很自律呀!天天都运动吗?”
“嗯,我必须保持身材,要不孩子们会笑话我的。再说了,现在的孩子,我要是垫着个大肚子,他们都不会听我的。”
“也是,现在的孩子见识广、胆子大,网络又如此发达!他们啥都懂啊!”
两个人闲聊了两句,就在旁边的休息椅上坐下了,接下来聊正事儿。
“周家现在的董事长是周征程,今年六十一岁,大女儿十六岁那年就出国了,儿子周江河不怎么样,典型的那种二代,而且资质平平。他家除了老祖宗留下的矿产资源外,其它涉及面也挺广,房地产、汽车、玉石等,有一家玉石加工厂,注册时间是二十年前。房地产没有公司,都是投资者,就目前的房地产行情,我想周家应该早上岸了;有两家四S店,也属于合资经营。
据了解,周征程这人是个比较有良心的商人,资助学校、广捐善款,而且投资的眼光了得。玉石厂是他家最赚钱的产业,借着互联网的东风,发展的越来越好了。
四S店也是,一家进口车、一家新能源。一句话,周家是真富有,几十年来都是泉城的纳税大户。你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调查他家吗?”
南宫辞听的很投入,向莞冷不丁这么一问,他愣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
“暂时还不能,向警官,别着急,如果咱们从那张纸条开始,就没有猜错,那么真相很快就会被发现了。你刚才说那个周江河资质平平,能具体点吗?”
他刚才就是在想怎么个资质平平呢!
“哦,就是傻,据说他耳根子软,特别好忽悠,但凡接近他的人都能从他身上顺走油水。其实,我的理解就是一个败家子!那么大的家业,总得有人替他们花,要不几辈子才能花完?”
原来如此,这就和那些八卦对上了,资质平平,还有致命的弱点。
“向警官,康山和张刚应该是认识的。你之前给我的他俩的亲属资料里,我找到了一个关键人物,他叫杨云州,是张刚的表弟。他们三个都是从盘营技校毕业的,杨云州和康山都是学的汽车修理。你根据这个情况,能想到什么?请大胆猜测,结合你警察的直觉,重新理一下思路看看。
我还有一点疑惑,等我解开了,咱们再约。”
这个时候的向莞都有点懵了,他俩认识的话,那么颜夕和伍思思呢?她们的死和自己的丈夫都有关?
真就逃不出那个魔咒了吗?
——夫妻一方死亡,最先最应该怀疑的就是对方。
向莞一个晚上都在思考南宫辞告诉她的这个消息,他们警方忽略了的消息!其实,目前,警方也从来没有把两个女人的死联系到一起,再说了,颜夕是自杀呀!
南宫辞思考的是一个女人,那个曾经对自己表示过爱意的女人。
看来池文洛选择周江河,就是因为金钱。可是,为什么呢?
有关池文洛,南宫辞的记忆是有限的,他深挖了半天,也没有找出她十分缺钱的表现来!相反的,上大学的时候,她吃穿用度看着比大多数同学都好呀!
情伤?不能够,自己和她什么也没有发生!难道是别人?
一时间里,南宫辞的思路都有点偏离轨道,最后只能感叹女人善变,也就剩下感叹了,因为那是别人的人生选择。
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了,打球时运动外套是不用穿了。
这个周末,南宫辞就把篮球课放到了户外来上,贾家别墅里的篮球场地,正在翻修,因此他们就来到了之前去过的体育公园,那里还有足球和排球场地。
孩子们还是先做体能训练,跑个一千米。这次,南宫辞加入了进去,一个冬天懈怠了,需要一些强度。
排球场地里有几个人在打排球,有一个男人动作标准,一蹲一接,甚是有范,吸引南宫辞多看了两眼。
不过,总有种熟悉感,又很确定彼此不认识。
一千米结束,紧接着就是拉伸动作,随后便进入了篮球的世界。
真是孩子,进步可谓是飞速的,俩俩都可以进行对抗了,而且动作越来越花哨,进攻方式也多种多样了。
南宫辞沉浸在自己的成就里,没有注意到排球场地上的变化,他们又来了好几个人,但是那个男人离开了。
扫视一圈,看见一个相似的背影上了远处的一辆轿车,车型也很熟悉。距离有点远,看不清车牌,就能看见个黑色轮廓。
忽然间,脑海里的记忆浮现出来了,去年在相同的地方也看见过一辆轿车,那时是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是同一个男人吗?去年的排球场地上有人吗?
唉,想这些干嘛?不认识的人,无关紧要啦!
一个早上的训练结束了,前后三个小时,可算消耗了大量的脂肪了。
下了课,南宫辞没有着急回家,他骑上自行车,向着一个地方出发。他记得,洗车行对面有家手工饺子馆,那今天的午饭就吃饺子吧!
从体育公园到洗车行,足足骑了三十分钟,南宫辞着实感觉到了疲惫。
一屁股坐到饺子馆的椅子上,就不想动了。不过,这个位置还真就很不错,透过窗户正好能看见对面的洗车行。
现在是午饭时间,没有看见什么工人,也没有看见顾客。
南宫辞喝了口免费的茶水,等待着自己点的饺子。
向莞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觉,早上起床头昏昏沉沉的,好在今天没有紧急任务,就是一些例行检查。
”吆,这是啥情况?有男朋友啦!怎么这么没精神?”
这都是什么逻辑,都有男朋友了还能没精神?
“昨晚没睡好,程队回来了吗?那个案子啥时候开庭?”
“高检那边没有消息,那可不是个小案子,省里都来人了。不说这个了,也不归咱们管。今天咱俩不用出外勤,程队刚刚通知,下午要开个会,可能是市里有什么重大决策吧!。”
万天佑的话刚落,就看见小马跑了进来。
“快,紧急出警,有个孩子要跳楼,在锦祥小区……”
向莞和万天佑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边走边打电话联系消防大队。
十分钟不到,警车来到了锦祥小区,周围围了一圈人,都在议论着。
一个身材清瘦的男孩坐在九楼的南窗户边上,两条腿垂在外面,脚上没有穿鞋,身上的白衬衣显得单薄。
向莞向邻居了解情况,万天佑进了电梯。
“他爸妈都去上班了,这孩子去年初中毕业就辍学了,这一年就没看见怎么出过门,不知道为啥,一早就坐那儿了,这孩子八成是遇到啥困难了……”
八楼邻居大妈给向莞介绍着她自己知道的事情,这个时候万天佑已经进到九楼另一户人家了,他头从窗户探出来,和男孩说着话。
“你先别动,也别慌张,不管你是想要跳下去,还是现在下不来了,都别慌张,也别起身,一会儿就有消防梯,咱们可以从梯子上下去。”
这几年跳楼的、抑郁的、割腕的、喝药等等的孩子呈直线上升趋势,人们都在问,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在这样的太平盛世里,他们都不想活着。
万天佑看出来了,这个孩子是不想死,他就是在威胁家长,坐在这里向下一看,害怕了自己又下不来了。这样的熊孩子,也就会这一招,背后往往还有那可怜又无能的父母。
家长是在消防队来后才赶回来的,向莞把人拦了下来。
“你们先在这边等着,别说什么废话,上面有警察,下面有消防大队的民警,一会儿孩子就从消防梯上下来了。”
向莞没有说错,消防车到位后,五分钟没到消防梯就支起来了。
万天佑一直在上面和熊孩子说话,好稳住他的情绪。
也就两分钟吧!两个消防人员就把孩子扶起来了,消防梯缓缓落下,这个熊孩子也就安全了。
“你他妈的倒是跳啊?你威胁谁呢?天天打游戏……”
孩子爸破口大骂,孩子妈抱着孩子大哭。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幕了。
事情简单的不能简单了,一个十七岁男孩沉迷游戏,借了网贷,还不上了,就想出了这招。
“先别急着打骂他,遇到事情得解决事情,光发脾气只能让事情更糟糕。他还没到十八岁,网贷公司不能借钱给他的,你们可以去报案,也可以和网贷公司协商,只还本金。以后,多和孩子沟通,这么大孩子了,也可以学门手艺了。”
向莞拉住了伸脚踢孩子的孩子父亲,说了这番话。
作为警察,向莞他们也不是万能的。
离开时,向莞看了一眼那个男孩,满满的失望和无奈。
十七岁男孩,应该高大威猛、阳光灿烂、心怀梦想,可是看看他面黄肌瘦、胳膊细的都没有向莞的粗,好像从来没有吃饱喝足过一般!
苍天大地啊!物质如此丰富,人们都在天天寻思吃点啥好呢!他却像个难民,怎么对得起十七年的美好时光?
消防大队的人员走了、看热闹的人走了、向莞和万天佑也走了……
警车里的两个人都比较沉默,万天佑的儿子才三岁,他不能想象如果自己的儿子也这样,他会怎么做。而向莞这个未婚未育的大龄女人,对婚姻和孩子都不抱什么希望了。
回警局路过一个岔道口,向莞看向了那条小路,那里停了一辆现代轿车,看车身这车有年头了。
这个季节开车的人都会把车窗半摇下,让空气流通,现代车窗也摇下来了,隐约看见车座上靠着一个男人。
警车都走出二百米了,向莞却让万天佑转头。
“回去,刚才我闻到了一点酒精的味道,以防万一,过去查看一下,而且那辆车停的位置有些不妥。”
有人的视力非常好,有人的嗅觉灵敏,向莞就嗅觉灵敏。
果然,车厢里有浓浓的酒味,而男人睡的呼噜连连。
酒驾啊!还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知道把车停下。
万天佑把男人拍醒了,顺便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而向莞看着男人,终于认出了他是谁。伍思思的丈夫张刚,这是向莞第三次见到他了。
“把驾照拿出来。”
“警察同志,我没有酒驾,你们看我把车停下了,我……”
“别废话,驾照拿出来。”
男人照做,顺便从车上下来。
张刚现在看着比半年前胖一些,时间过得真快,伍思思离世已经快半年了。
“你坐到警车里去,我把你的车给你开回去,你需要接受教育,然后你可以请你朋友来警局帮你开车。”
“警察同志,车不是我开过来的,我朋友开过来,他临时有事就打车走了,我就把车挪到边上睡觉了,我没有酒驾,真的没有……”
张刚不情愿的移动着脚步,嘴里一直嚷嚷着。
其实,向莞也不是要抓他酒驾,她就是想看看是张刚的那位朋友来接他。
结果让向莞失望了,不是康山,也不是杨云州,但是是杨云州找的别人,因为张刚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杨云州的。
“张刚,你还真是我们的常客呀!你值得向你的朋友炫耀,因为你来局里的理由五花八门啊!我问你,有关伍思思的事情,你想起过什么吗?”
向莞冷不丁这么一问,张刚有点意外,眼神迟疑了一下。
向莞也是故意的。
“警察同志,我也挺难过的,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我还得活着呢!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跳楼,我也没有离开泉城,你们不也没找到什么证据吗?”
最后的话非常具有杀伤力,确实没有新的证据出现。唯一的发现还是南宫辞提供的,就是康山和这个能言善辩的张刚认识,还冒出来一个叫杨云州的男人。
“我们会找到的,只是时间问题。喝酒了就不能开车,而且你刚才停车的地方是个岔道口,如果有大卡车路过,是很危险的,我这也是为你的安全考虑。在这里签字,你就可以走了。”
张刚照做,然后还虔诚的表示感谢,他的刘姓朋友也签了字,向莞目送他们上车离开的警局。
这大半天过的太精彩了,上午拯救了一个要跳楼的少年,中午教训了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可是向莞觉得难过,都没有胃口吃饭。
近半年时间里,伍家二老打来过三四次电话,只是最近没有再打来,向莞隐隐感到不安。这次她选择给两位老人主动打个电话,就是简单的问候一下。
结果,向莞更难受了。因为伍老先生生病了,刚出院,在家里静养呢!据说是肝郁气滞、血瘀引起的身体不适。
挂了电话,向莞深呼吸了几下,就回到了办公室,她能做的就是接着调查伍思思到底是不是自杀。
肉三鲜的饺子是真好吃,有妈妈的味道。
南宫辞走出饭店,拿出烟来抽,眼神随意扫视。
一辆现代轿车停在了洗车行门口,从车上下来两个男人,那个矮个子是洗车行的员工,上次南宫辞就看见过他,高个子男人是张刚?
对,是张刚!本人和照片出处不大。南宫辞在向莞提供的资料里,看到过他的照片,就是胖了一些。
张刚这是混不下去了,来找杨云州这个表弟了吗?
通过两次实地考察,南宫辞判断,这个洗车行杨云州是很少来的,那个矮个子男人应该是替他管事的。他的活动中心在茶楼,或者他还有别的产业,只是没记在他名下。
还有,他为什么没有结婚呢?也三十岁了呀!
南宫辞骑上自行车,过了红绿灯路口,从洗车行门口骑过去。
来了一辆车,两个工人正在洗车,而张刚正在接听电话,表情不是很好看。
迎面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小萌宝,三个轱辘的自行车,骑得很稳,头顶的粉红色安全帽戴的也很端正。南宫辞赶紧往旁边去,好给小骑手让道。
小家伙还挺有礼貌,不仅说了“谢谢”,还竖起了大拇指。南宫辞回应了个敬礼的动作,咧嘴笑了,还回头目送小骑手的背影离开。
结果,又看见了一个熟人,这个熟人已经见过多次了,这次比几个月前还瘦,都快瘦脱相了。
人和人的差距真就很大,颜夕跳楼了,她的丈夫康山貌似过得不好,他是夜夜不能安眠吗?伍思思跳楼了,她的丈夫张刚貌似过得还不错,他怎么做到夜夜安眠的?
看来康山需要向张刚请教一下了。只是,这人的心病是很难治的,种种迹象表明,康山的心比张刚的柔软些、有温度些。
只是现在,他们都聚集到杨云州的洗车行里是几个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