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幽州失守（1/1）
大兴三百一十二年八月下旬
辽东边境幽州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
月光熹微，夜色深沉，幽州城墙上守卫轮换时，突然脚底发震，心下一惊，连忙趴在地上细听，是马蹄声！
顿时惊呼，“敌袭！敌袭!辽东压来了！快去通知徐将军！”
然而还未跑远，轮换的士兵们突然目眦欲裂，满是惊恐之色，低头一看，弯刀穿过胸膛，弥留之际，抬眼只见远处黑压压的急行军队直往城门而来，喉头腥甜，艰难吐出“城……封……封城……门”消逝在呼啸的风声里。
城门大开，弯刀所过，凡活物，皆不留。
幽州驻军，在夜时被屠杀殆尽，徐将军一家被辽东军生擒。
幽州官府，被借风起火，烧了个干净。
三日后，皇宫 御书房
鎏金沉木书案上摆着棋盘，香炉里燃的龙涎香庄重威严，让人心生敬畏。
轻烟飘摇，日光所照，明暗交杂，宛若一幅画卷，二人对弈，一人明黄龙袍，闲适小酌，一人月白纱裙，冥思苦想。
二人棋碗里皆无子可用，棋盘上黑白二子纵横交错，看似旗鼓相当。
只是风云变幻，棋局难测，皇帝仅剩的一枚黑子落下，白子被扼住命脉，已然是穷途末路。
裴昭玉无奈的摇摇头，嫣然含笑，眼神懊恼，似乎心服口服，“唉~父皇棋高一筹，儿臣绞尽脑汁，也无法破这棋局，儿臣认输。”
皇帝细细打量这个越发出尘的三公主，心里既满意又怅然若失，眼中闪过幽芒，不过近日谢家打了胜仗，怎么都是高兴的，“哈哈哈，昭玉啊，几日不见，棋艺见长，朕许久未曾这样酣畅淋漓的与人博弈过了，你若是男子，朕又何愁太子不堪！”
裴昭玉掩面，虽然带着病态，却不失端庄，柔声道，“儿臣体弱，也只能陪父皇下棋解闷，皇兄事务繁忙，或许诸多苦衷，不便叨扰父皇。”
帝王面色如常，眼底也不露情绪，语气颇有失落，“若如你所说，自然最好。”
“说来，你已年满十七，有无心仪的世家子弟，可要朕为你赐婚。”说是赐婚，可皇家女儿的亲事若不能带来好处，皇帝不开口，谁又真敢求娶？
裴昭玉瞳孔微震，不安的敛下眸子，却依旧大方的跪下，声音清悦带着细微的颤抖，“儿臣生来体弱多病，药石难医，享受十七年皇家恩泽，却未曾为父皇分忧一二，只求伴在父皇身侧尽孝，别无他想。”
皇帝将她这幅惶恐的样子看在眼里，颇为满意，上前将人虚扶起来，话语无奈悲痛，“是朕有愧惠娘，让她孕时伤了身子，连带着你也落下病根，若朕多关心关心她，又何至于早早的走了，昭玉啊，朕…………”
沉默良久，只长叹一句“罢了。”
裴昭玉眼里涌上水汽，十分善解人意，“先母从未怪过父皇。”是啊，又怎么会怪呢？那可是弑子之仇，说恨才更合适吧？
“陛下，三殿下，姜太医前来请脉。”
“快传。”
姜太医拎着药箱走近，弓腰跪在皇帝身边，准备请安。
皇帝摆手，沉浸悲伤，“免礼，先给昭玉看看诊，朕怎么瞧着更消瘦了。”
姜太医恭敬道，“是。”
裴昭玉垂眸伸手，二人眼神交汇一瞬便错开，手腕一沉，轻点下指尖，半晌，姜太医面上浮现出不安，抬眼看着皇帝欲言又止。
“说吧，朕恕你无罪。”
姜太医连磕三个头才开口，“陛下恕罪，三殿下自母胎里就带了毒，将养了许久不见好转，如今气血两亏，心脉隐有衰竭之相，恐……”
皇帝出口打断，留了无尽的遐想，“李立海，开朕的私库，捡些能用上的药材送昭玉府上，天色已晚，你替朕送昭玉出宫吧。”
“奴婢遵旨。”
“谢父皇恩典，儿臣告退。”
话落，大内总管李立海慌忙来扶，心疼道“三殿下体弱，奴婢备好了步辇，请殿下移步。”
裴昭玉眉眼含笑，一时间风光霁月，满室的名贵珍宝也顷刻间失去颜色，温声道，“有劳了。”
待人走后，姜太医迟疑着问出口，“陛下，三殿下那边……”
皇帝背过身子，面无表情，冷淡出声，不甚在意道“吊着吧。”
京城城道人来熙往，数不尽的商贩热情叫卖。
宫墙上，女子身着月白流纱裙，霞光下隐隐看见银线绣制的鸾鸟纹样，同色系的披帛随着细细微风轻轻的飘起，纤细的腰上坠着极为珍稀的青蓝碧玺禁步。
盘起的发髻上戴着华贵珠冠，脖颈上和田玉珠串成的璎珞上坠着宝石流苏。
落日余晖，她细眯着眼抬头，何等的美艳动人，古书所云，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大抵如此。
大内总管李立海侯在身侧，心叹，瑰姿玮态，不可胜赞，回过神，开口“殿下看了许久，可看出什么。”
裴昭玉声音淡淡，语气不似先前柔弱，“李公公说笑了，本宫不过是头晕脑胀，吹吹风罢了。”
李总管看了眼天，意有所指，“黑云翻滚，恐要下场大雨，殿下安心，陛下那边，奴婢自会照顾。”
“今日初一，又是贵妃娘娘生辰，本宫带病之身，不愿冲撞吉利，劳烦公公辛苦一趟，差人送些礼品可好？”裴昭玉看着李总管的眼睛，二人目光短暂交汇，达成共识，抬手，身后的婢女抱着礼品上前。
李总管眉眼含笑，隐晦的收下两枚金锭，藏进袖中，接过礼品转手递给身后的小太监。“三殿下严重了，奴婢尚有差事，就先行告退了。”
李总管走后，晴雪看着出神的主子，轻轻出声“殿下，城墙风大，该回去了。”
裴昭玉没作反应，被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嘈杂吸引。
“前线急报，闲杂人等统统避让。”
微微垂眸，只见两匹战马自远处而来，带着杀伐战意。
衙役不知什么目的，竟然当街大喊“谢家军无召不得入……”
寒光一瞬，长刀折射出光影，竟然是当场斩了那人的头颅。
铁骑毫不留情的踏过，血肉溅开，场面血腥无比，所过之处再无人敢拦。
“突骑校尉谢鋆来传急报，开宫门！”谢家大房的次子，谢鋆。
那人抬头，看见她，愣神片刻，眼神交汇一瞬，慌乱转头，竟是失了礼数，匆匆走了。
裴昭玉嗤笑，当真是傲慢。
低调的马车没入城道，裴昭玉慵懒的倚在软垫上假寐。
晴雪轻轻的揉捏着她手上的穴位，纤纤玉指秀窄修长，淡色的丹寇泛着温润的光泽。
马车停下，裴昭玉睁开眼睛，神色淡淡，只是美眸却含着水汽，看样子是真乏了。
晴雪将她的手重新放回，“姜太医嘱咐奴婢路过药堂务必拿些白术，请殿下先用些茶水。”
“去吧。”
马车内燃着安神清心的沉香，梨木案上的香竹风炉滚着山泉水，桌上天青釉盏甚是雅致，新上的贡茶微微冒着热气，淡淡清香，细品一口，苦后回甘，微微回神。
马车停在巷子边，似乎是几个女子结伴而行，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今日的京城真是繁华热闹。”
“那是，听说谢家小将军打了胜仗，不日就要押送北辰亲王回京呢。”
“哇，他可真厉害！”
“今年乞巧，不知谢二郎君可会选个小娘子定亲？”
“怎么？你芳心暗许了？”
“你胡说！！！”
“那样出尘的人物，又岂是我能肖想的。”
女子嬉笑的声音，显得那么不谙世事，带着美好的憧憬。
裴昭玉冷淡的想：那也要活着才行？
几人的声音渐远，马车外侧被敲了两下。
裴昭玉放下茶盏，“进来说话。”
“殿下金安，东边战报，辽东十万大军破境，幽州失守，徐将军被生擒，北辰送了辽东好处，如今要拿徐将军一家换默勒丹。”黑衣男子单膝地，面容隐在帷帽下。
裴昭玉有些诧异，挥手，眨眼间男子已经不知所踪。
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