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责罚(1/1)
“叛军”攻进大兴宫后,两位首领并未自立,而是经御史台刘大人的奉劝,欲拥立七皇子宋雎为幼主。
众臣谢恩,自此“叛军”也成了“义军”。
出去溜达一圈又屁颠颠跑回中宫的宋姚正在大床上睡懒觉,被帐外侍女们齐刷刷跪地之声吵醒。
她坐起身掀开帘帐,问领头的宫女:“齐欢,娘娘昨夜不是说不会责罚我吗?”
齐欢一脸焦虑,埋头道:“娘娘哪里舍得责罚殿下,昨个还吩咐今早可千万别吵醒了殿下。”
“那你们这是为何?”宋姚瞥一眼侍女恭敬捧在胸前的一套碧色衣裳。
“是静妃娘娘来了……”齐欢为难道。
宋姚冷笑一声,又噔一声躺下,嘀咕道:“本宫难道会怕她?”
齐欢吓得不轻,正要劝她那小祖宗两句,见公主已从床上弹起身,身着中衣出了帘帐,张开双臂站在铜镜前,侍衣宫女连忙走上前去。
梳妆妥当后,宋姚步履匆匆来到长德殿,一眼瞧见往日只坐在下位圈椅上的静妃如今同皇后并排坐在长榻的左右两侧,也不瞧她,只低眉吹开茶盏里的茉莉花。
宋姚转目与皇后四目相对,见皇后正关切地瞧着自己,还招手让她过去。她连忙快走了两步,来到皇后跟前,含笑行礼如仪。
直到说了“静妃娘娘万安”,静妃才搁下茶盏,抬起眼皮来看她。她曲膝了好久,直到有些脚麻了,静妃才冷漠地回复了一声“嗯”。
静妃对身边的锦夕使了个眼色,很快韩尚宫被带了进来,跪在大殿中央。
静妃冷冷看韩尚宫一眼,正要问话。
宋姚已跪在皇后脚边,乖顺道:“昨夜是孩儿鲁莽,偷穿了尚宫局女史的官服,想出去看个热闹。险些酿成……”话到这里,宋姚忽然有些委屈,改口道,“险些见静妃娘娘酿成大祸……”
见她娇憨可爱的模样,皇后忍住笑意,正色道:“你虽是顽劣,但好在也算是救了雎儿性命,本宫就罚你三日不得出中宫。”
“孩儿知错,愿意受罚。”宋姚朗声道。
“且慢。”和谐的氛围被静妃跋扈的声音给打断。
宋姚微不可查叹了口气,抬起头依旧是人畜无害可爱娇憨的一张带笑的圆脸,问静妃:“静妃娘娘可是认为罚得太轻了?宋姚愿意加罚。”
“公主年龄小不懂事,本宫不怪你。”静妃假笑道,转眼瞧向跪在堂中的韩尚宫,语调极是低沉严肃,“可尚宫局玩忽职守、遗失女史官服之事本宫不得不过问。”
“此时与尚宫局有何关系?”宋姚站起身来,义正严辞道:“我要去尚宫局拿件衣服,她们岂敢不给我?”
“你!”静妃见她忽然耍横,翘着兰花指,指着她鼻子,气得不轻。
“姚儿。”皇后道,“不得无礼。”
宋姚这才收了要干架的气势。
皇后温和道:“此事尚宫局的确脱不了干系,韩尚宫理应受罚。是降职还是扣发俸禄,都由静妃妹妹来定夺吧。”
“娘娘……”宋姚对连累了韩尚宫很难过,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如何能心安不气躁,被关在屋子里的第一日,她收到韩尚宫被贬为司薄的消息,而静妃也另立了她的心腹为尚宫。
她在屋中暴走了整整一日。
第二日因为太累了,昏睡了一日。
第三日清早就再次开启了暴走模式。
轩窗外,宫女们只看到一个怒气冲冲的影子,一会儿抱胸,一会儿叉腰,来来回回。她们蹑手蹑脚,大气不敢喘,公主生了这样大的气,后果还真是不敢想。
放出来的这一天,皇后亲自端了糕点来陪她用早膳,满是劝告,说:“静妃也不容易,要在这宫中站住脚跟,难免尔虞我诈。她心思都在明面上,并非存心要加害于你我。你又何必同她动气。”
宋姚正吃着包子,咽下去后才回答:“放心吧母后。我自有分寸。”
皇后知道她性子倔,不再劝告,只道:“有分寸就好。”
午后,素来雅静的太医署里来了贵客。
花园里,几位小医女围在韩医丞房外的轩窗下偷听。
宋姚经过此处,清了清嗓子,将几个小丫头吓得不轻,半开的窗这才被人合上。
“师叔殿下。”跟到回廊上,三名小医女齐齐垂着头认错。
不过是几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又被他们师父韩汶宠着,好奇心重做出些偷听打探之事也无妨。
宋姚并不同她们计较,只道:“往后别趴在窗下,随意站在院子里就好。你们师父他讲话声那样大,还怕听不到?”
小姑娘们相视而笑:“谢谢师叔殿下。”
“叫声师叔就好。太医署里不必称‘殿下’。”宋姚转身朝药房走。
小医女倩儿道:“师叔不想知道是谁来找师父吗?”
宋姚摇头,“师兄他医术高超,想要拜访他的人如过江之鲫,他应当正疲于应付,不找我抱怨就好。”
她此行的目的是配制毒药,没工夫管她师兄的事,说着就进了药房。
几名小医女也各自去忙。
医丞房内,韩汶正恭敬地招待着贵客,脸上堆起来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深,又为他添了茶水,才道:“下官见顾大人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头发浓密有光泽,想来虽从军作战数载,顾大人风采不减当年,身体更是越发强健了呢。”
顾隽喝了口茶,含笑道:“多亏了当年韩太医出手相救。”
顾隽的随侍廷羽顺势捧上一个长方锦盒。
韩汶正要推拒。顾隽道:“顾某初入京城,身无长物,只略备一二,不能表达感激之情,但请韩太医收下。”
韩汶道:“顾大人太客气了,当日之事下官只是作了顺水的人情,哪里敢收大人的礼物?”
顾隽看了廷羽一眼,廷羽即刻将盒盖打开,三本厚厚的泛黄又破皮的书册赫然在目。廷羽原先以为是金银珠宝或千年人参,没曾想只是些破书,有些局促,垂下了他高昂的头。
韩汶却禁不住地倒抽了一口凉气,似乎用了洪荒之力才控制住自己不惊从座起,竭力克制住,声音还是颤抖了:“这三册可是《神农本草经》?”
“正是。”顾隽从容道,“顾某听闻齐太医曾寻找过此书。”
“家师终其一生都在找寻。”韩汶呢喃。
顾隽回答:“可惜顾某与韩太医相识得太迟了。”
韩汶迅速调整了情绪,转悲为喜,“并不会。下官今后定尽心为顾大人效犬马之劳。”
愿意效犬马之劳的韩汶,抚摸着新得来的大宝贝,在房内两眼发直,待到顾隽告辞,他也忘了礼数,居然只送人到房门口。
若非如此,顾隽恐怕未有此劫,宋姚也不会心生那么大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