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合作（1/1）

裴正返回衙署时风雪已经很大了，大风吹得琴治房的门板哗啦啦地响动。

卫已从未见过大漠风暴。

他遥望着西北方的天空，那里好似打翻了墨盘，不知里面藏着什么，他隐隐地总觉得不安。

“阿熊，找到孔牛了吗？”卫已忙问。

裴正摇摇头，这在卫已的预料之中，对方既然敢铤而走险，就必然想好了退路，想要在偌大敦煌城找一个人，的确难度不小。

“还有一事需禀明使君。”

“说来。”

接着裴正汇报了上火府买消息，以及后面械斗的事情。

卫已灵台一暖，他刚顺着线索将目标锁定在了火留买身上，不曾想裴正先他一步与这西域胡商打了照面。

难道说这是一个吉兆？卫已腹中略过一阵激动。

“一个生意人，私蓄武士，府中还藏有刀械，这要是在洛阳，早就被抄家了，不知道敦煌的治安工作是怎么做的！”

裴正声音很大，这是故意说给周围的大小官吏听，当然也希望得到卫使君的回应。

但卫已现在可没心思搞督查，他正攒着眼轮深度思考着，李和见状，手作一字对着裴正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

火留买不仅经营着西域物产生意与百戏团，还暗中招徕死士，看来此人绝非寻常巨富，必与卫元遇刺案有着直接的联系。

但问题是一个西域胡商又为何要谋刺王朝的司隶大员呢？卫已皱起了眉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卫已耳边响起了这么一句话。

对于钻营货殖之人来说，利益既是他的成功锁钥，也是他的死穴。

能让一个西域胡商参与进谋刺朝廷大员的案子中来，可想而知，坐庄人出的价码应该很高。

这与“私铸铜钱”的大手笔似乎成了某种玄妙的照应，反过来又更将火留买钉死在嫌疑人的位置上。

但火留买仅仅只是一个参与者，或者说合作者，即便抓住他，可能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正是卫已犹豫是否要对火采取行动的原因。

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裴正这一闹无异于将官府的调查动向告知了火留买，他也必然会有相应的动作，如果再有迟疑，这丁点线索可能就要断掉了。

于是卫已果断下令道：“端中，去库房调阅火留买的底子，顺便打听一下他平素跟哪些人走得比较近，今年以来跟哪些人做过生意，我要所有跟他有关系者的信息，尽快去办。”

“先生，这次的工作量着实太大了。”

李和苦笑，卫已是一个温和的上司，也很会体量下属，极少下派此类“不可能”的任务，但这次调查卫元案，却反常频频，给人感觉在追赶着什么，好像恨不得将一天当做两天来用。

“让赵掌案跟他的学生辅助你，事不宜迟，好不容易勾检出了重要线索，若错过了时机，可能又要从头再来了。”

卫已有着丰富的断案经验，诸如此类的大案，对手必定提前设定好一系列的应对措施，有时为免祸殃自身，甚至会抛掉弃子。

也就是说，裴正闹出的这场动静，不仅会让火留买有所防备，还会让他暗中的“合作者”起了杀心，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快，赶在对手反应前扼住时机。

接着卫已又吩咐裴正道：“阿熊，你现在通知曹大人速领射声小卫与游击武侯封锁火留买府邸与百戏楼。”

火留买府。

一行几人急促地穿过几道门，冲进了四合楼中，周谦一把推开门，原本守在此处的西域女早已不见了踪影，但曹实的尸体仍在原处。

就在几人为如何处理曹实的尸体而头大时，般陀又差暗桩送来了卫已的最新动向。

官府准备调查火留买了。

“谁走漏了消息！”

火留买的眼神像孤狼一般，毫不犹豫地落在了崔玉身上，眼神跟语气的指向再明显不过了。

作为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者，火留买对他人的信任度极低，他不相信一个刚走马上任的使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自己的头上。

除非有人告密。

火氏在参与到这场“交易”之初就意识到这是一场豪赌，如果赢了，他将能在两都立足，如果输了，他将退回大漠，从头开始。

后者是他绝不想面对的。

他一直都不相信这些衣冠楚楚的中原人，其他文明对于中原文明来说都像纸张一样薄。

中原人早在战国时代，就把谲诈写进了兵书当中，面对这样一个合作者，火留买不得不抱着十分的警惕心，这也是火在官府及敦煌处安插线人的原因。

世道乱了，消息就重要了。

因此在听闻此事后，火留买的第一反应是“被人出卖了”。

而出卖者无疑是合作人崔玉。

火留买之所以这么想，除了本性多疑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那是在朝食后，火留买收到了孔牛被杀的消息。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火留买深谙此道。

气氛剑拔弩张，周谦拦在崔玉身前，以不惧的口吻道：“火员外这话说的是几个意思？”

火留买冷哼一声：“狡猾的中原人，把我送进火坑对你们来说没有好处，何必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呢？我不是孔牛，他什么都不知道，而我什么都知道。”

火氏因为各种复杂的情绪，表情夸张地扭曲着。

“只要我打一个响指，就可以让你们化作齑粉，朋友，你们太小瞧我了！”火留买不无威胁道。

周谦伸手去摸腰上的短刀，火留买也准备发号施令。

这时崔玉按住了周谦的手：“都别动。”

“火员外未免谨慎过头了吧。”崔玉半张被周谦的身影遮住，“这里是极乐国，你的地盘，如果崔某要算计你，现在就不会站在你面前，火员外你别忘了，我也是个生意人，真正的生意人是不喜欢做一次性的交易的，细水才能长流，火员外应该懂这个道理。”

崔玉说着从周谦背后走出，灯盏的光芒使得男子的脸荧荧如玉，表情自信而镇静。

“时间不多了，我们的目标一致，都是洛阳，如果火员外信得过崔某，就按崔某说的去办，否则我们就一起灭亡，员外提醒过我，卫已不好对付。”

火留买的眼神中少了一分凶狠，多了一分狐疑。

其他的事情他无法确定，但有一件事他能确定，那就是时间不多了，与其把时间好在猜忌上，不如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倘若真的等官府查到这里来，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崔郎君打算怎么做？”火留买问。

“计划不变，但时间得提前。”

“何时？”

“今晚。”

火留买眉头微按：“何地？”

“幻楼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