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枢天璇（1/1）

事不宜迟，卫已要用速度制造时间，他要在对手尚未想好应对之策前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想要捕鼠成功，唯一秘诀便是快。

这是卫已一贯的行事风格，卫已仿佛又找回在两都陪同师傅赵绰侦探的忙碌感。

简单朝食后，卫已与裴正前去勘察了卫元落塌的吏舍。

谋刺案发生之后，卫元所居住的吏舍在第一时间被封锁了起来，因此房间里的布局仍旧呈现案发时的样子。

一张榻一张案一张屏风以及一个书柜，完全符合卫元简正的为官风格。

榻上摆着卫元折好的衣物，此时已有积灰，卫已睹物思人，心念微动，默默敦促自己尽快查明真相。

案几上摆有卫元的办公札记与风干的笔墨，凑近看去札记前书“大业五年七月丁卯”几字，后面就没有内容了。

“大业五年七月丁卯。”卫已嗫嚅着这个日期。

七月丁卯即七月十五日，夏夜的敦煌应该月色明亮，不用点灯也能看清事物，这无疑又给案件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凶手究竟是如何从吏舍中将卫元挟持出去的呢？这是此案的核心难点，一旦侦破此点，就能顺藤摸瓜将一系列线索都拉扯出来。

这个细节让卫已的灵感燃烧起来，他索性将寻找铜钱与坊图的事情暂时搁置，先沿着遇刺案的思路推理族兄遇害的经过。

一般情况下，官员的办公札记都是在当天夜里书写，略记一日行程与办理的事项，以便有司核查。

印象中族兄卫元一贯勤政，办公札记总是写的满满当当的，即便一日无事，也不可能只写下一个日期，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潜入吏舍时，卫元正在伏案书写札记。

但公馆戒备森严，卫元只要随便喊一声，哪怕是蹬一脚地板，武卫们就会破门而入。

为此卫已做了多种假设，并逐个进行排除。

如凶手提前隐藏在房梁上，用绳套勒住卫元，而后将其拖上房顶，最后再设法将其运出公馆。

不过这显然是一个站不住脚的假设，一是因为动静太大，二是因为房顶上根本没有可供出入的天窗。

卫已当然也对地下通道做过设想，但让裴正仔细检查后发现吏舍当中也没有任何机关暗道。

卫裴二人对能想到的“可能性”逐一进行了分析，结果发现没有比“凭空消失”更好的解释了。

“线索实在太少了。”裴正轻摇着脑袋，没想到第一次搞侦探就碰上这么一桩难解的案子。

面对这么一个情况，卫已也无法展开任何推想，他甚至都想到了是不是所有人都在撒谎，但转念一想，阖城来维持一个谎言，风险未免太大了些。

纷乱的思绪涌进大脑，卫已用中指轻轻按压灵台，短暂地停止思考，问题也随之兜回了原点。

清理完思路后，卫已将视线转向案几后面的屏风，这是一张约摸人高的插屏，上面绘制有竹林七贤图，卫已知道，这是卫元的习惯，他素来崇慕魏晋风度，每到一处都会请人绘制一张七贤图。

七贤图布局虽然简单，但落笔不俗，画中人物活灵活现，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想必执笔画师的水平属于上乘。

屏风上有卫元的题诗，还有诗序，诗歌是用行书写的，序是以楷书写的，楷字颇有钟繇的古朴风格，卫已向来爱把玩字画，于是眯着眼睛去读，却在诗序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崔玉。

卫已联想起敦煌折狱官送到洛阳的那封密信，信中提到过崔玉，正是降魔窟壁画的主笔画师，那幅据说能摄人心魄的魔王图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诗序中云：……敦煌崔郎君玉运斤神笔……

此句意思再明了不过了，屏风上的七贤图正是出自飞天画师崔玉之手，但卫已记得信中提到，在画出魔王图之后，崔玉就自断手指，并宣称封笔不画了，为何他的名字又出现在了七贤图上呢？

而且从诗序中可以看出，族兄卫元似乎与崔玉私下有过往来，难道说是司隶台大人的面子让崔玉破例作画？

就在卫已神思之时，一直在到处翻看的裴正有了发现，裴正掀开案几铺陈的办公札记，在厚厚札记簿的反面写有一系列奇怪的词语。

裴正轻嘶一声念道：“天枢、天璇……先生，卫司隶是懂天象学吗？”

裴正虽然看不懂，但他依稀记得所谓的天枢、天璇是北斗七星的名字，但卫元为什么要将这些天象词语写在札记簿的背后呢？

卫已走近一看，但见背页上确有“天枢、天璇”两词，但两词的书写方式非常奇怪，并不是采取惯用的竖排写法，而是用横排写法，横排写法只有在匾额上才用，卫元为何好端端地在札记背面写下北斗七星的名称呢？

而两词的排列却又是采用竖排的方式，即天璇在上，天枢在下。

从文字用笔角度看，卫元采用的是楷书，而且潦草乱画，这说明卫元当时是非常认真地写下这两个词的。

可“天枢、天璇”二词又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卫已当即让裴正取来纸笔，而后在纸上绘下了北斗七星图，在北斗七星图中，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着组成斗身，这个部分叫做魁，而玉衡、开阳、摇光三者组成斗柄，叫做杓，另外七星还有别名，分别是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天枢、天璇所对应的便是贪狼和巨门。

而贪狼与巨门二星还有别义，贪狼星所应神兽为龙龟，龙龟恰好又与玄武神兽的形象相似，而巨门则有辩讼之象，恰好对应三司，因为不论是大理寺、刑部还是御史台，都与刑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卫已又恰恰曾经官跨大理寺、刑部两司。

如此说来“天枢”代表的是玄武，巨门代表的则是卫已，结合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情况也似乎确实如此。

卫已的眉心在燃烧，他越发的觉得族兄卫元留下的两个词语有着巨大的含义，也许铜钱与坊图的秘密就藏在这两个词之间。

“兄长到底在暗示我什么呢？”卫已眯着双眼，天枢、天璇二字因为双眼聚焦而结合在了一起。

忽然，灵光一闪，洞破一道光明刺入卫已的脑海，卫已忙提笔在天枢、天璇二词的边上分别写下“一”和“二”。

紧接着又在“一”和“二”边上分别写下“〇〇一”和“〇一〇”。

卫已这番动作让裴正彻底看傻眼了，卫使君这到底是在画些什么？

“阿熊，我知道铜钱与坊图藏在哪里了！”

卫已吧嗒一声搁下笔，露出了惯有自信的笑容。

“艮下坎上，这是蹇卦。”卫已又道。

此话一出，裴正更是一头雾水，他根本不懂卫已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