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乡下记6（1/1）

下课了，纪祈年转过身子去看赢川。

他依旧穿着那一身单薄得不行的衣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像是深渊一般，让人望而止步。

恰在这时，一声巨响响彻了整个教室，将每个同学的目光都拉了过去。

一个穿得干净又带着流行的小男孩，他带着自己的几个小伙伴，来到了赢川的桌前。

男孩敲了敲赢川的桌子，“是不是你拿了我的钢笔？”

男孩面上的不屑，以及羞辱赤裸裸的展示在班里的每个人的面前。

赢川依旧不说话，仿佛他一直都置身事外一样。

男孩火了，他伸出手，推了一下赢川的书桌，他没想直接把赢川的桌子推翻的，可是，这个桌子本就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了。

再加上，桌子下面的有一条腿本来就是不稳的，在男孩这示威性的一推之下，桌子一瞬间就翻了。

里面的书，散落一地。

赢川神色一直都淡淡的，他蹲下身去捡地上的书。

下一瞬，一只脚踩在了书本上。

“让开。”

赢川抬起头，眼神冰冷的看着眼前站着的人，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眼神竟然会在赢川这样的孩子身上。

赢川并未起身，只是抬起头看着那个男孩。

那男孩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阵仗，他一瞬间就被吓懵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他依旧没有将脚挪开，“赢川，你不把你偷的东西还我，我就告诉老师了。”

男孩气势嚣张，像是拿准了，东西就是赢川拿的一样。

赢川抿了抿唇，神色讥诮，正想要说随便的时候，一个身影过来了。

他低下了头，自己这样实在是太过于狼狈了。

“你凭什么说是赢川拿了你的东西？”纪祈年看着那个男孩问着。

“他家穷。”男孩眼里的理所应当刺伤了在场的很多人。

世界上总有很多歪理，比如，他善良，别人就觉得他好欺负，他好说话，别人就觉得，有事就找他，不会拒绝。

而这，别人家穷，就会偷拿别人东西，就是一个最明显的歪理。

“你亲眼看见他拿了？”纪祈年一字一顿的说着。

“没有。”男孩面色讪讪的说着，“但是，除了赢川，没有人会拿了。”

“什么叫除了赢川没有人会拿？那我还说，你偷了我的铅笔呢。”纪祈年反顶了回去。

他蹲下身，伸出手，落在赢川放在书上的手上，他说，“赢川，站起来。”

赢川闻言，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孩，他目光清亮，一双眼眸里面似乎装下了整个浩瀚星辰。

他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一起站起来。

“赢川，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拿他的东西。”纪祈年当着所有人问赢川。

赢川摇摇头，他知道不会有人相信，可是在纪祈年问他的时候，他还是回答了。

“他说，他没拿，就是没拿。”纪祈年认真的说。

其实，他并不太了解赢川，只是他的心底有声音告诉他，相信他，他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没有人相信赢川，没有人为他辩驳，没有人注意到他逐渐被别人快要踩碎的自尊。

纪祈年注意到了，他一片一片的捡起来，拼凑好，一点一点的还给他。

赢川看着那个比自己矮一些，却倔强的站在自己身前的人，这是洗一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站在他的这一边。

“那就让老师来处理吧。”纪祈年看着那人不肯罢休，直接说道。

“好，老师说了她最讨厌撒谎，不诚实的孩子了，赢川，你要是承认了，我们就不告老师了。”男孩像是在大发慈悲的说着。

赢川抬起眼皮，第一次直视了那个男孩，“不是我拿的。”

不大会儿，老师就来了，许是有同学见状不对，就去找老师了。

“怎么回事？”老师一来，整个场面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老师，赢川拿了我的钢笔。”男孩自信的说着，似乎亲眼见到了赢川拿的一样，义正言辞，自信满满。

他等着看赢川灰溜溜的样子。

“老师，赢川说了，他没拿。”纪祈年在男孩说完了之后，也跟着说。

老师觉得有些头疼，在这个破旧的教室里面，谁都没有多长一双眼睛，能够放在这个教室里面。

一时之间，老师还真的拿不准，到底是谁的问题。

只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的。

“赢川，是你拿的吗？”老师问。

“不是。”赢川声音低低的，回答了老师的问题。

“你为什么确定就是赢川拿的？”老师问那个男孩。

“我……”男孩支支吾吾的一时之间，那个理由，他当着老师的面竟也说不出口了。

“赢川和你，都来一下办公室吧，其余同学回位置上。”老师有些头疼，只能将两个同学带离教室，为了不打扰接下来的课程。

在他们走后，教室里面炸开了锅。

“我感觉就是他拿的，还撒谎。”

“他穿得那么破，不是他，还能是谁？”

“不能吧？他平时都不和别人说话，奇奇怪怪的样子，会拿别人钢笔？”

纪祈年看着已经走远的人，他听着周围传来的质疑又刺耳的声音。

原来，人们不吝啬于将自己的恶意散播给别人，这群孩子或许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自己父母的耳濡目染之下学会了这些刺伤人的话。

可是，他们却忘了，这些话不落在他们身上，他们感觉不到屈辱，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句：

啊？是这样吗？我不记得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妄图去掩盖伤害过别人的事实。

你说他们恶毒吗？不，他们不止恶毒，更是愚蠢，跟着风，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力。

纪祈年没有说话，忽略了周围的讨论声。

他在等赢川回来，干干净净的回来，用事实证明，他们的错误。

赢川走在冰冷的走廊里面，冷风呼呼的吹着。

他看着大亮的天，只觉得一片黑暗。

没有人知道，如果自己接触到的一切都是黑暗的，那么他的世界也是黑暗的。

可是，偏偏让人意料不到的是，有人提着灯走了进来，他蒙着眼，去试图忽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却忘记了，光，不止是有照明的作用，还带着温暖的温度。

他，难以忽视，难以让自己不去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