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坟羊（1/1）

一间破烂的茅草屋，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雕，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王九把这些东西都搬走，露出最里面的一座佛像，慈眉善目的，一点都不像佛。

那是他的母亲，毕生的精力都用在了求神拜佛上。

他擦了擦木雕上的灰，想起母亲时常说的一句话，“等我不信他们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说的真没错，即便生了重病，也要强撑着身体起来对着神像三跪九叩，所以才会听信那道士的胡言乱语，把一身家当给了他，换来一碗符水，第二天就撒手人寰了。

王九把木雕放回去，点了一把火，那些木雕在火光中闪烁，化为飞灰。

信仰无用，神佛可欺。

姜辞灵在井下等死，似有所感地向上望去，是冰冷的石壁。容沇坐在地上，倚着短剑睡着了。

沉寂已久的血池发出响动，从中冒出一个黑影，身形巨大，头顶长着两个类似于羊的角。

“坟羊。”姜辞灵喃喃自语，“竟落魄至此么？”

九州四大妖，十泠罔象，祁山枭阳，焚林毕方，尸井坟羊。个个都是盘踞一方的妖王，心高气傲，坟羊虽是里面最弱的，但混成这样，连个完整的身体都没有，不知道该有多憋屈。

“凡人，你的意志力真强大，在诅咒的控制下，竟还有意识。”两个碗口大的红眼睛凑到她面前，开口说话的气息都显得恶臭，姜辞灵嫌恶别开脸。

“你看看你的身躯被我的诅咒腐蚀成什么样了？我会用你的血肉，来祭奠我的新生，然后再吃掉他，恢复我的实力。”

被黑气笼罩的手臂下面，是森森白骨，姜辞灵没有半点恐慌，反而道：“外面那个人，是你的帮手吗？”

“是啊！一个可笑又好骗，被仇恨蒙蔽的凡人，我答应他，恢复实力后帮他杀光这里所有人，你没想到吧，除了那群虚伪又自以为是的修仙者，我们妖也有人信奉。”坟羊将妖爪伸向熟睡的容沇，他已经急不可耐想要恢复到原来的实力。

然而在靠近的那一刻，容沇突然睁开眼睛，抄起短剑反手砍下去，妖爪化为黑烟消散，不一会儿又凝聚成爪。容沇还想再一次行动，脚下的阵法紧紧往上攀爬，困住了他的手脚。

说好了等死，真到了死到临头的时候，他还是很不甘心。

就在坟羊妖爪再一次向容沇扑来的时候，姜辞灵单手结印，咒印覆在阵法上面，血槽里的红光渐渐消散，束缚容沇的阵法就这样消失了。

容沇抓住时机躲开坟羊的利爪，石台被抓出一道缺口，隔在他和姜辞灵之间。

“你怎么会？”坟羊转头看向姜辞灵，吃惊道：“你会解阵，为什么之前不解？”

“放松你的警惕而已。”姜辞灵半边身子都已被诅咒侵袭，站立不稳，倒在石台上。她伸出手，在石台上画起了阵，血槽红光重新凝聚，纷纷向坟羊延伸去。

“你敢！”坟羊大喝一声，化爪为拳，向姜辞灵重重落下，霎时飞尘弥漫，石台边上的烛火熄灭了一半。

在看原地已经没了姜辞灵的身影，阵法没有丝毫减弱。他四处张望，看见角落里容沇抱着姜辞灵，目光阴冷地看着他。

“他没有实体，妖力强大，你打不过他的，我的阵法只能束缚他一阵子，你现在丢下我跑还来得及，反正我也快死了，在我死之前，你必须尽快逃出去。”姜辞灵半边身体都变成了白骨，她是坟羊的祭品，一旦她死亡，坟羊会更强。

“一起走。”容沇不由分说抱着她，向洞口的方向跑去。

“想跑？”坟羊冷笑一声，周边黑雾四散，钻进了周遭腐尸里，顿时那些腐尸像是有意识般站了起来，团团将他们的出路围住，一层又一层，水泄不通。

容沇抱着姜辞灵，施展不开，只得退至石台，他把姜辞灵放下，轻声道：“别死，等我。”

姜辞灵费力睁开眼，有气无力道：“这个我可承诺不了你。”

容沇装作没听见，拔出两把短剑，径直走向那群腐尸，他动作干脆利落，腐尸的头被他一个个砍下来，不出一刻钟，地上找不到一具完好的尸体。

但是石台上的阵法忽明忽暗，姜辞灵要撑不住了。坟羊趁机挣开束缚，直奔姜辞灵而来，眼看着就要彻底吃了姜辞灵，突然窜出一道白光，把他弹开。

那是容沇刚才放在姜辞灵身上的一个坠子，为她挡了一击，现在已经裂开了。

容沇飞身回到姜辞灵身边，站在她面前，毫无畏惧地注视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话却是对姜辞灵说的：“还活着吗？”

“快死了。”

“你不是会解阵吗？怎么不能解你自己身上的？”

“我身上的是咒，不是阵。”姜辞灵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瞅见不远处冒着泡的血池，心念一动。

容沇已经和坟羊打起来的，然而容沇除了身手好一点外，不懂法术和其他东西，和坟羊交手，处于单方面吃亏的状态。

“去血池。”姜辞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姜辞灵，对方没有一点动静。

“我这是传音，没时间了，你赶紧跳进血池里去。”

容沇虽然很不理解，还是听从了她的话，一边躲避坟羊的攻击，一边向血池靠近，在一记黑雾的攻击下，他成功避开跳进了血池里。

姜辞灵用最后一口气画了一个转灵阵，阵眼是她自己。

方才她察觉自己身上的诅咒力量来源于那个血池，与坟羊身上的妖灵十分相似，她推测坟羊是依托血池的力量给她下的诅咒。如今容沇身上也沾染了血池的气息，诅咒就有了两个寄主，她只要再画一个转灵阵，成为容沇的祭品就好了。

石台上又亮了起来，姜辞灵身上的黑气消散，全部涌向血池中的容沇。

“不行，那是我的祭品。”坟羊大怒，咆哮着冲向血池，可是已经晚了。

血池得到了姜辞灵的祭祀，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入容沇体内，竟把他的眸子也染上了血红。短剑发出嗜血的光芒，逼得坟羊不敢靠近。

他是依托血池才凝聚成形的，他很清楚血池的力量有多强，然而这种力量强加到一个凡人身上，他又有多大的把握能赢呢？

容沇先出手了。

依旧是普通的武功路数，此刻有了血池的加持，威力大大增强，一击之下，由血池组成的身躯溃散开来，想要聚合，却被容沇一剑斩开，血池的力量无法让坟羊的躯体再一次聚合。

坟羊发出痛苦的哀嚎，纵使万分不甘，也不敢和容沇硬碰硬，只得逃窜。

然而四散的黑气想要逃离时，祭台周围升起金色的屏障拦住了他的去路，那是姜辞灵之前结的阵法。走投无路之下，坟羊选择和容沇硬碰硬，但是它的力量来源于血池，一靠近容沇，便被血池吸收的七七八八，再难成气候，彻底消散了。

解决了坟羊，容沇来到姜辞灵面前，她的四肢都变成了白骨，胸膛尚有起伏，仍有呼吸。

“有什么遗言需要我帮忙带到的？”他哽咽问道。

“你…你去找镇长，告诉他我死了，就说是…病死的。”

“还有吗？”

姜辞灵闭眼想了想，遗憾道：“姜家在我这一辈就绝后了，我还没来得及成亲，我愧对母亲。”

“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我还没开始找……”话音未落，她便没了呼吸。

容沇在她身边坐了一个时辰，眼睁睁看着她变成一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