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去（8）（1/1）

王建国打定主意回去上班，同时也不跟孩子们讲自己得癌的事。

他想过一个快乐的余生，而不是凄凄惨惨地在医院里度过。他知道孩子们肯定不会理解，倒不如别说了。

至于体检结果，只要他说自己没问题，他们暂时是不知道的。

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邱鸿那边很快就通知他去上班。前一晚，王建国心情激动，仿佛回到刚上班那会，对一切充满未知、好奇。

这种感觉可以暂且压制心中的恐惧。

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呐，害怕、恐慌都是正常的，他做不到无畏无惧，但可以不断地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变得开心起来。

清早，王建国起来穿衣服，发现自己瘦了不少，食欲有所下降，心中一突，他调整心态，若无其事地系上皮带。

他从刚开始的惊恐、不敢置信、茫然到现在的“破罐子破摔”？不，应该是用剩下的时间做有意义的事。

他认为活到这个年纪了，对待很多事情应该看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谁也料不到沈玉芬会突然去世，谁也料不到他会突然得癌，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必须要有强大的内心。

王建国来到久违的法院门口，心中感慨万千，眼前的新法院大楼建成后，他很少过来，脑海中更多是的旧法院的模样和痕迹。

他有很多和同事的合影，其中有些老领导、同事已经离开人世，每次拿起照片，他总是五味杂陈，心中酸涩。

今早起来他又拿起看了一遍，或许下一个就是他。

大家渐渐地成为别人口中的记忆，直到再也没人提起……

王建国来到法院以后，许多老同事都在食堂里跟他打招呼，大家聊得可开怀了，昨日的种种浮上心头。

邱鸿热情地带着王建国来到办公室，位于立案庭里头的办公室，“老王啊，真不知道叫你来是好还是不好啊，本来你可以安心养老，又被我折腾过来了。”

调解工作和立案庭本来就是密不可分的，现在法院连他一共两个调解员，另外一个叫柳军。

柳军比他稍微年轻两岁，以前是法警大队的副大队长。

“我老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做的不好，你可别怪我啊。”

“只要你出马，我相信是绝对没问题的。”

在王建国的眼里，邱鸿是个智商情商双高的人，毕业于西南政法大学，学习成绩拔尖，在情商方面，他很懂得考虑当事人的感受，也能设身处地为当事人着想，是一名合格的法官。

一开始，王建国甚至萌生让他当自己女婿的冲动，只是他家这个女儿不会听父母的，对于她来说，似乎更适合家境优越、没有野心的季永。

“哈哈，我就喜欢和你讲话。如果是别人叫我，我还不来了呢！”

*

王君凝一个早上是连轴转，先是跑到实体店里看货物陈列，她所在的是一家以做鞋起家的上市公司，现在涵盖服装、配饰、包包等等，品类繁杂，于是乎，她这个营销总监极为忙碌，每天时间都不够用。

紧接着她临时召开一个会议，调整下半年的一些营销策略，压根就没时间休息。

等到忙完，已经下午一点钟了，她疲惫地在办公椅上靠了靠。

刚没休息几分钟，内线电话响起，说楼下有个名叫王君安的来找你。

王君凝一怔，他跑这里来干嘛？

“让他上来。”

王君凝刚拿起手机，看见有20来个未接来电，全都是刚刚开会打的，她手机调成了静音。

这是王君安第一次来到王君凝的办公室，位于19楼，又大又气派，从上面俯视下方，只见车水马龙，似乎自己能运筹帷幄一般，这感觉真是爽。

这会儿，王君安有些后悔自己没好好读书，王君凝也不比自己强，不过就是读书好罢了。

王君凝瞥了一眼王君安，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这里是做什么？

“爸已经去法院上班了，你知道吗？”王君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客气地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办公室里弥漫着咖啡味。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个同学在法院当驾驶员，他告诉我的，这不我刚知道，就马上跟你说。”

王君凝冷淡：“跟我说？爸不是说了吗？只要体检没什么问题，他就去上班，你着急什么？”

王君凝一开始知道是着急忙慌的，但见老头子说不通，再加上季永说得也不无道理，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行，老头子又不是傻的，累了他会自己回家的。

“爸是个老人，老人就该养老。”

“……”

王君凝盯着王君安看会儿，忽地，她不屑地笑了。

“哟，你知道爸是老人啊，那你还让老人接济你，比起爸回去上班那事，你的事情更加严重。”

王君安自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人知道，不知道王君凝是打哪知道的，顿时有些困窘，“爸跟你乱说什么！”

“爸能跟我说什么，爸从来不说你的事情，但……我自有办法知道。”

王君安有些恼羞成怒，顷刻间，情绪被压制下去，正事比较重要，“我今天找你除了爸的事情，还有别的事情。”

王君凝就知道王君安不会因为爸的事情而来，爸只是去上班而已，又不是去干嘛，不需要这么大动干戈。

再者王君安向来只会动动嘴皮子，懒得要死，要是真为爸这点小事急成这样，那他不至于卖了老房子。

王君凝站起身子，“说。”

“我的西餐厅就开在你们这楼下，你知道吗？”

王君安的西餐厅开在王君凝公司的楼下，但因为两人关系不好，所以从未有交集，王君凝没有去过王君安的店里。

“那又怎样？”

“我知道你们食堂都是快餐，平日吃多了也会腻，你有没有想过给他们换换选择种类。比如说，也可以到我们家来吃，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家的意大利面和蔬菜沙拉什么的，用外卖盒包着，放在你们食堂供他们选择？”

“想法挺有创意的。”

“是吧，不过这得需要你的帮助。”

“不过我不管这块，你直接和老夏对接吧，这事我不管。”

老夏是他们公司管理食堂的总经理，一切大大小小的事物都由他管。王君安知道老夏，但老夏权利不大，最多就是管管买菜和饭菜质量，像这种事情，还需要上面的人同意，这上面的人不就需要关系嘛。

王君安并不想来找王君凝，这女人不讲人情，但祝梓玉频频跟他说，他们是亲姐弟，血浓于水，王君凝不可能不会给他这个面子的，非要让他过来。

“你好歹是这家公司的营销总监，你就不能帮我说说情吗？”

“你也知道我是营销总监，我不管食堂。你和老夏对接，老夏如果觉得可以，自然会汇报上去，他们会讨论的。”

说来说去王君凝就是不想帮王君安，王君安有些下不来台，虽然心底也知道她不会帮，但……这么赤裸裸被拒绝，脸都不知道往哪搁了。

“好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王君安恼羞成怒：“王君凝，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王君凝不想和王君安说太多，直接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现在有事，你要没什么事的话，可以走了。”

王君安见王君凝态度决然，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我真是看透你了！难怪妈再世一直不喜欢你！”

一提到沈玉芬，王君凝气得是不行啊，吼道：“你给我滚！你没资格和我说这些！”

王君安知道王君凝最讨厌提到沈玉芬，他自己不好过，也不会让王君凝好过的。

临走之前，他轻飘飘地说：“就因为你自私冷血，所以妈才没把你当家人。”

“你活该！”

“你要还不下去，我就让保安上来请你下去！”

“走就走！”

王君安一走，王君凝靠在一旁的墙上，心跳猛地加速，所有的往事涌上心头，沈玉芬是她的魔障，一谈起沈玉芬，她真是恨到极点，恨到浑身发颤。

她感到自己头疼到不行，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这时，小助理杨清推门而入，看到地上的王君凝，急急忙忙扶起她，“王总监，你怎么了？”

王君凝狼狈地指着一旁的柜子，手不断地颤抖。

杨清手忙脚乱地去柜子里拿出一瓶止痛药，王君凝一拿到，连忙吞了进去，连水都没喝。

王君凝吃完之后，躺在沙发上，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她慢慢地恢复正常。

杨清很是害怕，担忧地问：“王总监，你要去医院吗？”

“不需要。”王君凝缓缓地睁开眼睛，神态与平日里无异，要不是杨清刚刚看到王君凝那副模样，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帮我点一份外卖。”

现在快下午两点了，王君凝竟然还没吃，杨清立马说：“好好好，我马上去点。”

*

王建国是个爱交际的人，刚来两天就跟立案庭的小年轻混得很熟，几乎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能喊出，并且对他们的性格也了解个大概。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内心比较年轻，又喜欢新新事物，很善于倾听，容易就走进人家的心里。

比如时下年轻人喜欢的手机游戏，他也会尝试玩一把，说说自己的见解，让年轻人惊喜又意外。

有人做了烘焙也是先拿给王建国尝尝，让他点评一下。

他虽然不懂烘焙，但懂得如何鼓励和夸奖别人，让人家从中找到成就感。

柳军就与此相反，他是院里出了名的难讲话，不大好惹。见到王建国一回来和大家处得那么融洽，心中不是滋味，偶尔会说下风凉话。

王建国和柳军虽然是同事，但两人交集不多，王建国在民一庭，柳军之前在执行局，后来调到法警大队，彼此了解仅在院里的传闻中。

王建国知道柳军这人家境好、清高，有些自命不凡，说白了就喜欢端着，喜欢人家捧着，这老东西，一把年纪还喜欢那么虚的玩意。

虽然这么想人家，但自己何尝不是呢。

喜欢被人捧是一种正常的心态。

这日，一个邻里纠纷需要王建国进行调解，他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