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瓶子与丝线（1/1）

1972年春天，大姐去保健站上班，不久就被派去县医院学习，三个月后，大姐学习结束。从县城回来，大姐就住到保健站去了，只有三餐回家吃饭时我才能见到她。

保健站位于河边巷，是一幢二层小楼，一楼设有药房、诊疗室、打针室等，总共有四个房间，二楼是居所，也有四个房间。河边巷由鹅卵石铺成，不长，由村中旧凉亭进入，走了十几米就到了保健站，再往前又有一个小凉亭一一讲理亭，专门处理村民纠纷的地方。出了小凉亭有一棵大樟树，大樟树在河边，终年郁郁葱葱。

我喜欢跑到保健站去找大姐玩。到了保健站，我手攀着药房窗口，踮起脚尖，对着正在抓药的大姐喊一声，大姐就会给我一个塑料瓶子。

塑料瓶是装药片用的，白色，盖子有红、黄、绿三种。药片卖完了，空瓶子大姐会留着，生了病的孩子哭着闹着不肯打针，大姐就会拿个瓶子诱惑这个孩子：

“乖，不哭，打完针这瓶子归你。”

孩子就不哭了，打完针后，拿着大姐给的塑料瓶，高高兴兴跟着母亲回家了。

这种白色塑料瓶，那时是村里孩子们的最爱。孩子们为了得到瓶子，常常央求自己的母亲去向大姐讨要。我把从大姐那里要来的瓶子，送给了蓉子和阿玉。

到了保健站，我还喜欢去大姐的房间玩。大姐的房间在二楼，要爬楼梯上去。上楼时我最怕碰到林医生（下放的那个林医生）的妹妹。林医生的妹妹戴着眼镜，头发是卷曲的，三十几岁的样子。她每次看到我都似笑非笑的，从不说话。因为戴眼镜，我们村的人都叫她“四眼筒”。

大姐房间的门是不锁的，推门进去，我直奔窗口。大姐靠窗口摆放了一张木桌子，木桌上总是堆着各种玻璃丝线。这些玻璃丝线，形状有圆的，也有扁的；颜色更是多样，大红、粉红、紫色、绿色、黄色的都有。大姐用这些玻璃丝线编龙虾、金鱼，编蝴蝶、蜻蜓，还会编各种小花，我真的是太喜欢大姐编的这些小玩意了。

大姐上楼来了，见我喜欢，有时会送我一条金鱼或一朵小花，有时会送我几根玻璃丝线，但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我扎头发，大姐说母亲给我扎的发型不好看。

大姐给我扎头发，总是先用梳子将我的头发梳顺，然后用刺猬的刺在我的头上划一个圆圈，将我头顶上的头发全部挑起，她将这些挑起的头发梳好，用玻璃丝线扎紧，打个蝴蝶结，就算扎好了。扎好的发型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蜻蜓。

大姐很满意她扎的这种发型，扎好了，总要拿着镜子让我照，问好不好看。我不知道好不好看，但我知道很难受，大姐给我扎得太紧了，玻璃丝线是绕了一圈又一圈。每次照完镜子，我就赶紧溜，一离开保健站，头上的玻璃丝线就被我给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