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1)
“小姐小姐,我们成功了吗?”小碗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小声问,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钱弄墨有点心累,不想回答。
“小姐?”
“你去后厨跟朱大厨道声谢,说是今日麻烦他了,我先去马车上待一会儿。”钱弄墨觉得自己很需要缓一缓。
小碗眨巴了一下眼睛,乖乖去了。
钱弄墨垂头丧气地走出钱家酒楼,正准备上马车,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钱姑娘。”
钱弄墨疑惑地转过身,便看到一个作书生打扮的清瘦男子正站在马车旁不远的地方,似乎是在等他。
“请问你是……?”
听她这样问,那男子一愣,有些难堪地问,“你……不记得我了?”
钱弄墨顿了顿,那张过于苍白的脸,和脸上隐隐的难堪倒是让她有了些印象,她试探着问,“你是……周秀才?”
周秀才此时才惊觉自己于她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她甚至不会花费力气去记住他是谁,可他的母亲昨日却直接闹上门去自取其辱,这种种都让他觉得难堪极了,他捏了捏拳头,垂下头轻声道,“昨日的事真是对不起,我母亲她养大我吃了不少苦,所以性格尖锐了些,我替她向你道歉。”
钱弄墨眯眼看了看他,点点头,“你是应该道歉。”
周秀才一愣,抬头看她。
“你明知你母亲养你不易,却仍忤逆她,此一错;你身为周家独子,却遣媒人来我家说亲想入赘,此二错。”钱弄墨摸了摸手腕上的珠串,缓缓开口,“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告辞。”
说完,钱弄墨不想理会他,转身便要走。
“等一下!”身后,周秀才有些慌张地喊住了她,鼓起勇气问,“两月前我与同窗在钱家酒楼吃饭,结账时才发现未带够银钱,是姑娘替我抹去了酒钱,姑娘还记得吗?”
钱弄墨脚下微顿,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不过些许微不足道的小事,难道周公子会记得两月前的某一日吃过什么东西,说过什么话吗?”
周秀才咬牙道,“如果是好吃的东西,重要的话,我都会记得。”
“周秀才何必打破沙锅问到底呢?”钱弄墨叹息了一声,“你看,我方才甚至都不记得你是谁了。”
周秀才面色苍白地垂下头,一直挺直的脊背仿佛不堪重负似的弯了弯。
他是真心喜欢眼前这个姑娘的,并不是因为她是谁,亦或者娶了她能得到什么……两个月前的惊鸿一瞥让他从此魂牵梦萦,她在他最难堪的时候保护了他的尊严。只那时所有人都说县太爷家的大公子钟情于她,他只能将她深深藏于心底……直至两日前他听说了钱家要招赘的消息,他当然知道向来严厉并且对他寄予了厚望的母亲会反对,也知道自己是周家唯一的儿子,并不适合入赘,可在听说已经有人登了钱家的门之后……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了忤逆母亲的心思,也是他第一次想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可一切……仍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
他甚至是有些恼恨母亲的……
“我母亲的心思十分浅白,一是希望我出人头地,能够走科举之路光宗耀祖,二是希望我早日娶妻生子,为周家延续香火。有人用这两点拿捏住了我母亲,所以她才会迫不及待地闹到了姑娘面前,想要彻底断了我的痴心妄想。”身后,周秀才低低地道,“钱姑娘,你……小心一些。”
钱弄墨没有回头,兀自上了马车。
心里却是略微一沉,果然如她所猜测的一般,昨日金银交引铺里的那一场闹剧正是出自苏行桑的手笔,再无侥幸。毕竟周秀才已经近乎直白地点出了苏行桑的名字,整个凤来镇还有谁会因为她的事去威胁登门提亲的人,又有谁可以拿功名去拿捏一个秀才。
联想方才在酒楼里苏行桑借酒装疯,一副把她归为所有物的样子,钱弄墨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怕苏行桑是真的不会轻易放手……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还真是有点棘手啊。
正想着,小碗很快回来了,她利索地爬上马车,手里还拎着两包散发着香味的东西,闻着似乎是……荷叶烧鸡?大概是朱大厨留给她的。
小碗爬上车,十分大方地伸手递了一包给坐在车辕上的阿渚,“阿渚,这是给你带的。”
“不,不用……”阿渚忙摆手。
“给你就拿着,真磨叽。”小碗不耐烦地塞了一包给他,说着,又瞥了车外一眼,催促道:“快些走吧。”
阿渚不善言辞,只得红着脸收下,赶紧挥了一鞭子,驱使马车向前。
小碗见马车得儿得儿地走了起来,这才凑近了钱弄墨有些紧张兮兮地道:“小姐,我方才上马车的时候看到那个周秀才一直站在外头呢……他不会是想找麻烦吧。”
“不必管他。”
“哦。”小碗顿了顿,又小声问道:“荆公子那里……还顺利吗?”
提到荆公子,钱弄墨抬手捂脸,又开始头疼了,谁能知道那人喝醉了竟是那副德性,嘴跟个蚌壳似的,有用的消息半点没问到,他自己该占的便宜倒是没少占……
那家伙是真的醉了吗了?!
小碗见自家小姐一脸头疼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什么,默默住了嘴。
回到家,钱弄墨破天荒地主动去找了钱老爷,聊起了招婿的事情。
“怎么回来得这样早,玩得开心吗?”钱老爷十分和蔼可亲地问,和以前那副恨不得把她抛进学海无涯的钱老爷简直判若两人。
总觉得最近的钱老爷很是放纵她呢……
“爹,招婿的事情怎么样了啊?可有看中什么人?”钱弄墨主动问。
钱老爷有点惊讶,这两天上门来的媒人都是他和夫人在相看,这闺女完全就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怎么今日突然就关心起来?
“墨儿是有看中什么人吗?”钱老爷不确定地问,说着,又用一种自家的好白菜就要被猪拱了的眼神看着宝贝闺女,有些酸溜溜地道,“如果有的话不妨跟爹说说,爹给你参考一下。”
“不是,我没看中谁。”钱弄墨摇摇头,又道,“爹娘如果有看中的,便早些定下吧,以免夜长梦多。”她这么讲的时候,面色十分平静,一点儿没有谈及自己婚事时该有的害羞模样,仿佛是在说旁人的婚事一样。
钱老爷一时顾不得酸了,皱着眉问她,“是有什么缘故吗?”
虽然说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自家闺女这态度不大对啊……怎么一点害羞和喜意都没有,想当年他娶夫人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平淡如水的模样,简直心潮澎湃得不得自已呢……闺女这模样,有点愁人啊。
她这个年纪,怎么能够对婚姻和爱情没有一点向往呢。
还未成婚,就对自己未来的成婚对象毫无憧憬,一副平淡如死水的模样……这可不成啊。
钱弄墨这次不曾瞒着钱老爷,将昨日周秀才他娘闹上金银交引铺的事情,以及今日周秀才说的话,都一五一十同钱老爷讲了,看今日苏行桑的态度分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且好像已经默认她除了他之外再无选择的余地了。
这样一副把她视为所有物的态度令她不愉且不安。
直至现在,她想起苏行桑在酒楼里那癫狂的表情都有些心惊肉跳……她美则美矣,但天下美人何其多,她不信自己真有这么大的魅力可以让苏行桑神魂颠倒,并且非她不可,如果真是这样深爱,就不会昧着良心哄她作妾了。
他是冲着钱家来的。
钱家就她一个女儿,他这是打着人财两得的主意,而且吝啬得连一个正妻之位都不肯给……苏行桑这是想鱼与熊掌兼得,即想要钱家的家财,又想娶一个身份相当的正妻。
当今陛下是个励精图治的仁君,自登基之后便大力发展经济,提高了商人的地位,商户不再是贱籍,虽说如此,但固有的阶级观念在一些人印象中根深蒂固,在苏家眼中,她一个商户女想来是不配为苏家嫡子正妻的。
既然知道了苏家打的什么龌龊主意,这些事情就不能瞒着钱老爷,得让他知道并且早做防范。
钱弄墨的心情颇有些沉重,结果刚说完,一抬头便看到了钱老爷泪眼婆娑的样子。
“……爹?”
“呜呜呜,闺女你受委屈了,那个天杀的老虔婆竟然敢这样欺负我闺女!那什么周秀才我本来也就没相中,她哪来的脸觉得我们钱家就一定稀罕她儿子,简直岂有此理!”钱老爷一想起自己闺女在自己没看到的地方受了这样天大的委屈,还一个人忍住了不说,就心如刀割,当下老泪纵横。
“……”
爹,你弄错重点了啊!
重点难道不是苏家狼子野心不怀好意吗?!
“这是……怎么了?”钱夫人一进门就看到钱老爷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忙看向自家闺女。
“夫人……我们闺女委屈啊!”钱老爷一副见了主心骨的样子,拉着自家夫人的手,老泪纵横。
“好了好了,这不是有老爷在么,谁敢给咱们闺女委屈,我们让他更委屈。”钱夫人拍拍他的背,安抚道。
钱老爷一下子被治愈了。
“周秀才他母亲也是受了挑唆,爹……重点是苏家。”钱弄墨怕话题再歪掉,赶紧提醒。
钱老爷握着钱夫人的手,整个人都睿智了很多……他前后一琢磨,觉得闺女是对的,应该早日定下婚事,以免夜长梦多。
可这挑女婿又不是挑大葱,这是关乎闺女一辈子的事情啊。
“墨儿啊,你中意什么样子的?”钱老爷决定还是要好好问问闺女的意见。
总不能随便就招个女婿进来,这是要和墨儿过一辈子的啊,而且若是招了个品行败坏的……岂不也是引狼入室?
钱弄墨一愣,她只是想着为了避免麻烦得尽快招个女婿进来,可到底要招个什么样子的……她却从来没想过。
她中意什么样子的?
然后冷不丁地,一个形貌昳丽的锦衣公子便从脑海里蹦了出来,钱弄墨大受惊吓,忙甩了甩脑袋,试图把那张脸甩出脑海。
钱家放出话来要招上门女婿的第三日,钱老爷面对一堆良莠不齐的人选和对自己未来夫婿毫无憧憬的闺女,觉得头好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