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1)
钱弄墨凉凉地笑了一下,“你这小丫头,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苏大哥君子端方,怎么会有这般龌龊不堪的想法呢。”
“……真的不是吗?”小碗狐疑地看了苏行桑一眼。
苏行桑苦笑,心中明白以钱弄墨的聪慧此时大概已是心中雪亮,这话不过指桑骂槐罢了,他拱手告饶道:“阿墨你给我留些颜面吧,我知道这是委屈了你,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当真是一日都不想同你分开。”他顿了顿,面上染了些许涩意,“更何况此去便是半年,又逢我爹三年任满,我实在是怕我们之间会出现什么变故,心中实在难熬……阿墨,我就当是疼疼我,随我同去,好不好?”
小碗看看苏公子,又看看自家小姐,总觉得气氛怪怪的,苏公子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明白,是或不是竟不肯给个明白话,读书人说话都是这般绕来绕去的?这话中之意难道不就是要小姐做妾吗?可小姐为什么又说不是呢?
小碗茫然了。
茶香幽幽,雅间里陡然安静下来。
钱弄墨慢慢转动着手中的珠串,试图让自己心平气和起来,她不想再同他绕圈子,便直截了当地道了一句,“可……这不妥吧,我该以什么名义与你同去呢?”
钱弄墨想,他一直在绕圈子,却不好意思痛快说出“纳妾”二字,想来还是有些廉耻之心的。
苏行桑沉默了一下,才轻声道:“事急从权,阿墨可否以妾室的身份先进门?……我保证明年春闱之后一定会风风光光地娶你为妻。”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他加重了语气,眼中带着恳求和殷切。
听到此处,盘弄珠串的手冷不丁便是一重,只听得“咔哒”一声轻响,腕上的珠串断开,珠子蹦蹦跳跳洒落了一地,钱弄墨心中怒气翻涌,廉耻之心什么的果然还是她想多了。
被绕晕了的小碗愣了愣,终于听懂了,再次炸毛,“小姐你看!”
钱弄墨摸了摸空空如也的手腕,闭了闭眼睛,试图忍下这口气,然后发现……根本忍不住好吗混蛋!
简直,欺、人、太、甚!
她反手抄起桌上的茶壶便冲那张君子端方的脸砸了过去,苏行桑吓了一跳慌忙躲避了一下,只得“哐当”一声巨响,苏行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躺倒在地上不停漏水的铜制茶壶,那水还在冒着袅袅白烟……刚刚若非他躲避及时,这东西是冲着他的头脸来的!
“失礼,告辞。”钱弄墨福了福身子,仿佛刚才那个暴躁地抄起铜壶砸人的家伙不是她似的。
苏行桑看了看面前温婉告辞的少女,又看了看地上还嘶嘶冒着白烟的铜壶……简直要怀疑人生,见她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就要走,他又有些着慌,忙又追了出去。
“阿墨你等等……”
此时,钱家酒楼二楼雅间的外头,那位锦衣公子果真豪爽地点了一大桌子菜给自己接风洗尘。
“来来来,一路辛苦了,多吃点。”他笑眯眯地夹了一筷子烩酥肉给坐在他对面的灰衣小厮,“这道烩酥肉做得很地道,阿勺你尝尝。”
阿勺问心无愧地吃了这位荆大人亲手夹的菜,毕竟这一路……他是真的很辛苦啊!最重要的是心累!
“那位钱小姐果然介绍得不错,这钱家酒楼的菜品食材虽然普通,但这口味真是绝了,单从口味论,比起京城百珍阁也不输什么了。”锦衣公子吃着吃着,颇为满足地感叹。
对于这等评价,阿勺表示完全不想接话,只默默大快朵颐。
“阿勺你觉得呢?”没有得到附和的锦衣公子不甘寂寞地问。
阿勺默默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吃不起。”
毕竟,百珍阁是京城最贵的酒楼,对,不是最好……就是最贵,这个万恶的纨绔。
万恶的纨绔有些惊讶,“你一个户部侍郎……户部已经穷到连自己人的俸禄都发不起了吗?”
阿勺噎了一下,讥讽道:“百珍阁一顿饭钱足以抵普通百姓一年的口粮,我下不了嘴。”
锦衣公子难得沉默了一下。
阿勺久久没有听到他开口,不由得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纳罕,这是……终于感到羞愧,在反省自己了?
“你在想什么?”颇有些期待地,阿勺问。
“我在想百珍阁的菜价是不是真的有点高了。”锦衣公子摸了摸下巴,一脸认真思索的表情。
这不重点吧喂!百珍阁的菜价高不高与你何干了?!又不是你开的!
“可是百珍阁之所以叫百珍阁,就是因为食材都十分罕见珍贵,要降价的话……好像有点为难呢。”锦衣公子说着,露出了一个有点为难的表情。
“你操这么多心干什么,难不成百珍阁是你开的?”阿勺一脸的莫名其妙。
“是啊。”
“什……什么?”阿勺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百珍阁是荆家的产业,你竟然不知道?”锦衣公子露出一个比他还惊讶的表情。
这个万恶的纨绔!
阿勺恨得直磨牙,完全不想再搭理他,化悲愤为食量闷头大吃了一通。
两个大男人一路风尘仆仆,也的确是胃口大开,不一会儿便半桌子菜下去了,此时再来一碗冰镇的桂花酒酿,可以说是非常的满足了。
“只可惜里头雅间全满了。”咽下口中冰凉香甜的桂花酒酿,锦衣公子满足地叹了一口气,“美中不足啊。”
是的,准备给自己好好接风的荆大人兴冲冲来到那位惊鸿一面的钱小姐介绍的钱家酒楼时,结果却被告知二楼雅间全满了,一楼大堂还要拼桌!于是只能委委屈屈地塞了钱在二楼雅间外头加了座……好在这钱家酒楼的菜肴味道果真不错,让他得了些许安慰。
阿勺……邵时有对这种纨绔习性表示不屑。
两人正美滋滋地喝着冰镇酒酿,便见一个生得很是富态的中年男人踱着方步上了二楼,这中年男人不是旁人,正是方才收了锦衣公子塞的银钱,松口同意他们在二楼雅间外头加座的酒楼管事。
这酒楼管事上得二楼,途经他们桌旁的时候,还拱拱手,笑容可掬地道了一声:“二位客官慢用。”说罢,便一路向内,走到最里头一个雅间门口,鬼鬼祟祟地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锦衣公子和小厮阿勺面面相觑……这么堂而皇之地偷听的吗?
也不知那管事听到了什么,便见他原本笑容可掬的脸一点一点沉了下来,透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然后猝不及防地……里头突然传出了“哐当”一声巨响。
那管事后退一步,面色难看地躲到了角落里的,那一处角落刚好在视线的死角,若非有意去寻根本注意不到,正是绝妙的藏身之处。
这厢,正兴致勃勃地看着那管事听墙角的锦衣公子和阿勺也被这巨大的声响惊了一跳,那一声巨响过后,便是一阵死寂。
“里头……该不会发生凶案了吧?”阿勺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这声音,着实有些吓人啊。
“醒醒,你是户部来的,又不是大理寺。”锦衣公子镇定地又喝了一口甜丝丝的酒酿,也小小声道,“即便发生了凶案,也不归你管。”
阿勺不赞同地蹙起眉头,用谴责的目光盯着锦衣公子,试图让他的良心觉醒。
“为何这样看我?你莫不是忘记了我们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此处的目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休要多管闲事。”锦衣公子语重心长地告诫。
阿勺一愣,随即有些羞愧地垂下头,低声应了一声,“是。”
正说着,对面雅间的门忽然开了。
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走了出来,这湖绿色的轻纱上襦,这藕粉色的薄裙……不是先前在街上偶遇的那位美丽的钱小姐又是谁?
锦衣公子倏地站了起来,拨开了杵在一旁有些碍事的灰衣小厮,扬声问道:“姑娘你无碍吧?”
冷不丁被拨到一边的阿勺默默收回自己那莫名其妙被引发的羞愧,凉飕飕地道了一句:“公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休要多管闲事。”
“路见不平有人踩,阿勺,做人要善良一点。”锦衣公子摇摇头,颇为不赞同地道,说着,又一脸关切地对那位美丽的钱小姐道:“姑娘,可否需要在下的帮助?”
阿勺猛地一噎,默默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