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1)
钱弄墨意味深长地看了装神弄鬼的小丫头一眼,也没有再追问,抬脚踏进了酒楼,她心里也在猜测今日苏行桑约自己出来的目的,毕竟虽然差不多整个凤来镇都知道她是苏行桑看中的人,可苏行桑行事向来君子,私下也极少逾矩,像今日这种私下约她见面的行为……三年来简直屈指可数。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随着殷勤的伙计上了二楼雅间,推开门便看到一个模样清雅的公子正垂首煎水点茶,这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县太爷家的大公子、整个凤来镇少女的春闺梦里人,苏行桑。
苏行桑听到推门声,微笑着起身迎她,“阿墨,你来啦。”
他的眼中是不容错辨的温柔。
钱弄墨矜持地笑了一下,“让苏大哥久等了。”
“不算久。”苏行桑请她入座,又取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这茶刚沏上,阿墨便到了,正是刚刚好。”
钱弄墨状似羞涩地提起裙摆在他对面坐下,垂头理了理裙摆。
站在她身侧的小碗极有眼色地默默后退一步,站在了自家小姐的身后,当自己不存在一般,但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小姐在哪她在哪,除非小姐成了苏家妇,否则她可不会向着外人,干那授人以柄的事儿。
苏行桑抬手将茶盏奉上,“阿墨,你尝尝,这是我近日刚得的灵山云雾。”
钱弄墨伸手接过,以袖掩口,轻轻啜饮了一口,只觉入口甘香,回味无穷,果然是上好的灵山云雾。此茶可不易得,因气候所限,只在谷雨后至立夏之间方可采摘,一芽一叶,产量极少,有传言说当今陛下极钟爱这灵山云雾,因此这本就稀少的灵山云雾大都作了贡品,民间极为罕见,如同钱家这般的商户人家,纵然家中豪富,也是轻易尝不到的。
钱弄墨垂眸品茶的时候,苏行桑不错眼地望着她,美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钱弄墨无疑是个罕见的美人,就算她作市井泼妇之态大概也是娇俏可爱的,更何况是此时她端庄品茶的模样……她今日穿着湖绿色的轻纱上襦搭着一袭藕粉色的薄裙,这衣着并不算出挑,可穿在她身上却是说不出的好看,端方如苏行桑一时也看得入了迷。
“好茶。”一盏茶喝下去,钱弄墨嘴角的笑容真切了许多。
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浅浅的梨窝,便少了几分端庄,多了几分娇俏妩媚,苏行桑只觉得心头一烫,搭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觉往前一探,捉住了她的手。
默默站在一旁当自己是隐形人的小碗眼角微微一跳,按捺住了上前打开那只手的冲动。
钱弄墨被他握住了手,也是一愣,下意识望向了苏行桑的眼睛,“……苏大哥?”
这,可逾矩了呀。
“阿墨,我们相识快三年了呢。”苏行桑并没有像往常般君子地放开她的手,而是含笑望着她道。
钱弄墨心中微微一提,这开场……莫不是真被小碗那丫头说中了?
这是……要准备跟她说上门提亲的事儿了?
这个认知让她稍稍恍惚了一下,白皙的脸颊不自觉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粉色。
苏行桑不错眼地看着眼前这美丽的少女粉面含羞的模样,眼神微深,“你知道的,我一直心悦于你……我想知道,阿墨你呢?”
终于揭破了这层窗户纸,钱弄墨的脸颊越发的红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脸颊上微微的烫意,她忍不住嗔了他一眼,“苏大哥!”
美人嗔,那也是娇嗔。
她作势要抽回手,他却不肯放。
这含羞带恼的模样着实可怜又可爱,苏行桑一时只觉得心中爱煞,他摩挲了一下掌中柔软细腻如柔荑一般的手儿,轻声道:“阿墨,原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凭白受了那么些纷纷扰扰的流言蜚语。”
钱弄墨垂首微笑,一副逆来顺受的温婉模样。
原来那些流言,他都是知道的啊。
及笄之前,私下里来寻她娘打听她亲事之人,往夸张里说简直犹如过江之卿,但及笄之后……她就无人问津了。为什么?因为差不多整个凤来镇都知道她钱弄墨是县太爷家的大公子看中的人,谁敢抢人?
三年前,苏行桑刚随他父亲来此地上任,远远在人群中望了尚未及笄的钱家大小姐一眼,据说从此寤寐思服,再不能忘。
这些据说,都是钱弄墨从别人的嘴里听说的。
苏行桑是县太爷家的公子,生得又十分俊秀,即便不提出身相貌,他自己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不久前的秋闱更是中了举人,前途不可限量,偏为人还十分谦逊有礼……她爹钱金宝自打见了苏行桑一面,从此便赞不绝口。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么优秀的苏行桑,整个凤来镇少女都在觊觎的苏行桑,独独中意他钱金宝的闺女,这就令他很开怀了!
只是……她及笄之后,一年过去,两年过去,苏家一直没有上门提亲。
原先羡慕嫉妒她的,如今都在私底下嘲笑她,笑她就要待在闺中蹉跎成老姑娘了。
苏行桑并不知道眼前这垂首微笑的温婉美人在腹诽些什么,只觉得她这模样格外温婉动人,想着将要说出口的话,心中越发的愧疚了,“这两年让你受委屈了。”
“不要紧,一切自然以苏大哥的学业为重。”钱弄墨十分温婉体贴地道,“还未恭喜苏大哥得中举人。”
“待明年春闱之后,阿墨再恭喜我不迟。”苏行桑摇摇头,微笑着道,向来温文的眸中野心隐现。
“看来苏大哥已经胸有成竹了呢。”钱弄墨顺势抽回手,端起手中的茶盏,望着他盈盈一笑,“那我就以茶代酒,预祝苏大哥早日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钱弄墨的眼睛十分漂亮,这样一眼望过来,那清亮的眸子里仿佛带着小勾子似的,一下子就勾住了苏行桑的心弦,勾得他心痒难耐。
“那便借你吉言了。”向来自诩颇有城府的苏行桑看得心中燥热,当真像个傻书生一般,一仰头将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
然而一盏茶下去,心中的燥热非但没有缓解,反而烧得更旺了。
他喉结微动,“阿墨,此次春闱……你与我同去,好不好?”
“……什么?”钱弄墨眨眨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明年春闱,你随我一同入京吧。”苏行桑看着她,再次深情款款地道。
钱弄墨垂下眼帘,慢慢拨动手腕上的珠串,轻声问了一句,“苏大哥准备何时入京呀?”
苏行桑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进京路途遥远,且我家原就在京城有栋宅子,所以我打算提前入京先做准备,大概十月份最好了,途中气候也适宜。”
“那不成!”在一旁努力当隐形人的小碗忍了又忍,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我们家老爷夫人就小姐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成亲之事怎么能如此草率,三书六礼定是一个不能少的,如今都八月末了,十月入京,仅两个月的时间怎么够!”
“小碗住口,不得对苏大哥无理。”钱弄墨不轻不重地斥责了自家小丫鬟一句,“自然是苏大哥参加春闱一事比较重要。”
“奴婢自然知道春闱重要,可是这也太欺负人了!他们早干嘛去了,这会儿都要进京赶考了才来提亲!”小碗忿忿地道。
苏行桑听到此处,面皮微僵。
“好了小碗,苏大哥脾气好不同你计较,你也要知道些分寸,还不快快退下。”钱弄墨蹙了蹙眉,制止了自家炮仗一样的小丫鬟,随后起身面带歉意地对苏行桑道:“这小丫头被我惯坏了,你不要同她一般见识,两个月的时间是赶了一些,不如待你明年春闱之后再说吧。”
“不成。”苏行桑拉住她,“我爹三年任满,可能明年就会离开凤来镇,这样拖下去……而且我怎么忍心再误你佳期。”
“可是,两个月,真的很赶啊。”钱弄墨默了默,轻声叹了一句,“也罢,我回去同爹娘商量看看。”
“我也知道两个月完婚不大可能……”苏行桑忙顺势道。
“倒也不是不可能。”钱弄墨慢悠悠地接了一句,“两个月虽然赶了一些,为了苏大哥我可以受些委屈的。”
苏行桑一噎,复而苦笑,“我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况且我祖父祖母远在京城,先不说两个月的时间他们能不能赶来凤来镇,我也不忍让两位老人家为了我们的事舟车劳顿啊……”
钱弄墨抬眸看着他,目光有些奇异,只觉得一颗悠悠升起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回了原处,她甚至笑了笑,问,“苏大哥,你说不忍误我佳期,说不忍我被流言蜚语所扰,可如今又说想带着我一同入京赶考,却又没办法给我一个婚礼……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她面带微笑,语气柔和。
苏行桑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不知道为何原先已经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话一时竟有些说不出口了。
“你竟想纳我家小姐为妾?!”一旁的小碗听懂了自家小姐的未尽之语,顿时炸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