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投海殉国（1/1）

“太傅，元军已经连破我军七艘战船，而且东西两面也有元军，他们已经向着水寨中央而去了。”水寨前营，副将方兴日有些慌张的跑向张世杰。

宋军连续半月作战，又缺少熟食和淡水，早已疲惫不堪，战事一起即便这些人舍生忘死，但是身体素质上的差距，还是让宋军一触即溃。

张世杰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烈火浓烟，他狠狠的一拳砸在船舱上，其实他的心中也清楚，如今真的是大势已去回天乏术了。

“召集精锐，将预留的那十几艘战船斩断铁索，我们立刻去中军接上皇帝和丞相突围。”张世杰有些艰难的说道。

他其实也一直留了一个后手，而这个后手与陆靖元的想法差不多，同样是金蝉脱壳瞒天过海的计策。

在前营有十几艘中型船只，上面有着许多家眷和能工巧匠，而且主要的物资也大多储存在其中。

其实在南宋流亡朝廷中，一直有两种声音，一种就是以文天祥陆秀夫为代表的一派，他们坚持不断的抵抗，以朝廷大义招募义军与元朝对抗到底。

还有一种是以陈宜中和张世杰为代表的一派，他们一开始其实希望小皇帝和海上行朝能够退往占城，远离内陆慢慢发展再做打算。

不过陈宜中这人一直是个墙头草，在与元军的交战中数次逃跑，而早在一年前又见势不妙，就以借兵的名义逃往了占城，朝廷也曾屡次征召他，他却无动于衷。

虽然对陈宜中的行为不齿，但走到今天这一步，张世杰也只能启用最后的后手，带着少量的精锐逃往占城。

十几艘中型船只在水寨中缓缓而动，而失去了张世杰居中指挥的南宋军队，此刻只能各自为战，水寨一点点沦陷，元军距离中军皇帝所在的龙船也已经不远了。

张世杰带着船队向龙船靠近，但是当他看到龙船时才猛然发现，自己当初下令将船只相连，却让庞大的龙船在水寨中央无法动弹了。

“方副将，带上些人用小船去接皇帝。”龙船无法移动，张世杰当即下令让方兴日去把小皇帝接来。

当张世杰打算突围带走小皇帝的时候，陆靖元也终于下令启动船只，快速向着水寨靠近。

而此刻龙船之上，陆秀夫手中提着长剑，将小皇帝赵昺护在身后。

整个水寨已经一片混乱，小皇帝紧紧的拽着陆秀夫衣角，稚嫩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很快方兴日的小船和十几个军卒登上了龙船，而此时张世杰也看到，一艘艘的宋军船只降下了旗帜，这便是代表着这些船只或被元军夺取，或者已经投降了。

“陆相公，末将奉太傅之命，来接陛下与相公突围。”方兴日跑到陆秀夫身前，连忙道明了来意。

此刻陆秀夫也看到了远处桅杆上一面面宋军旗帜落下，方兴日他虽然认识，但是身后这些士兵都是张世杰的心腹，并不是原本江钲所领的护卫亲兵，作为丞相他对皇帝的安危异常谨慎，加上此刻情况不明，陆秀夫也不知道方兴日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行，陛下安危岂可儿戏，如今情况不明，这小船仅能载数十人，若不能突围定被元军所俘。”陆秀夫当即拒绝了皇帝登船。

方兴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情此景谁也不敢说能够突围成功，陆秀夫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无奈之下他只能带人折返，再去请示张世杰。

这一来一去又是许久，而此时海上竟突然起了大雾，大雾笼罩之下几乎目视不过十步，整个水寨更加混乱不堪。

赵昺抱着陆秀夫的腿，此刻偌大的龙船上这君臣二人更显孤寂，四周那仅有的十几个内侍护卫紧张的护卫在赵昺四周，仿佛那浓雾中随时可能冲出元军来。

“快跟上，前面就是宋国小皇帝的龙船，生擒了小皇帝就能世代荣华富贵了！”浓雾之中传来呼喊的声音，还夹杂着兵器撞击声。

眼看元军距离龙船越来越近，陆秀夫反而将手中长剑一掷，插在了木质甲板上。而后他整了整身上的朝服，转身对着赵昺跪拜了下去。

“陛下，德祐皇帝已经受辱，陛下不可再辱。”陆秀夫低垂着头，说话时已是老泪纵横。

赵昺的眼泪也止不住的留下，不过这个才八岁的孩童没有哭出声来，只是用衣袖擦拭了泪水，而后说道：“我为君王，当为国而死。”

“臣会永远常伴陛下左右。”陆秀夫对着赵昺重重叩首，而后从怀中去除一方玉玺，将玉玺上的绶带系在了赵昺的腰间。

这就是大宋的传国玉玺，近年来一直由陆秀夫保管，做完这一切后，陆秀夫又背对着赵昺，曲蹲在小皇帝身前。

陆秀夫作出背负的样子，赵昺明白他的意识，迟疑了一下还是趴在了陆秀夫背上。

而后陆秀夫背着赵昺缓缓起身，一步步的向着船舷边走去。

“快抓住他们，那个穿龙袍的就是小皇帝。”就在陆秀夫背着赵昺走到船舷的时候，一队元军也上到了龙船，这队元军足有上百人，看来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龙船。

“陛下，臣等为大宋尽忠了.......”龙船上十几个亲卫拔刀一字排开，将陆秀夫和赵昺挡在身后，一声大喊之后向元军冲去。

陆秀夫已经背着赵昺走到了船舷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只见那十几个侍卫与元军战作一团，不断的有人倒下。

“快拦住他们，小皇帝要跳海了。”元军中的一个将领察觉到了陆秀夫的举动，连忙大喊道。

就在这元军将领喊出的时候，陆秀夫已经毅然决然的向外一跃，接着扑通一声，这位大宋丞相与皇帝就跳进了海里。

一时间龙船之上的元军也一脸茫然，而那些还没有战死的侍卫，也向着船舷而去，最后都跳进了海里。

很快丞相和皇帝跳海自尽的消息便传开了，首先是距离龙船最近的几艘大船，这些船上住的是朝中大臣和家眷，自然陆秀夫的夫人和儿女也在其中。

当听闻皇帝和丞相已经自尽的消息后，这些大臣及家眷也都流着泪，悲壮的跳进了汹涌的大海。

原本还想着劫掠一番的部分元军傻眼了，看着眼前一个个的人前赴后继的跳进海里，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人竟然集体选择了投海殉国。

“太傅，大事不好，陛下和丞相投海殉国了。”突围中的张世杰也得到了皇帝投海的消息，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快去后营寻找太后。”张世杰还没有彻底慌乱，也没有完全放弃，这个时候他还想到了杨太后。

皇帝死了，只要太后还在，以杨太后的名义，再找一个赵氏宗室子弟，又能再立一个皇帝，这几年下来，其实流亡朝廷暗中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将部分宗室子弟隐匿在了各地。

后营也早已乱作了一团，而陆靖元带的人也已经登上了水寨，那些有家眷的部属已经分头前去寻找家眷了。

在陆靖元的身旁还有十几人相随，其中便有王庭敬，这些人都是没有家眷的，他们孤身一人，此刻自然跟随在自己殿帅身旁。

陆靖元带着人径直朝杨太后的楼船而去，而张世杰派去接杨太后的人，也先一步来到了杨太后身边。

“你说什么？丞相带着皇帝投海殉国了？”杨太后身形一晃，扶着栏杆面色惨白的问道。

“请太后随末将速速离开。”张世杰的部将跪在杨太后身后，将皇帝和丞相投海殉国的消息带了过来。

“天要绝我大宋啊！我辅立二帝，却相继葬身大海，今日我也唯有以身殉国了！”杨太后头也没回的说道，还不等那军官反应过来，她已经越过栏杆，纵身跳入了海中。

“太后.....不要啊！”就在杨太后跳出船舷的时候，她恍惚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陆川的声音，他回来了？”杨太后最后的意识里如此想到，不过下一刻便意识模糊，陷入了黑暗之中。

“扑通，扑通。”连续两个落水的声音响起，一个是杨太后的，还有一个却是陆靖元。

当他看到杨太后跳入海中，便一阵冲刺，最后毫不犹豫的从杨太后投海的地方跳了下去。

张世杰的部将和王庭敬等人连忙跑到船边，可是当他们看向海面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两个人好像石沉大海一样，连衣角的踪影都看不到。

“唉！”张世杰的部将叹息一声，在他看来杨太后和陆指挥使也是投海殉国了。

逗留了片刻之后，部将便带着几个手下又驾着小船去寻张世杰了。

“虞侯，咱们怎么办？”看着渐渐被雾气笼罩的海面，一个殿前司军卒有些茫然的向王庭敬问道。

不管是突围还是未来的出路，都是陆靖元提出的，现在他死了，殿前司的人同样也没了主心骨，更加不知道后面的路该如何走。

“我下海，不管怎样也要试一试，殿帅不可能如此轻易死去的。若我没有上来，一刻钟后一切按殿帅的部署行事。”王庭敬说话时已经解下了战甲，而后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前倾直接落入海中。

王庭敬跳入海中后，身后这些人也面面相觑，过了片刻又有好几人跳入海中搜寻陆靖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