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上榜（1/1）
“朕念及尔等苦读寒窗之辛，特重新开启恩科，以安抚尔等的不满之心。但你们必须明白，事情不可重复，本意并无疑义……”皇上面容肃穆，语气庄严而缓慢，二品大员的威压弥漫开来，在场的举子们都静默无声。
李升徽身处于举子的队伍中间，倾听皇上的讲话，他竭力对抗着皇上的压力，但感到极其困难！看来这次的春闱真的有了很大的改变，否则主考官不会说出那样的话，很明显是在警示众多士子！这次春闱的改变到底是什么呢？
等待官员贴上朱榜，场上的举子都看到了与以往不同的春榜。
李升徽看到这三张榜单时，发现南榜的人数最多，中榜的人数最少，北榜的人数居中。这二百人将参加最后的殿试？他很容易地找到自己的名字，正是南榜的第一名。他又看了中榜和北榜的第一名，分别是顾高邑和古文川。
这是怎么回事？关于春闱的种种传闻，指的就是南、中、北分榜吗？
三个榜单一出来，学子们立刻哗然起来，太不公平了，根本不符合春闱的原则。原来传闻中的春闱大变动就是这个事情！
这些江南才子们之前早就对传闻中的春闱大变动进行了各种心理预测，现在传闻得到了证实，他们本打算抗议反对，但在下一刻却选择了沉默。皇上和朝廷官员的压力笼罩在他们身上，他们感到恐惧；再加上之前李升徽等人发出的告诫，再看他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是不是应该反对，如何反对，最好还是回客栈与同乡商量后再说！江南士子们彼此对望着，心中都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本以为江南举子们一定会愤起反抗，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应对辩词，连金吾卫的兵力都比上次增加了一半，就是为了能及时控制局面！但现在怎么这么平静呢？江南举子们的接受能力比想象中好得多。虽然有不少人因落榜而失望痛哭，但总体氛围是平和的，这真让人费解啊。他们不知道，这些江南举子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猜测了许多可能性后，对于分榜这件事感觉已经司空见惯了。
周均走近李升徽，笑着向他道贺，李升徽是南榜的第一名，他自己也上榜了，虽然没有考到前排，但也值得高兴了。在之前喝酒的那些人里面，还有两个人没有上榜，他们自然情绪低落。
“不要灰心，三年后可以再考嘛，有什么好害怕的。“周均劝慰他们，此时他们已经回到客栈，讨论着三榜分立的事情。最后他们一致认为应该接受这个事实，他们不想自找麻烦，徐瑾和汤怀的事情让他们心有余悸！
他们不仅如此，还一一安慰周围上榜或者落榜的举子们。他们表示，三榜分立对朝廷的稳定和安宁有利。
这样一想，江南举子们的情绪就平静下来，他们决心在做官之后将北方人打得落花流水。怀着这样的豪情壮志，这些举子们开始安心准备殿试。
赵从武也知道这个对策是赵九灵和赵敬亭辛苦想出来的，自己一直在准备殿试，没有时间去关心京城的局势，感到有些愧疚。
当他在南榜靠前的位置找到自己的名字时，并没有太大的惊喜，甚至可以说，他自己早就预料到会上榜。这次他没有靠近臭号，他的表现非常出色，在南榜的排名也比上一次高出许多。他细细搜索南榜名单，却没有看到赵从平和赵从轩的名字，他并没有感到失望，或许赵从平和赵从轩这次去只是练手吧。
赵从平和赵从轩也没有感到失落，依旧笑嘻嘻的。他们早就意识到这个结果。他们年纪轻，表现也不出色，春闱竞争激烈，再加上南北中分榜，他们来自江南，要与众多才学出众的举子竞争，本来就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他们并没有在意，打算巩固基础，三年后再次参加春闱。
赵家人看到北榜名单后，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古文川竟然排在第一位，太厉害了！他年纪这么小，居然是北榜的第一名，真是天才啊！
“恭喜啊！恭喜啊！表弟太厉害了！北榜第一名！这个值得庆祝啊！我们得好好庆祝一番！”赵从武几个人笑嘻嘻地拍着古文川的肩膀说道。
虽然说了这些，最重要的是回家向家人报喜。至于庆功，没有那么着急，等过了殿试再说吧。
赵余氏在兰园听到赵从武上榜的消息后非常高兴！虽然三儿子赵从轩没有上榜，但她已经感到非常欢喜了。她忙着准备拜祭的事情，要向至圣先师表示感谢，也要向祖先祈祷，希望祖先保佑赵从武在接下来的殿试中顺利。
赵胡氏在松柏轩听说赵从平落榜后感到有些失落。她作为商家之女，对于赵从平参加春闱非常高兴和期待，非常希望儿子能够考上，因为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大儿子那个样子，整天不安宁，三个女儿也将要出嫁，所以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赵从平身上。现在赵从平没能上榜，她感到很失落。
赵敬守一进松柏轩，就看到平时开朗愉快的赵胡氏此刻情绪低落地躺在床上。看到这个情景，他感到有些担心，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但当他听到赵胡氏的失落心情后，他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为了这样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啊。
为了安慰赵胡氏，他详细解释了一番。他说赵从平现在没有上榜也是好事，因为以他的年龄和水平，即使上榜，名次也会很靠后，最多只能算个同进士出身。这样一来，即使放职任官，起点也很低，还不如再努力三年争取一个好名次呢。
“平儿是我们二房的希望，我也明白这一点！苦读三年，说不定能考中进士，到时候给你挣个官职！你放心吧，没有必要如此失望！现在家里的事情也不少，父亲在前线，后宅有很多要处理的事情，你还是要协助大嫂办好才是。”赵敬守最后说道。
他在外面处理家族的事务和商业事宜，清楚地知道后院的尔虞我诈，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利益争斗下去有何必要呢？归根结底都是为了钱。他最大的兴趣就是赚钱，钱当然不缺，如果不够，可以再挣，何必纠结争斗呢？幸好赵余氏和赵胡氏都看得开，三个妹妹赵陈氏也远在岭南，赵家后院没有风起浪涌的事情，省去了他和赵敬亭很多的烦恼。
“知道了，大嫂肯定在准备祭祖的事情，我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赵胡氏说着坐起来，脸上的失落情绪已经消失，她的情绪转变得很快，现在又变得热情开朗，带着风风火火的气氛离开了松柏轩。
赵余氏见到赵胡氏后，急忙问道：“送什么礼物比较合适呢？那孩子考得这么好，我姑奶奶可放心了！“ 古文川获得北榜第一名，赵家作为舅家，当然要表示一下。而且，赵玉兰也是赵长善这一边的唯一姑奶奶，与赵余氏和赵胡氏的关系也很好，所以这份礼物自然要丰厚一些。
古文川虽然年纪轻，相貌出众，但性格并不太好。这群傻瓜现在还是不能理解当前的情况，朝廷已经按照南北中分榜的办法来安抚北方举子。所以，殿试的状元肯定是从南榜中产生的！这也是为了安抚南方举子，治国之道就在于平衡各方势力。关键是要考虑圣意啊！这些事情，古文川心中非常清楚。
没过多久，古文川就闭门不见客了，因为他要专心准备殿试的事务。
古文川来到了通文大街的赵宅，和赵从武一起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殿试。赵敬亭和赵敬文正在给他们讲解殿试的事情，至少相比很多人，这两个人对殿试的反应并不那么紧张。
赵敬亭的日子过得相当轻松，他从考功司郎中晋升为吏部郎中！
至于考功司郎中一职，太常寺丞宋琦得了这个职位。他是卢州宋氏的正统继承者，赵家的未来或许更加广阔。可惜，赵敬亭得知赵从武已经有婚约了。不过，还有古文川对吧？这位年轻才俊啊，现在殿试还没开始，得早点行动了。
听到宋琦的话，赵敬亭心里一惊，不由得暗自警惕起来：已经有第三家家庭来找古文川的婚事了！这可不是好事！他们为什么要来赵家提亲呢？究竟是看中古文川本人的未来，还是看中古文川和赵家的关系呢？或者两者皆有可能。
这是否意味着赵家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京城官员拉拢的对象了呢？这可不是好事，赵敬亭对自己的猜测感到担忧，暗自希望自己想太多了。他计划事后给赵长善写信谈论此事，并打算与叶问商量一下。
于是，赵敬亭推搪了宋琦，表示古文川的婚事应该在殿试之后再讨论，并且最终还要看古家的意愿来决定。
赵敬亭向叶问表达了他的担忧，结果却被他嘲讽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的生活过得太闲了吧？不仅是你家，看看南北中三榜排名靠前的那些人，哪个家庭没有几个官员上门提亲呢？
叶问训斥了赵敬亭之后，他似乎也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从去年发生了慈宁宫的刺杀事件后，太后备受惊吓，不久便生病了。太后年纪已高，这种病情恐怕无法痊愈。病情时好时坏，拖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病榻上度过的。
几天前太后过完寿辰后，便昏迷不醒了。尚药局的太医孙伯扬这几天一直守在慈宁宫，因为太后病情危急，后宫的妃嫔们都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消息外泄！
“祈求太后福泽万年，一定要坚持过这段时间……“叶正纯语气沉重地说道。他的话代表了所有春闱考官和举子们的心声。如果太后在这个时候离世，那殿试是否能如期举行？今年的春闱何时才能真正结束？已经拖延了这么久了，难道还要继续拖下去吗？
叶问对此也深有同感，毕竟赵从武和古文川要参加殿试，他也极希望能够顺利进行。听说户部和御史台的官员们也频繁去尚药局打探消息，为的就是了解太后的身体状况，以便提前做准备！情况可想而知，多么紧张啊。
昭武帝多日来一直守在慈宁宫，所以后宫的妃嫔们自然而然地每天都前往慈宁宫报道。在这个时候，不表现孝心什么时候表现呢？因此，这些妃嫔们一个个都戴着经过处理的手绢，在昭武帝面前哭泣，表现出极度的担忧和悲痛，皇后、德妃、贤妃等人还算正常，而一些低位的贵人才人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或是婉约轻媚，或是眼含秋波，一点也不像是来探病的。太医孙伯扬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头。
这些年轻的贵人，表现得简直太差了！难怪能在后宫立足的，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妃嫔，这其中肯定是有一定原因的啊。
当安和长公主进宫探望太后时，看到慈宁宫中的妃嫔们打扮成这样，脸色就变得沉重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是来探病还是开宴会？这样一来，太后怎么能得到良好的休养？快点散开！内侍呢？把这些主子们都送回各自的地方去！”
妃嫔们都知道安和长公主在昭武帝心中的地位很高，因此见她如此严厉，这些贵人们也纷纷退散了。随着她们离去，慈宁宫立刻恢复了宁静。安和长公主看到昭武帝疲惫忧虑的样子，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不停地安慰道：“皇上，母后病重，您的孝心使她会感到欣慰的！尚药局那边有太医看守，您现在先回安泰殿休息吧。国家大事也需要您分身处理，不要太过劳累。请您注重身体。”
“多谢皇姐关心，只是母后现在还在昏迷中，我也无法安心进食和休息。”昭武帝看着年事已高的长姐，语气沉重。自从镇国公赵威去世后，安和长公主的身体也不太好，时常有各种病痛。本来她一直喜欢热闹，但现在却选择了隐居，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昭武帝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如果不是因为太后病重，恐怕她根本不会来宫中。这次见面，昭武帝感觉安和长公主比上次见到她时更显苍老，精神也不太好。这样的安和长公主让他感到心有戚戚。
“皇姐一切还好吗？”昭武帝想到太后和长姐年事已高、身体病痛，尤其是太后目前仍然昏迷，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太医说或许会在两天内醒来，或许……昭武帝不敢再多想下去，这种时光的流转是无法逆转的，他也渐渐老去！
真希望能再多活几十年啊！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安和长公主回答道，不想多谈论自己的情况。随后她询问了太后的病情，并问了许多朝廷事务，没过多久就离开了宫殿。
安和长公主已经七十多岁了，每次进宫都感到十分辛苦。昭武帝自然要劝她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如果遇到困难一定要告诉他，同时亲自安排内侍送她回府，并赐予了不少药材等补品，才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
尽管诸妃嫔们表面上都表现出忧虑的神情，但内心的想法却各不相同。坤宁宫的皇后对太后病重并不关心，她的儿子太子赫连明华身体虚弱，常年病痛，说不准什么时候也会卧病不起，太后在世与否对她来说毫无影响。只是出于对昭武帝的尊重，她会多次前往慈宁宫，流下几滴眼泪，这完全是出于示好，她心里并不在意。
朝华宫的明妃对此也持相似的想法。因为她拥有美貌，曾经有过救驾的功劳，昭武帝对她一直很宠爱。太后对她来说只是名义上的岳母，完全无需太过关注。
而盛曦宫的德妃则更加紧张，因为一旦太后去世，她的处境将会变得非常艰难。对于德妃来说，太后是她在后宫中的一个重要支柱。二皇子赫连明哲从小就在太后身边受宠，与太后的关系比其他皇子亲近得多。太后对待盛曦宫和二皇子的府邸也特别亲切。上次二皇子卷入春闱弊案时，太后还替他说了不少好话，昭武帝对待二皇子较为宽容。如果太后不在了，将来再出现问题，谁还会为她们在昭武帝面前辩护呢？都是因为去年的那次刺杀，本来太后身体健康，即使再活十年也不成问题，但因为受到了惊吓，没想到情况会恶化到这个地步。德妃一方面派了女官去她们的娘家取太后求荐的药品，另一方面示意赫连明哲赶紧进宫侍疾，以示孝心，也为了抓住机会重新获得昭武帝的青睐和信任。
翊坤宫的贤妃则伪装得最为夸张，她其实希望太后早点去世！一旦太后去世，先帝后宫的妃嫔们，只剩下穆太妃了。昭武帝对穆太妃也非常慈爱，而且穆太妃与周家关系最好。这样的情况下，三皇子府就占据了优势，看德妃还傲娇什么劲儿！贤妃想到德妃曾经利用太后的势力对付自己，再想到太后如今病重昏迷，贤妃内心有一种报复的满足感。因此，她每天在佛前祈求，但祈求的并不是太后康复，而是太后早早登上极乐世界。
殿试公布后，三鼎甲立即被授予官职。状元李升徽被任命为集贤殿编撰，榜眼顾高邑、探花古文川被任命为集贤殿编修。其他进士根据殿试名次获得主事、博士、县令等职位，但具体分配仍需等待吏部考核。中榜的进士并不会立即知道自己的官职，不过二甲前十五名的进士自然希望能进入集贤殿，因为历届三省九寺的主官都是从集贤殿出来的。想要成为朝廷重臣，必须先进入集贤殿，这在大昭官员中已经成为共识。
总之，经历了春闱弊案、举子暴动、春闱重考后，三年一度的大考基本结束了。叶问、张海等人终于松了口气，这几个月以来，他们一直过得很辛苦！尤其是张海，在殿试结果公布后，据说还在通文大街的街口高声长啸了三声，感觉自己重新年轻了一回。
殿试结果公布后，赵家因赵从武和古文川成为谈资而引起了轰动。许多官员突然意识到：原来沈家这么厉害啊！无论是姻亲还是门生，甚至赵家本家都有许多人才。看来前途一片光明，许多官员开始动起了心思。
就连翊坤宫中的贤妃也对赵家产生了兴趣。去年她本来就想为三皇子迎娶赵九灵，曾经因赵从晨满月的事情送过赵家贺礼，但后来因慈宁宫刺杀事件而作罢。现在看来，赵家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然而，贤妃开始思考如何让注重外貌的皇子看上赵九灵。
因此，赵从武获得了传胪的资格，古文川成为探花后，赵家一时风头无两。但赵家并没有喜悦之情，反而感到压抑和紧张。在京城官员的关注下，引起了诸皇子的争夺。在京城局势尚未明朗之前，赵家的盛名就像是火上烤一样危险！赵敬亭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之前的担忧成为现实，他感到临深渊、履薄冰的危险，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烤熟。近日来，他一直紧绷着脸。
赵余氏原本很高兴，因为赵从武取得了二甲第一名，这样的成绩让她高兴得合不拢嘴，她也有些以赵从武为傲。然而，她看到赵敬亭连日来紧绷着脸，就连赵从武本人、二叔赵敬守等人也没有多少喜色。她感到疑惑，经过打听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她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名望之下，等待的是什么呢？盛极而衰。她终于理解了这个道理。
因此，除了给赵长善、充州本家、莆田余氏送去喜报外，赵家根本没有举办庆贺宴会，家里的人都闭门不出。完全不像有一个人是获得传胪的高中生那样，就连探花郎古家也显得沉寂。这样一来，赵家给人一种低调进退的感觉，反而赢得了许多官员的好感。在这个世界上，锋芒毕露并不难，韬光养晦才是难得的。
每次殿试之后，京城总会出现一个非常奇特的现象，那就是官方和私人媒体都会忙得不可开交。今天去东家作媒为探花郎说亲，明天又要去西家为二甲进士做媒，讨论的都是婚姻嫁娶的事情。连京城府都因为互换庚帖备案而忙碌，婚嫁物品在殿试之后也销售得很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