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玉米之音（1/1）

早晨,程澄和魏青商漫步在屋后的山坡小路，蛋青色的天和几缕白光杂糅，凉悠悠的风吹散程澄额前的头发。一望无际的玉米林里一阵阵唰唰地声音让她们停下脚步。

在田埂上堆放了十几个尼龙口袋，上面的字迹被磨损得看不清了。魏青商顶着草帽，贴着额头的一面被汗水润透了。她是易出汗的体质，本来不热的天但是她走两步就变成这样了。

“这是秦姨的地吗？”

小路靠着一座小山的山脚，绿幽幽的树长满山坡，一条纤细的小径被绿蕨和狗尾草淹没。大片的平地坐落在小山之下，四角各有几棵大树坐镇。

朝着西面望去，嫩芽似的天色，深绿浅绿错落交织在山脉之上，沟壑之间几家渺小的人户镶嵌在绿色之中。一座座山峰从南到北，连绵不绝，清晨云雾漂浮在山脊之上，夏风一吹，一片新绿。

程澄看得出神，天高地阔之景让她只觉得自己渺小。

“程澄？”魏青商再次呼唤她的名字。

她回过神，眼前被几片梧桐树叶遮住，魏青商替她拨开，“你怎么，路也不看了吗？”

程澄摇头，嘴唇微张，亮亮的眼注视着身前的少女。

“没有，你看对面的山，感觉比在我们院子里看还要壮观。”

魏青商停顿片刻抬眼去看，在树叶缝隙里一座小小的山峰出现在她的眼中，像是一块小小的奶酪，没有锋利的棱角，一团团树冠为它套上柔软的外壳。

“有一点。”

村落在鸡鸣中悄然迎来日出的光芒，扑在玉米穗的第一颗小小的圆球之上。笼罩的青雾仿佛像轻纱，缓缓地，柔柔地消失在村子的角落里。

程澄往田里望去，她闪着一双透亮地眼寻着动静的来源。

终于，在枯黄、翠绿与草绿交错的玉米林中寻到一个黑色的背影，头戴着草帽，打量着一棵挺拔的玉米杆，她上手，布料划过毛绒绒的叶片，发出摩擦而不可避免的声响，“唰唰唰”、“唰唰唰”，一颗两颗玉米没有丢失它们的外壳被扔进还残留着麦子香气的白色口袋里。

程澄拨开玉米叶，脚踩进湿软的土，带着冰凉的野草围在她的脚踝附近，几颗露水顺着细嫩的肤钻进她的脚背。

“澄？”魏青商见她一脚踩下去，有些惊奇，但紧跟在她的身后。

“你看，那是秦姨。”程澄在前面指给魏青商看，手挡住身旁的长叶，微微扎人叶划过她的手臂。

“程澄，你的手划了一道口子。”

“没事。”

头顶的鸟叫声像是在呼唤远处的同伴，闻声转头的秦姨活动自己僵硬酸软的脖子，皱着眉头忍受着酸痛的放松。

“哎。”她发现了树下，站在田里但是被玉米杆遮住的两人，乌黑的头发在空隙间格外显眼。

魏青商看见秦姨抬头，向她挥手。

“秦姨，我们来找你玩！”

“不过来，玉米叶割人！”她笑着劝告，不想让两人受这份罪。

“没事，我们来帮你！”魏青商笑呵呵的高声应答，边回应边拉着程澄快步走过去，手拉开阻挡前行的长叶。

一片两片，无际的叶好像让她们迷失了方向，一会儿埋头查看脚下的路，一会儿抬头躲着毛绒绒的叶，划过手臂带着刀刃的知觉。

“你小心点，别崴脚了。”程澄哭笑着说，看着魏青商风风火火地架势有点担心，自己也是勉强跟上，跌跌撞撞在乱石子和高低不平的泥土里稳住身体。

“秦姨，我们来帮你！”

秦姨笑颜展开，褐色的眼睛微微凹陷，眉骨上的一条长长的黑眉垂到眼尾，鼻梁不算高，红紫的唇。她把手里的玉米放进尼龙袋中，粗粝的袋子发出轰轰的声响。

“你们来干什么？”话虽有些不满，但是笑容没有放下过，怜爱地看着从远处快步过来的人。

“我们还是能够干点活的！”魏青商扬眉，为了证明似的一手提起地上的口袋，连带着几十斤的玉米，有些吃力，她强咬唇，憋着气勉勉强强地提起来了。

“哎。”魏青商立马放下，松了一口气，但是立马正色，指着口袋对秦姨说：“你看，我力气不小吧，这掰玉米还不是轻而易举啊！”

“行，你说行就行。”秦姨哈哈大笑，勉强同意了，但是转头对着程澄说：“澄澄，你就不要来弄了，你身体也不太好。”

程澄退了一步，立马回复：“秦姨，我身体都好许多年了！”

“这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你身体从小就弱可不能累着！”

“没事的。”

“我说不要弄就不要弄，你以为这钱这么好挣，要是生病了还不是给医生，自己还痛，可不划算啊！”

“秦姨，你身体也不好，我身体也不好，我收着力，但也干一点活，这样你也轻松一点！”

“唉呀，行行，姨说不过你们，你可得收点力啊！”秦姨再三嘱咐，“不用掰完，今天只收这一小块就行。”

“好！”两人齐声应答。

清晨凉爽，待三人弯腰与玉米杆作斗争的时候太阳悄悄爬到三人的头上。

“青商，澄澄，你们停了吧，不用掰了，太阳出来了，热得很！”秦姨站在一角靠着田埂，在水田里搓洗自己的手，土地干旱似的的缝隙在她的手心，一条又一条洗不掉的黑色印记让她很是安心。

“马上！”程澄收完最后一根肥硕的玉米，沉甸甸的果实在她的手心里，一份突如其来的踏实压下她长久以来心中的不安。

她常常不明白生活有什么好的，总是一成不变，总是压抑难受，像是蜗牛的壳，越进去路越窄，越让人窒息。

但是当她打开手中的果实，金黄的玉米比她在超市里看见还要漂亮时她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她说不出多华丽的形容，总之，她的心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