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的寻找梨的问号（1/1）

天如暗水，热闹处灯火渐明，余烟渐尽。山面零星亮光连成一条通往山顶的线。

这时乡间的羊肠小道上走来一人，黑影靠近竹林旁的路灯，地上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来人正是秦心，步履匆匆，时不时往后看，见身后漆黑一片走得越发急促，眉间的汗滚落，鼻翼冒出的晶莹也无暇顾及。

原本白面的鞋沾染上灰尘，鞋的两旁也积起泥草。眼慌张，喘粗气，心跳得格外激烈。秦心不敢回想方才的情景，只想快点到家，扑到母亲的怀里。情急之下，泪水涌出，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咸湿的泪瞬间布满整张小脸，眼睛红红的，口里咸湿难忍。

眼里还夹着泪，她抬眼往前看去，一个身影在前方的路上直直的站立着，她腿一顿，本能的想往后跑，躲到草丛后面，抹了一把眼，细看那人的模样。

天有些黑，她在暗处，而那人站在路灯下，瘦瘦高高的，穿着一件白体恤，头顶的光铺在他的脸上，五官的阴影扭曲，她只觉得那人的身量熟悉，像是照赫哥，但是那人周围有烟雾缭绕，不会是照赫哥。

她半蹲着身子努力辨认，还没等她认出来，站在路灯下宋照赫先一步找到她。

他站在远处朝秦心躲着的草丛处喊她的名字：“秦心，你在干嘛？”声音平淡，但是对于秦心来说意义非凡。

秦心的心脏“咚”的一声，后背似乎有了依靠，但心跳得越发激烈，深深地呼一口气，手指从手心里放出来，手掌上全是她的指甲印，深红险些挖出肉来。

她站起来，劫后余生的黎明之光顿时笼罩着她，慌神之间，腿脚发麻，头瞬间抽空一般，意识模糊，脑子里漆黑一片。

眼看着就要倒下去，宋照赫正在远处望着秦心，没察觉她身体的异常。天黑，他以为她是在草丛里方便，没在意，听见地面发出响声，他的腿抽离出去，飞快的冲向秦心，手中的烟掉在地上。

“秦心！”宋照赫扶起地上的人，双臂将人挑起，架在自己的手臂上，堪堪稳住后，身子下蹲让人趴在自己的背上，温热盖住他的后背，他将秦心的双手用一只手拉住，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腿，而后放开她的手，背起秦心。

烟草的气味包裹住秦心，陌生的味道，秦心在潜意识里挣扎，但是背部的温度让她歇下自己乱糟糟的大脑。

十来步的时间，伏在宋照赫背上的秦心渐渐醒过来，她半眯着眼，意识还有些模糊，嘴里喊着：“照赫哥，你来接我啊。”

宋照赫啧了声，随意回应了。

潜意识里秦心还有些害怕，她不解为何那人会说出那些话，她也不解为何宋照赫会抽烟。但是现在的她趴在宋照赫的肩上，安心地快要睡过去了。

“照赫哥，你吃饭了吗？”

宋照赫点头。

少年单薄却有力的身体背着她穿过一条满是荆棘的小路，这条路可以节约点时间，就是路窄，坡度大，一个人走都费劲，但是他等秦心花了些时间，如果走大路的话会让秦阿姨久等。

还有一条是秦心看起来很不对劲，但是她不说，或许她也想快点到家。

程澄和魏青商在院子里和秦姨聊了会天，照例摘了梨子后就告别了秦姨。

秦姨家的小院旁种了梨树，每次来两人都会摘一个走，后来被秦姨知道了，让她们摘两个，说是梨子不能分。魏青商偷笑，拦住程澄忙答应。一个梨子是因为魏青商想吃，程澄从来不吃。

程澄不喜欢吃梨子，理由是：梨子里面的颗粒物让人很不舒服。

趴在背上的秦心和宋照赫聊天来缓解心中的不安。

“哥，你为什么不吃梨子？”

秦心很瘦，今年十三岁了，但是体重不到七十斤，个子中等。所以宋照赫背着她不算太吃力，一路上能回应就回应。

“没有为什么。”宋照赫跨上一块大石头，越过田埂。

“为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都是有理由的吗？”

宋照赫垂下眼眸，碎发遮住他的眉，半晌没说话，低头走着，只是时不时看看前方的路。他脖子上的一颗小痣从秦心的胳膊下显出来，在没有日光的傍晚异常明显。

秦心耐心地等着，她知道照赫哥会回答，只是时间久一点。

她看不见宋照赫的眼，那双让人误以为热情善良天真的眼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眼，朦朦胧胧的，像夜幕降临时遭遇暴雨后的森林，轻烟般的雾从中浮过。

“那可能是因为梨子里面有许多的颗粒。”

秦心不懂，想了一会问：“是因为咯牙吗？”

宋照赫轻笑，摇头说道：“可能吧。”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

秦姨看见路上来人，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步子迈得极大，她跑出去，边跑边问：“秦心吗？”

秦心拍拍宋照赫的背，示意要下来，她跳着飞奔向妈妈，嘴里应着，终于扑向她的怀抱中。

宋照赫走到两人跟前，眼弯了一下，微笑着对秦姨说：“秦姨，那我先走了，你回去给她做点吃的吧，一路上她的肚子一直叫呢！”

女人点头，手从抚摸女儿的背改为拍拍她。秦心转过来头，对宋照赫道谢：“谢谢照赫哥，我以后不送你梨子了，等李子熟了我给你送很多李子来！”

秦姨有些茫然还是对宋照赫笑，点了点女儿的头亲昵地骂：“为什么不送哥哥梨子，一个人小心吃坏肚子！”说着还摸了一把秦心的小肚子。

秦心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抬头对着宋照赫小声说：“这是秘密，对吧照赫哥。”

宋照赫扬眉，轻轻点头，用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他突然觉得这个一天到晚都是为什么的小孩还挺可爱的。

秦阿姨瞪了女儿一眼，佯装不满：“好吧好吧，这是你们的秘密。”

“那照赫你回去的时候也小心点，要不要拿一只电筒？”

宋照赫摇头，“不用了，路灯看得见。”

宋照赫转身离开了，背对着秦阿姨家的灯一路往下。

很多时候他不愿意说再见，只是挥挥手，这次也一样，当秦心大声地向他告别时，他转头向着光对她挥手。

天已经没有一丝光亮，宋照赫沿着马路回家。周围并无人声，水声和虫鸣伴着他归家。

“终于又见面了。”

宋照赫轻笑，默默低语，眼中流转着千丝万缕的银光，片刻的静默让这句话在他的胸膛回响，久久不能停息的心跳在某一刻变得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