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黄（1/1）

新学校的班级活动很丰富，每次儿童节教师节或者其他重要的节日都会举办活动，所以班长需要经常向大家募集班费。

每次每人十块，听上去并不多，但对于我这种家庭，已经算很高的支出了，毕竟我每天中午的饭钱才五毛钱。

但我不想跟班长说我家里穷，交不起班费，我知道如果跟班长说了这个情况，她一定会跟班主任报备，经过特殊审批，说不定就不需要我交了。

但我总觉得这种行为不公平，更会招来其他同学的冷眼嘲笑，于是我告诉奶奶，这个钱不得不交。

奶奶看我实在坚持，就答应了，说这钱她会去想办法。

第二天放学到家后，奶奶照例从厨房端出一碗她中午预留下来的饭菜给我吃，让我先垫垫肚子。

看我吃得差不多了，奶奶从荷包里掏出10块钱给我。

我接过这钱，十分惊喜，“哇！奶奶你怎么这么好！”

奶奶提醒道：“收好，别弄丢了。”

我把钱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服最里面的口袋，“好嘞好嘞！我明天就带去学校交给班长。”

“嗯。”

我捧起碗筷继续吃，“对了，这钱你从哪里来的呀？你昨天不是说没有钱了嘛，说低保的钱要下个月才领得到。”

奶奶敷衍地说：“我有我的办法，你就别问了。”

“噢！”

看奶奶不想多说，我也不再多问。

我继续扒碗里剩下的饭，最后两口实在吃不下了，便叫唤狗进来吃。

我有点奇怪，“咦，小黄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以前我唤一声他就来了呀！”

我放下碗筷，出门大声地再次叫唤他。

我站在门口疑惑地问奶奶，“怎么回事呀？小黄是不是出去玩了？”

奶奶没应我，我又继续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呀，这小黄平时从来不出去的。”

我走回到奶奶身边，“奶奶，你知道小黄去哪里了吗？我吃不下了，剩下的两口想倒给狗吃。”

奶奶一直不说话。

我蹲下，撒娇道：“怎么了嘛？”

奶奶神情哀伤，“小黄不会回来了。”

我完全不敢相信奶奶的话，“啊？为什么？他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奶奶声音哽咽，一五一十地解释道：“今天上午有一个过路的人路过我们家，看到小黄长得不错，又很乖，说他家刚好缺一条看门狗，问我能不能卖给他，我想你刚好需要用钱，就50块钱卖给他了。”

我惊得一时没蹲住，差点倒下去，“啊？？？”

我站起身来，气愤地质问奶奶：“为什么？再穷也不能卖掉小黄啊！小黄多乖啊！”

我径直往外走，“他家住哪里？我去要回来。”

奶奶在背后大声劝道：“我不知道他家住哪里，已经卖掉了，你就别想了。”

我转过头气愤地对奶奶说：“那我怎么知道他们家会不会好好对小黄，万一他们虐待他怎么办？”

奶奶说：“那不至于，毕竟花了钱的。”

我脑中瞬间萌生了一个更可怕的想法，“万一他们把小黄吃了怎么办？”

奶奶摇摇头，“更不可能了，我们这边不兴吃这个。”

看我心情不好，奶奶走过来，抱着我安慰道：“你就放心吧，没事的，让小黄换个主人，也比跟着我们这种穷人强，以后没准能吃得更好。”

我睁开奶奶的怀抱，“我不要！我要小黄！这是我亲手养大的！”

奶奶继续安抚我，“乖一点，不要闹了。”

我奋力挣扎，跑了出去，“不要！我要小黄回来！”

脱离奶奶视线后，我的眼泪瞬间止不住地往外蹦。

这是我养了六年的狗，刚把他抱回家时，他还那么小一只，全身都是泥，我给他洗澡，喂他吃饭，从来没有对他凶过一次，他看我的目光也永远明亮，满脸信任。

他一定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我卖掉，虽然是被奶奶卖掉，但跟被我卖掉，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钱，最后还是用到了我的身上。

如果我很有钱，如果我不交这个班费，他是不是就能逃过一劫。

想到这些，我蹲在田埂上难受得痛哭了起来。

一直哭到天渐渐昏暗了下来，我情绪差不多也稳定了一些。

我回到家里，奶奶正在厨房烧火煮面。

我柔声问道：“奶奶，你真的不知道他家住哪里吗？我想以后去看看小黄。”

奶奶看了我一眼，有点犹豫，“他跟我大概说了一下，在隔壁镇，以后赶集的时候路过他们家可以去看看。”

我点头，“好。”

后来，我有很多次机会路过那边，可以去看他，但我终究没去。

因为如果不去看他，还可以有一些美好的幻想，比如他在新主人家过得很好，如果去了，万一看到我不愿意看到的场面，亦或是我不能接受的结果，我怕我心里承受不住，愧疚已经折磨了我很久了。

就这样，我跟小黄，彼此消失在了茫茫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