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家（1/1）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正低头龙飞凤舞地对着电脑飞速打字，回客户消息，突然接到了来自老家姑姑的电话。

看我接了，姑姑语气轻快，“悦悦，我跟你说啊，我们这边要拆迁了，说是要拆了建药厂，你家老房子应该是最早拆的那一批，你赶紧回来一趟，需要你签字。”

我不自觉有点排斥，“这个你们不能帮我签吗？”

姑姑大声说：“我问过村书记了，说不行，得你亲自来签。”

我很无奈，“哦哦好吧，那我找个时间回来一趟。”

姑姑开始指责我，“你也是，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一看，就算懒得理我们这些人，给你奶奶上柱香也好啊，也不枉她养了你一场。”

我赶紧解释道：“没有的事，姑姑，我也想你们的，我知道了，我最近安排好工作就回来。”

看我答应了，姑姑语气缓和了下来，“就是嘛，这样才对噻！你赶紧回来，我到时候叫你姑父给你杀鸭子吃，我们家自己养的，养了20多只，想吃多少杀多少。”

我不禁被这种老家式的好客逗乐了，“哈哈哈不用不用，你们是养来卖的吧？”

姑姑不以为意，“虽然是养来卖的，但我们自家人想吃，也随时可以吃嘛。”

“好嘛。”

姑姑提起新话题，“对了，你大哥哥也回来了。”

我很惊喜，因为大哥哥从小对我最是关照，“大哥哥也在家？”

姑姑微微叹气，“是的，前几年他在外面打工，今年他说越来越不好干了，就回来了。”

我劝慰道：“也可以，还是家里好。”

姑姑问：“你工作怎么样嘛？不是说今年经济形势不好，很多公司倒闭了，你们公司没得事吧？”

我敷衍道：“没事没事，我们还好，放心哈。”

姑姑又开始明里暗里催婚，“那就好，平时还是要注意身体，不要太拼了，小姑娘家家的，那么拼干嘛？早点找个男朋友嫁了，才是正道。”

我继续敷衍，“好好好，放心放心，我晓得的。”

姑姑对我的敷衍极其不满，“你晓得啥子哦！你堂姐跟你一样大，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你呢？男朋友都不见你带回来看一下。”

敷衍三连，“哎呀，我心里有数，放心嘛。”

姑姑跟我一样，也是个急性子，有事说事，无事退朝，“好嘛，那我也没得啥子好说的了，那我就挂了，等你回来。”

“好，拜拜。”

挂掉姑姑的电话后，我开始马上着手准备回老家的事情。

我晃了晃神，居然已经快10年没回去了。

确实不像话。

我打开携程，准备订票，打算选个周末回去看看，顺便把姑姑说的事办了。

我的老家在西南某个大省的G市，G市不是大城市，没有机场，如果要坐飞机的话，必须飞到隔壁C市，再打车150公里，才能到家。

我最后请了周五一个下午的假，买了下午3点的机票飞C市，5点半就能降落，算算时间，7点半能到家，刚好赶上姑姑家的晚饭。

我从来不觉得衣锦还乡，荣归故里是件多么荣耀的事，我只觉得近乡情更怯。

快10年没回去，G市变成什么样了呢？我家，又成什么样了呢？

在飞机上，我浅浅地打了一个盹，却意外地梦见了奶奶，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见过她了。

......

听大人们说，奶奶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大姑姑，二姑姑，三叔叔，四就是我爸。

大姑姑和二姑姑都没念过什么书，长大就嫁人了，大姑姑嫁得很远，每次走路去她家，都要四五个小时。

二姑姑嫁得最近，两家步行5分钟的距离，所以她经常会叫我和奶奶过去蹭饭吃。

三叔叔学习最好，是最有可能以后有出息的人，但是没想到在他初中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夭折了，这是奶奶一生的痛，也是她这一辈子劳碌的根源，奶奶说，如果三叔叔没去世，她很可能就不会选择养我了，而是跟着三叔叔养老。

我爸是最让我奶奶头疼的人，年纪最小，却啥也不会，啥也不懂，在老家瞎晃荡了三十年，最后跟着同村的人去Y市打工了。

后来，他遇到了我妈妈，一个刚死了丈夫，身边又带着两个孩子，一个人生活太艰难，不得不找个搭档一起帮把手，我爸这才有了娶到老婆的机会。

听我奶奶说，我爸结婚的时候，已经快40岁了。

一天，去大姑家做客的路上，我实在走不动了，便开始耍起赖来，“奶奶，我累了，不想走了。”

奶奶在我面前蹲下，“那你上来嘛，我背你。”

我瞬间心花怒放，不用走路了，当然开心，“嘿嘿，好呀。”

旁边的二姑斥责我，“你奶奶年纪大了，别这么任性。”

我顿时停下了往奶奶身上爬的动作。

“一个四岁的小娃娃，能有多重，我天天下地干活的，骨头硬着呢，她这点重量，不算个啥！”奶奶转头看我，笑着说，“上来吧！”

听奶奶这么说，我放下心来，“嘿嘿，好！”

不用自己走路的感觉就是舒服，彼时的我趴在奶奶背上，好奇地问：“奶奶，为什么我们要走路去大姑家啊？不能坐车吗？”

奶奶回答道：“走路不花钱啊！而且就算坐车，从我们家走到坐车的镇上，也要一个多钟头，有这时间，不如我们自己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哦好嘛。”

我突然又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大姑不像二姑这样，嫁近一点呢？”

二姑没好气地插了进来，“还不是因为我最听话，你奶奶想把我留在身边养老，有个啥事能马上帮衬一下。”

奶奶白了她一眼，“看你说的，我当初是绑住你的腿不让你跑啦？也是你自己愿意的嘛。”

二姑心生感叹，“我倒挺羡慕姐姐，一年到头都不用来看你一回，眼不见心不烦。”

奶奶有点生气了，“这是嫌弃我老不中用了？幸亏我没吃多少你家的米，要不然我还真的直不起腰来了。”

二姑赶紧解释道：“开个玩笑嘛，还当真了，老小孩，老小孩，我看真的越老越小孩子脾气了。”

我当时只有4岁，虽然懵懂，却也觉得这种玩笑开得有点过了。

长途跋涉之后，终于走到了大姑家。

大姑家今天是小儿子娶亲，所以我们是过来喝喜酒的。

院子里很多小孩在一起玩，打打闹闹，我跟他们完全不熟，性格也比较腼腆，所以从来不会主动去找同龄人玩，我就像奶奶的跟屁虫一样，奶奶在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没想到，我这种不说话不乱跑的性子反倒被一众长辈们当做正面教材，夸我乖，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