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佳人相邀（1/1）

宾客入席，世子走过铺好的路，拾级而上。每行一段路便停顿一次，换下前一阶段的冠冕与朝服。

祝词唱了两次，第三次，他终于站到了钟离面前。

世子满怀敬意，深深弯下腰去，行礼：“请先生加冠。”

钟离取过一边的爵弁冠，规正地戴在世子发髻之上。

这一场加冠礼便在最后的祝词里落下帷幕：“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谈卜，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我曾希望你继承我的衣钵，然而终究还是差了一点。”钟离叹道，一双沉淀了岁月的眼眸望过来，有些惋惜。

“先生雄才大略……”

世子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前来敬酒祝贺的宾客围进了圈内。钟离负手站在人流之外，静静看着他被裹挟着融入宴饮之中。世子回首望去，两人的距离越发远了起来，那个一直望着众人的人被隔离在众人之外。

这样的疏离感偶尔会出现在钟离先生身上，可是明明先生最是讲究，深谙享乐之道，在尘世中过得风生水起。他的衣钵是什么？他想传承的是什么？是这一身才学？一手武技？还是这吃喝玩乐的本事？

世子被四面八方的祝酒词吵得头痛，只好集中精神一杯接一杯的应酬着，无暇再去思索。他是今天的主角，必然是无法轻易脱身。

已经很小心地不喝酒了，但盛情难却，有些人的身份又实在不好推诿，世子还是难免接了几杯。一一饮下肚，那火便从胃里烧起来，一路烧到嗓子眼。一连几杯毫无停歇，酒劲就涌上来。世子运转灵力压下脸上红晕，不使自己露出醉态来，但他已然是醉了的。

思维有些木了，他抬眼四望，只见身边人嘴唇张合，那声音却似隔了千万屏障。

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雪白的手，将一只青翠的酒壶送到他面前。一股清冽的酒香刺激了他的神经，好似也没那么醉了。

叶依云有礼有节：“诸位通融，本公主千里而来，尚未与墨川世子有空一叙。此刻仪式已经结束，诸位有酒不若晚些，先尝些美味佳肴，也不负墨川王的厚待礼遇。”

这番话说得巧妙，三言两语给了世子离席的理由，也给了祝贺的人一个台阶。

世子跟着宁陵公主走了，众人瞧着，不论真心假意都在夸赞好一对璧人，般配得紧。

二人行到水榭亭台，坐了下来。

“宁陵、公主？”世子意识有些模糊，辩驳道，“你分明是绝云间的仙子下凡。”

叶依云瞧他这副醉态忍俊不禁，留下那壶药酒便起身离去：“你此刻并不清醒，晚些时候希望你来鸿胪寺找我。本公主很想知道，未来相携之人到底如何看待这份婚约。”

离去的风里犹有女子自带的暖香，世子下意识伸手去抓，但渐渐也就垂了下去。

暖香萦绕了一阵终究是散了，温迪找来的时候早就不见宁陵公主的身影。他推了推醉晕过去的世子，鼻翼一动就被叶依云留下的药酒吸引，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那是宁陵公主留的见面礼，我不建议你擅自饮用。”钟离一句话成功让温迪缩回了手。

温迪瘪瘪嘴，被阻止倒也不恼：“我就是想喝一口尝一尝嘛，不喝就不喝。”目光转向醉倒的世子，他颇有些遗憾，“你要是松一点口，我早就带着他尝遍天下美酒了，这酒量啊，也不至于三杯倒。”

钟离摇摇头：“喝酒误事，多饮伤身。更何况他还未成年。”

“都加冠了，还小呢，”温迪咕哝着，眼神还是忍不住往青翠酒瓶上瞟，“我就喝一口呗，这样的药酒可不多得。”

钟离取过酒瓶，径自给世子喂下。酒过喉头带来一阵清凉，不多会，世子就醒了过来。

“先生？”见自己形容无状靠坐在钟离怀中，世子惊慌地扶着柱子起身。

“醒了就好。这样的应酬以后说不准还有许多，如何去虚以为蛇逃过灌酒你还需学习。”

“是。”

“宁陵公主这次能替你解围，下次就得你自己脱身了。”

“先生，她就是我那天所说的绝云仙子，我当真没有看错。她当时骑鹤而去……”

在钟离的目光之下，世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先生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所以，那女子真的只是凡尘之人，更是与他有婚约之人。

她想找自己谈一谈。

世子思及此，立即就要告退：“学生有事处理，先行一步，先生、夫子慢坐。”

“等等等等，反正你也醒了，这瓶酒要不就留给我吧！”温迪不甘心地喊住他。

世子微微红了脸：“抱歉，礼物与心意皆不可轻慢，我下次再寻美酒赔给夫子。”言罢匆匆而去。

钟离兀自给自己沏茶：“你与他争抢什么？”

“这你可就不清楚了吧？那酒名叫清明，其他酒醉人，这酒却是醒人的，说是醒酒汤也不为过。但那药材要凑齐也是难得……”

钟离不嗜酒，但所知甚多，倒也顺着话聊了下去。

鸿胪寺是外宾下榻之地。今日宴饮会持续数个时辰，世子踏进大门时，大部分人还停留在宫中尚未回来。

站到房门口时，世子才觉出不妥来。佳人相邀，他头次上门却两手空空，无论如何折枝花都是好的。未等他转身，领路的侍从已经敲开了门。他摸了摸腰间短剑，硬着头皮上了。

叶依云吩咐随侍的婢女看茶。

世子谢了茶，解下腰间随身多年的短剑隔着桌子推了过去。

“世子是何意思？”

世子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来得匆忙，权以此物敬赠仙子。”

叶依云不明所以地查看一番，只见那短剑做工精良，镶金砌玉，刀刃也闪着森森寒光，吹毛断发。但其上也有细微的使用痕迹，可见虽然保养得当，却也是贴身使用了很久的。

头一次见面就赠予贴身之物，实在是……好吧，也不算第一次。叶依云想到其中意味，也有些害羞起来。

“你倒也不必一口一个仙子的唤我，我小字荧，世子既然愿赠以此刀，便可……换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