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巡夜仙君（1/1）

巡夜仙君这名号起得潦草，完全是天庭硬塞给他的。魈没想挂什么美名，受什么供奉，只想除妖斩邪，护卫人间。

当初天庭执意要封，除了拗不过他的凶名封了妙号护法夜叉大将，美称降魔大圣，还组建了巡夜的队伍。借着“九州辽阔，大圣一人难以顾全”的借口，天庭往魈手底下塞人，一整支队伍都是巡夜仙君。那些人费心费力地和魈攀着交情，他们以为这样，魈就算是仙界的人了。

对此，魈只有一个评价，可笑。

除了初代的四位巡夜仙君尚有为民之心，魈不认可后来的任何人。而初代......已经逝去很久了。

世间多邪祟，混淆人心，影响魂魄。但凡沾染了邪祟，轻则心智错乱，重则永堕魔道。本该去往地府轮回的鬼魂会发生异变，衍化为无神智的恶灵。恶灵之间相互吞噬，灵智开化，便能成为鬼卒，再升鬼将、鬼王，甚至是鬼帝。

魈追着这个新诞生的鬼王有一段时日了，终于在青州境内抓到了它的踪迹。

本来仅他一人便可，但不知是替他追踪的山精野怪中的哪一个走漏了消息，天庭也知道了新晋鬼王于青州现身的消息，硬是派了十数仙众下凡相助。十数仙众临时领了巡夜仙君的腰牌，就这么杂七杂八地组建成了队伍。

近二十人的队伍零零散散地分配到了青州各郡县州府的交汇节点，便于立刻支援。也有三两个明目张胆跟在魈的身边，目光如炬。

他们是支援，也是监视。

月上中天，皎白的光洒落却透不过密密匝匝的叶子，林子里仍然是一片幽暗。魈站在树梢上，挺拔的脊背披着如水的月光，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看上去都温和了不少。

有新调来巡夜的仙君在询问前辈：“这位巡夜仙君怎么穿得如此奇怪？”

“听说是初代参加巡夜的仙君建议的。”

“初代？都有谁啊？”

私语声极小，落进了面无表情的魈耳朵里。

初代......都死透了。

初代巡夜仙君共四位，分别掌有雷火水岩四种灵力，笑闹着要随魈一样不当仙君当夜叉。人间九州，他便放心地只管了五州。后来，九州之大，职责还是全落在了魈的肩头。

仙之所以为仙，就是要不入红尘，远离祟气。求仙问道之人餐风饮露，孤高自洁受不了怨气的长久侵扰。初代四位尽皆离去，同行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魈渐渐的更加冷漠，因为谁都会离开，连仙神也会陨落。

初代还在的时候，魈还没有戴上面具。虽然日日行走黑暗但身上还有些许活气在。初代的巡夜仙君们见得到魈的面孔，也敢与他调笑。

“魈穿白衣宽袖才更有仙君的样子！”魈试了。

“大晚上的。当然该穿箭袖黑衣，方便行动！”魈又试了。

“听我的！”

“你那件不好看！”

魈在两人的争吵声中将和璞鸢往地上一怼，插稳。而后面无表情地箭袖套白衣，又割去了右臂的大袖，只留下超出肩头的些许布料。左宽袍右窄袖，内黑衣外白衣，再套上碧绿的肩甲。

如此奇怪的打扮在魈身上有一种诡异的和谐，两人的提议都被接受，这样的搭配皆大欢喜。

“刷——”林中无风，却有怪声响起，划破了一片寂静，闲聊顿止。

魈瞅准了方向跟了上去。巡夜仙君们自然没有落后，有一人燃烧符箓，召集起分散在青州的所有巡夜仙君。

魈一甩枪尖，忽然停在了半空。就像流水突然被堤坝阻住了去路，恶灵在山谷间失去了踪迹。

前方有异常，但眼前一片平静。魈身后的仙君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魈也不指望他们，闭上了眼，左手抬起按于虚空，五指虚握狠狠一抓。耀眼白光自指尖迸发，清脆的破裂声轰然响起，障眼的阵法破碎，人间地狱就这么展现在了所有仙君眼前。

这是一个刚刚成型的鬼蜮。

鬼蜮是被鬼王周身邪祟之气影响而扭曲的域场。只需半个时辰，鬼王所在之地，以鬼王为中心方圆五里内的所有生灵都将被邪气侵染，堕为恶灵。

新晋鬼王通常需要吞食大量恶灵来巩固境界，而这一只尤其需要补充恶灵，因为它在刚刚诞生之时就被魈捉到重创，需要进食来修复伤势。如果不是天庭的蠢货不小心放跑了它，魈又怎么会允许它继续作乱。

“鬼蜮已成，十里血染。当如何做，不需要我吩咐吧。”

清亮的嗓音将所有失神的人拽回现实，破开阵法的夜叉盘坐在虚空中布下新的阵法。灵力如浪潮般涌出，金色丝线遍布十里鬼蜮，将十里范围围堵得密不透风。

鬼蜮已成，悲剧的结果已不可更改，清扫净化的工作，这些巡夜仙君足以胜任。

“我守在这里，你们前去清扫。”魈所在之地是困灵阵唯一的出口。

邪风扑面而来，刚刚被转换的恶灵不甘心就这样被瓮中捉鳖。魈没有起身，手中印诀变化，速度快得仿佛开出花来。金光从他身下流淌出去，摁住了所有反抗的力量。

恶灵是最低级的邪祟，只需打散形体就会化为最本源的邪祟之气，失去作乱的力量。巡夜仙君们纷纷施展神通，用各自最擅长的法术击散恶灵之体。

恶灵失了形体依凭，只有最本源的怨气涌向出口。和璞鸢平放在膝上，魈掐着法诀一点一点平息涌入体内的怨气，将它们纳入丹田处早已形成的祸源。

来者不拒，海纳百川。

那些怨气不拘管束，总要在经脉里转上好几个周天才肯老老实实地被封印。过多的怨气撑得魈身体发涨，经脉隐隐作痛。

熟悉的痛苦如浪潮拍岸，没有人瞧见面具下皱紧的眉头和滚落的冷汗。

“大圣！鬼蜮中还有活口！”

鬼蜮一旦形成，万物皆堕恶灵，怎么可能还有活口。但是当魈看见马车中瑟缩的小姑娘时，只能道一句“好久不见”。

这事有点匪夷所思，魈一时间也愣在当场。

马车帘子一会被掀起一会又被放下，来来往往几波人都好奇谁这么厉害，居然能从鬼蜮中全身而退。

马车里的人大概被看得烦了，于是打算自己钻出来。魈一把按住帘子把人推了回去。

他转身坐在了车夫的位子上，捏了个纸马拉车，自己拽住了缰绳。

“尔等清扫鬼蜮，自行回仙界复命。这人……我带走了。”

仙界别打她的主意。

话语里的警告，在场的人都接受到了。他们齐齐弯腰作揖，应了声是。

马车行了一段土路，出了鬼蜮便直直升空，划过天际，很快行到魈的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