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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启程(1/1)

不去过自己的生活是一种怠惰。

诗者说自己不会写诗。

少女也不清楚诗怎么写。

她不会清楚,因为她不为自己过活。

平攘的云层不知怎地被推开一处方方正正的蔚蓝晴空。

他就这么看着大海,看到天色昏沉。

少女以为他能一直这么站着。

可诗者转了个身,背着太阳。

她不是很理解。

“现在的阳光是最弱的吧?”

“是啊。”

也许是。

他凌乱的头发染上一线棕黄,在海风里显得别样柔顺。

“可这也是她最有力量,最温柔的时候。”

像是晚风轻拂她的头发,夕阳垂吻晚霞。

少女听不明白。

“很漂亮不是吗?”

这下她清楚了,点点头。

黄昏把晚霞揉在她的长发上,擦拭着单薄的淡蓝长裙。

“你会写诗吗?”

诗者转过头来看她,有些诧异,摇了摇头。

“不会。”

“他们说你会,还出版了。”

“他们是谁?”

“……就是他们。”

真像个小孩子。

诗者又是不在意的样子。

“很久以前,我总是追名逐利,过分地在乎仪式感。

我想和女朋友去完成好多的第一次。

去做过山车,去放风筝,去写诗,去看戏……

可爱说起来还是太模糊了。

很多时候她很忙,我却总想霸占她的每一分钟。

我以为这样就可以给她安全感。

可她却总是忍耐我的毫无边际。

我从不知道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也不知道很多记忆就是伤口。”

少女走近,也靠坐在堤岸上。

“你女朋友也是法师?”

诗者拿出一包烟,推出了一支。

“你介意吗?”

少女想想,摇摇头。

她会用风吹去的,这样就闻不到了。

诗者听到了也放下心来,护着打火机点起火来。

白烟刚在身前停顿,便有海风从身后吹来,把那一团虚幻吹散。

“不是。

她不是法师。

所在我不在的时间,我都很想见到她。

她是那种很认真学习的人,那些时候她也正要读书。

可我真的怕哪次就回不去了。

我没敢告诉她。”

很奇怪的口感,烟味很咸。

“后来呢?”

少女侧过脸,阳光打在她的半边脸颊上。

光亮的脸蛋和被刘海遮挡的眼睛,光与暗如此分明。

“后来。”

诗者深吸一口,直接伸手掐灭了烟头。

还有那么长。

“分了呗。”

诗者还记得那个下午。

他坐在她家里,有一种犯罪的感觉。

她父母还在上班,家里除了他们就没有谁了。

她还是安静地坐着。

安静地看着电脑。

直到一束斜阳溜到房间里,穿过阳台上稀落挂着的衣物。

她很快地抬起头,笑得很灿烂。

好像眼里有光。

诗者以前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雨天。

以为她喜欢静坐。

所以他才时常拉着她出去玩,不过这样的机会也是很少的。

在那之前他几乎没有看到过她这样的一面。

她喜好自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随遇而安。

不喜欢刻意,不喜欢文饰。

法师应该更懂这样的道理,自然从不刻意绘录法则。

观想自然是推演修行法最基本的方法之一,也是熟络法则的手段。

可诗者偏偏不好此道。

所以离别成了更理所应当的事情。

是他限制了她。

爱与不爱是很难说清的,诗者喜欢,所以不愿伤害。

每个人的想法都有所不同,诗者不愿强求,还是选择离开。

在之后的日日夜夜里,诗者不再写诗。

诗自己是在写的,为了每一个精心酿制的日子。

诗是生活的舞蹈,为自己而活。不是装模像样地拾起那仪式感,而是让自己的心真正地跃动起来。

心会指引每一个法师,也会指引每一位普通人。

生活从来就不是用高雅、平凡或平庸来定义的,生活就是生活,无论它们怎样。

用心去感受,哪里都是修行处,何处不为悟道场。

诗者抬起手遮了一下光,很自然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何可可。”

少女逆着光,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

风呼呼地吹响,顽皮地掀起了顾安沁的杏色礼帽。

一只粗壮的手把帽子按了下去。

“谢谢。”

顾安沁轻声道谢,看上去与人总是有着微妙的距离感。

她今天看上去很绅士。

“这次还是麻烦顾小姐走这一趟。”

“是我麻烦你了,郑仁先生这次还是要劳烦你了。”

灵安此次派遣了一位四阶坐镇调查。

顾安沁觉得这不是很对劲。

她特意到灵安的图书馆翻阅了档案。

有关这几年来秽域驻守人员的调职信息全在上面了。

而此次调查的秽域上一次人员调动已经有六七年的时间了。

六年前的人员最低也已经初入四阶,若真出了什么事,郑仁怕是解决不了。

就像她也解决不了很多事。

上面应该还有安排,这就不是她该想的事情了。

顾安沁将手伸入口袋,一块黑色的玉石平静地安放在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流云的风起了,吹不皱盐埠的旗帜。

他们淡然地从车站出来,踩在夕阳的影子上。

人走得慢。

风吹得蛮。

在日落时分,总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很是不同。

比清晨的要成熟,比正午的更耀眼。

它朦胧、生涩。

把所有东西都照得如此不明晰,又把光影离得层次分明。

顾安沁稍稍理正帽子,在夕阳的余晖里叹出一口冷雾。

每一次的出发都不知结局如何,正是如此,他们从不犹豫。

所有人都应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否则又怎么守住这个世界。

很多时候他们淡然,但更有骄傲。

在人世间不可踏行的地方,会有他们的影子。

很多时候状况是自己无法掌控的,只有不断地前进是他们唯一可以做的。

尽管他们知道……

谁也走不进那落日尽头。

海风吹不过小小的山丘,黄昏却将其淹没。

在没有人发声的地方,听得见呼呼风吼。

林江之前在酒馆里和他提起过这件事。

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久住山边的时光。

可是当他每每听到别人提起“山风”二字,心中忍不住地悸动。

那么微微一抖,就好像世界都随之颤动。

心中难免泛滥一种酸苦的味道。

顾安沁没有体会过,不过想起之前在书中看到过的一种现象很像。

只是真假无法验证。

书上写的是一个故事,讲的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法师,还有山主的故事。

故事很长,很平淡,甚至回想起来没有什么好讲的。

只是在书页的终末画着一副油画。

那个法师背影在高山之下,看着画卷竟有山风吹面之感。

她现在站在这里,看到周边隐入雾霭的青山。

近山远山,座座连绵,又以青色断绝,逐渐单薄隐入云天。

像是那画卷中的景色,倒是要热闹许多。

其实不必紧靠,单单是生活在这,也已经在群山之中了。

在这沟壑当中,人们又是多么渺小。

如若微毫尘末。

却也听得到那书中曾说的“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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