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1/1)
黄昏时分,‘吴成’带着楼中的小二踏出了食味轩,两人手中都拎着沉重的食盒一同上了马车。路上,二人在心中对接下来的事情反复构思着各种情况的应对方式,结合家主与暗二提供的消息,暗一有八成把握不会暴露身份。
至于剩下那两成,只能说是运气不好了。
好在他还没倒霉到那般地步,顺利地与暗五混进了宅邸里头,神态自若地让里头的守卫都来用膳,顺口还问起了前日出去追捕秦莫的队伍是否有消息回来。
“张大人并未归来,想必还在追捕秦莫或是另有任务了。”侍卫队长如此答道,似乎并不担心那队人的失联,只以为还在外头执行任务。
暗一心中悄然松了口气,幸好没有继续拖下去,否则时间久了必定会让他们察觉到那个小队的失踪。他摆了摆手,“原来如此,罢了,我先去瞧瞧那位‘贵客’,小五啊,你在外头守着,等各位军爷都吃完了,你再收拾干净,也省得他们劳累了。”
“知道了,吴管事。”暗五会意的应道。秦家精心特制的迷药发作大约需要半个时辰左右,正好够他们慢慢吃完,一个也别想跑。
许是因为吴成先前也曾多次借口审讯实则挑衅的去找秦长安,其他人也不意外,毫无反应地吃着食味轩的美食,甚至还为暗一的‘体贴’而感到高兴。
暗一模仿着吴成走路的姿态走进了内室,心中警惕地按照他交代的方法打开了暗门,终于看见了失踪已久的秦长安。
他忍住了心中的急切,直到门被关上,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只有秦长安一人后,这才松了口气。
“主事。”他的声音变回了自己的本音,也令秦长安有了不同于前些日子的反应。
“……暗一?”秦长安与负责豫章郡事宜的暗一相处时间并不算长,只依稀还对他的声音有所印象。虽然他们都曾在一同训练过,但终究时日久远,他们也不是昔日的少年了。
“是我。”出于谨慎,暗一并未卸下伪装,言简意赅地说道:“家主也来了。”
秦长安平静的眼底泛起了一丝波澜,“胡闹!你们可还记得秦家家规?暗一,你回答我,秦家家规第一条是什么!”
暗一条件反射地答道:“秦家尤以家主为重,无论何时,家主都必须首先保住自己。”
秦长安冷笑一声,“那家主现在在何处?”
暗一一时无言,沉默了半晌,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主事,您觉得……我们谁能拦得住家主?”
秦长安沉默了。
要真这么说,恐怕除了老家主之外,也没人了。
“主事您感觉如何,是否需要玉露丸?”暗一转移话题道。
“给我来一丸,那白眼狼把我的东西都收走了。”秦长安伸手接过了暗一递来的药瓶,二人不约而同地略过了先前的话题。
随后暗一便开始与秦长安汇报起这些时日里外头发生的事情,最后总结道:“主事,寿春兵变,恐怕郡守也不会继续按兵不动下去,他能被彭坤的话打动,必定有所求。”
“想必还是为了豫章郡。”秦长安淡淡地说道:“在圣上将豫章郡赐予老家主为封地,又允许家主袭承这个封地后,他就坐不住了。没有家主,他还是这豫章郡的土皇帝,可有了家主,他便只是一个打工的。这样的落差,那位在豫章郡横行霸道了十数年的郡守大人如何能接受的了。恰好彭坤对他伸出了橄榄枝,他同样有所求,二人一拍即合,相约起事。”
暗一诧异道:“主事,您被关在这里这么多日,消息倒还挺灵通的。”
秦长安微微一笑,“多亏了你现在这个身份的主人,他隔三差五的便要来恶心我一番,看着他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的模样,倒令我想起了老家主的一句话。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虽然不是很明白这里头的深意,但莫名觉得适合。”
暗一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可不是,这白眼狼被家主整治的可凄惨了,家主说,他的命等把您救出去后由您来决定。”
秦长安轻笑一声,“还是家主懂我心思。”
秦长安的善解人意与体贴大度那都是冲着自家人来的,至于对外人尤其是敌人,那就别提有多苛刻了,如吴成这般跳到他头上来作死的,秦长安早就在心里给他安排好了数十种死法。
暗一琢磨了下时间,估计药效差不多快发作了,“主事,我先出去看看药效发作了没,您先继续歇会儿,恢复一下身体。”
秦长安在这暗室里用的膳食中都下了能令他失了气力的药物,即便有玉露丸的缓解也没那么快能恢复过来。这会儿他正努力的扶墙站立,意图待会儿能减轻些他们的负担。
夕辞他们早就算计好了,半个时辰,正好药效发作,天色也黑了,这夜色恰好能掩饰他们的行动。
待暗一走出了暗室,便见暗五站在门口抬手冲他比了个手势。暗一了然的点了点头,拔出了匕首开始挨个查漏补缺。暗五则走到了大门口,朝门外的二人招了招手,“二位军爷,里头的军爷喊二位进去用膳,他们吃好了来换你们。”
二人早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肚子饿的咕咕叫,这会儿听见暗五的话,立刻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反正外头还有人守着,这么一会儿能出什么事情?谁知他们才越过暗五,身后一抹暗光迅速划过其中一人的颈间,那人还来不及发出声响便被暗五拧断了颈骨。另一人走得稍快些,却也听见了身后的异动,正要回头望去时,暗五已经迅速的上前贴在他背后,捂嘴抹脖一系列动作完成的相当丝滑流畅,半点声响也未发出。
外头守着的夕辞与三名暗卫见门口的守卫被暗五骗进去后,也开始对外头暗藏的守卫动起手来。他们的位置早就被夕辞与暗一摸清楚了,此时四人正分头逐一暗杀,连匕首都是不反光的黑色,每放倒一人都是轻拿轻放,将暴露的风险降至最低。
里外合作的十分默契,大约一个时辰不到,外头的守卫便被四人清理干净了。他们也算管杀不管埋了,这么多人,他们哪有那个功夫去挨个毁尸灭迹,只要今晚不暴露就行。
甩掉了匕首上的血迹,夕辞转身走入大门,里头也是遍地尸体。看见这一幕,她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这些人既然听从彭坤的命令对秦家下手,那便是她的敌人,对敌人,她从不心慈手软。
“兄长,你感觉如何?”看着被暗一搀扶着迎面走来的秦长安,夕辞周身冷漠的气场微微柔和了下来,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大碍,只是暂时有些使不上力,休息两日便好。”秦长安无奈的看着她说道,“家主,下回莫要如此了,他们的目的本就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了。”夕辞见他气色略有些惨白,想来这些人也不会给他什么好待遇,“先不说这些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先带兄长去桐子巷安顿下来再议其它。”
“家主言之有理,我们快走吧。”
——
待他们顺利回到桐子巷的旧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虽然计划进展的十分顺利,但接下来便会是一场硬仗了。那座宅邸被屠戮,被藏匿在其中的秦长安不知所踪,一旦郡守府那边察觉到,食味轩便会迎来一场麻烦。
暗一问道:“家主,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先把食味轩关了,让其他人都分散撤走,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伤。”夕辞沉吟了片刻后如此说道。
“……这样损失不小,况且关了食味轩岂不是就暴露了此事是秦家所为吗?”暗二迟疑着说道。
秦长安却摇了摇头,“即便不关他们也会怀疑,况且寿春已经起兵,郡守等不了那么久了。若是食味轩继续开着,他若急了,说不准会直接对食味轩动手以此来逼迫我们出现。与其受人胁迫,倒不如先一步撤离。至于那些损失,秦家还承受得起。”
夕辞也说道:“只要人还在,即便食味轩被毁,事后我们还能重建一个新的。郡守若是要发疯,便让他疯去吧。如今我们人手不足,不可正面与他对上。彭坤一心想要秦家的粮种与财物支持,若是让他知道了兄长的逃脱,他只会更疯狂。我相信都城那边的军队已经出发了,没有了足够的粮食与财物,他撑不了多久的。”
“所以这段时间我们要低调些,等郡守也冒头了,再去处理他。只要豫章城尚未乱起来,我们便按兵不动。”秦长安强调道:“我们就这么点人,只能等到水混了,才好借机摸鱼。”
“是,家主,主事。”暗卫小队表示明白,暗五甚至体贴的提醒道:“主事,那个吴成还在地窖里等您处置呢。”
“我先养两天再说。”秦长安眼也不眨地说道,“让他等着。”
“好的主事,我一定不会让他先饿死的。”暗五拍着胸脯保证道,要不是这白眼狼,食味轩也没这么快就得关门大吉,这得流失多少小钱钱啊?一想到那些飞走的小钱钱,暗五就觉得心痛不已。
暗三白了他一眼,“别耍宝了,赶紧回楼里去,想个法子让其他人都赶紧散了,东西能拿就拿,不能拿便不要了。”
暗五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丝肉痛之色,“……大哥,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正好借‘吴成’的口来宣布食味轩的关门大吉,让他们都回家歇着去,顺便帮我一起搬点东西回来。”
几人无语地看着他,“最后那句话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嘿嘿……”暗五傻笑了一下试图蒙混过关。
看着这小子是队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其他人几人都已经习惯了对他略纵容些。见他如此,夕辞也忍不住笑了,“行了,吴成的话未必有用,他毕竟只是管事,还是劳烦兄长辛苦走一趟了。趁着天黑行动,明日食味轩便不必再开门了。”
经过这两三个时辰的恢复,秦长安已经有了些力气,至少在暗一的帮助下可以行动了。听闻夕辞此言,也无奈的点了点头,“也好,我先前在楼里巡视过,他们也都认得我,由我来宣布的确更可靠些。家主你就不必去了,尽量不要暴露你已经在这豫章城中的消息。”
“我知道,兄长,我护送你们过去,晚些再回客栈。”夕辞沉声道:“明日我会想办法与秦武他们取得联系,试试看能不能将游隼召来。兄长已经脱险,也该让车队脱身了。”
最好的办法便是找自己人伪装成外敌袭击车队,让所有人借此机会分散后各自潜入豫章城后汇合。实在不行,那就等彭坤那边收到消息后坐不住派人袭击时再撤,只不过那样的话车队可能会有死伤。夕辞对敌人从不留情,可面对自己人时却往往狠不下心来。即便知道有些时候牺牲是必要的,可她总是尽量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对夕辞而言,秦家是她的家,老师临终前将秦家交托给她,秦家与秦家之人便都成了她的责任。幼年的磨难并未使她愤世嫉俗,她的心灵与意志都足够坚韧,过往的一切劫难只会促使她变得更加强大,而非沉沦黑暗。或许换一个人来都未必会如此坚定的选择关闭食味轩,毕竟郡守是否会对食味轩出手都仅是一个猜测罢了,同样有一半的可能是他不会。可夕辞却不愿用那些人的命去赌一个可能,在她眼中,若是一些财物可以挽回那些不必要的牺牲,她绝不会吝啬于付出。
这或许也是秦天策选择她的原因,她天性中存在的那一丝对于生命的尊重。对于经历丰富的秦天策而言,这才是最可遇不可求的珍宝。每当看着这样的夕辞时,他总有种感觉,仿佛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同伴。
只有真正经历了苦难后,才会明白曾经失去的和平有多么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