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1/1)
十一郎定亲了,对象是陛下册封的瑶成君,她是秦家之主,也是程家的五娘子。宫宴过后,这个消息几乎是眨眼间传遍了都城。
那日宫宴结束,夕辞依旧没有去程府,而是在凌不疑的陪同下神色平静的与程始夫妇和程少商道别,然后回了秦府。
不提回家之后的夫妇二人是如何激动又难过,至少夕辞的心是平静的。或许此刻程家上下对她都是真心接纳的,除了程老夫人与萧元漪之外其他人待她也都极好,可在她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却从未得到过来自他们的希望,而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了。
她将程少商放在心上,是因为她是程家唯一一个不惜反驳萧元漪也要护着她的人。或许两位兄长同样十分照顾她,可他们终究是更加敬畏他们的阿母,能做的有限。但他们对自己的善意,夕辞并没有忘记。在能力范围之内,她也会照拂二人。
一直在秦府等待的兰心在见到凌不疑送夕辞归来后,也终于安下了心,笑眯眯地将他们迎进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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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一行人回家之后,反应过来的萧元漪捉着少商追问道:“嫋嫋,你是否早已知道媖媖的情况?”
程颂与程少宫也看着她问道:“是啊嫋嫋,媖媖就是瑶成君,她怎会变成秦家家主?”
无奈之下,程少商只得承认了,“是,当初是媖媖带人救了我和三叔母他们,后来在骅县,也是她带着秦家武卫拖住了叛军,这才等来了支援。她因此被圣上册封为瑶成君,我在秦府探望她时便知晓了。至于秦家,那是她已去世的老师交托给她的,她是秦老先生唯一的弟子。自她被丢到庄子上后,大母和葛氏一直让她和兰心自生自灭。也是那时她遇见了秦老先生,被收为了弟子,成为了他的继承人。”
不待萧元漪发问,她便主动说道:“阿母,媖媖不想我告诉任何人,你不明白吗?在你们来到骅县之前,她就主动离开了秦府,去了驻跸别院。”
萧元漪愣住,明白了她的意思,巨大的失落感顿时席卷了她的身心。
“她是……不想见我们。”她喃喃自语道。
原本程始还在感慨小女儿的厉害,竟能在战场上如此强势,谁知一转头见了萧元漪这番模样,他又有些不忍了。他与她夫妻二十余载,伉俪情深,可却为了小女儿一事闹得冷战至今。虽知错在他们自身,但夫妻多年,他还是不愿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元漪,明日我们去秦府探望一下媖媖吧。”他叹道,“况且圣上赐婚,一应事宜我们也得尽快准备起来。”
萧元漪这才强打起精神,应道;“将军说得没错,媖媖的嫁妆……我得开始清点了。”
程少商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或许,媖媖未必会从程府出嫁。
但她还是没有在这种时候把话说出来打击他们,这件事,还是等问过媖媖之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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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是近日祸事颇多,文帝思忖之下,决定过几日便率众臣去涂高山祭祀,希望来年平安。说是祭祀,其实也是顺带让一伙人聚众散心,也不排除隐形相亲的打算。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催一下老叔父代他为子晟下聘去,先把定亲宴办了,让他安心些,省得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文帝嘀咕着,连子晟都有着落了,怎么自家小老三还没动静呢?不是听说他之前对程四娘子另眼相待么?这速度也太慢了,真是没学到他的精髓啊。
对此,越妃送给他一个白眼,她从来不会因此而催促儿子,她本身与文帝也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自然也是希望儿子未来的新妇是他自己喜欢的人。子端平日已经够冷的了,没必要再娶个只能相敬如冰的新妇回家日日相对。
所以,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急,这世道对男子本就优待,他这个年龄要是个女娘越妃才可能着急呢。
再说了,前几日宫宴殿前的闹剧也不是没人告诉她,只是瞒了文帝一人罢了。子端那没用的儿子连个小女娘都拿不下来,总不能叫他急着催婚的老父亲强压着水牛低头喝水吧?这种事情越妃可干不出来,别到时候佳偶变怨偶,她可真不希望儿子和太子一样倒霉,娶了个太子妃那样的玩意。
至少那程四娘子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不然子端还愁啥?
越妃悠哉的谱着曲,半点也不为儿子的婚事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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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程家不意外的上门了,比起对面殷切地眼神,夕辞显得十分平静,面上是礼节性的微笑。
如果说当初在程府时还能感受到她的一丝真心,现在便只剩下了面子情。她只是看在他们是她名义上父母的身份,才保持了一定的客气。但这个客气却不是程始与萧元漪想要的,可程始却知道,是他对不起这个女儿,当年她被留下,他没有反驳,回来之后妻子对她的苛刻他也没能劝阻好,促使了媖媖与他们彻底离心。
如今他对小女儿别无所求,只要她能开开心心地活着,嫁给自己心仪的郎婿,未来也有托付,他就安心了。
虽然猜到了答案,但作为一名父亲,程始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媖媖,你是真心愿意嫁给凌不疑的吗?”
夕辞怔了怔,倒也没有去问不是又能如何这种伤人的问题,只坦然的点头,“子晟问过我,是我答应了,他才去请陛下提亲的。”
萧元漪忍不住道:“可你知道城阳侯府是个何等混乱的地方吗?城阳侯一心攀高枝,他和淳于氏都迫不及待地将裕昌郡主当做了儿媳的人选,那裕昌郡主……都城之内众所周知,她对凌不疑痴心追了数年,连名声都不要了。”
“我知道。”夕辞淡淡的说道。
“这些事情,子晟会处理好。他的阿母是霍君华,不是淳于氏,他请陛下代行父职也是不愿让城阳侯插手。婚后我们更不会与他们住在一处,这都城谁不知道他对城阳侯府的不待见,我也不必去城阳侯府走动。”
况且,她也不是好惹的,淳于氏若是敢跳到她面前来,别怪她不给颜面。
萧元漪却放心不下,叹道:“可他们有汝阳老王妃做后盾。”
“老王妃若是能拿捏住子晟,也不会让自家孙女多年来求而不得了。”夕辞是真不怕那老王妃,总归不是她的长辈,况且她也是有封号之人,明面上她也不敢乱来。至于私底下,她不觉得秦家的人会输给一个早已被文帝疏远、连自家王爷都不待见的老王妃。
她想撒泼,那也得有人愿意接。
知道自己劝服不了这个女儿,她一向极有主见,一旦心意定下,便再难转圜。萧元漪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如今的他们不也是如此。
最后,程少商主动问了一句,“媖媖,圣上赐婚,彩礼会下到程府,你届时出嫁……”
夕辞看见了她眼底的祈求与担忧,顾念曾经兄长们的情分与保全阿姊名声的想法,她点了点头,“如果你们愿意,我就在程家出嫁。”
程始连忙道:“这是理所应当之事,媖媖你放心,你的嫁妆阿父阿母会为你准备好的。”
她没有可以去反驳这个称呼,因为没有意义,只是平静的说打了一句,“老师也为早为我备下了,届时会一并送出。”
只是她思虑再三,凌不疑还有血仇要报,虽然他们有信心找出剩下的那些人与凌益的证据,但这件事终究风险极大,她应该在名义上与秦家做一个分割,以免届时连累秦家。恰好定亲在即,等定完亲她便将家主之位转让给长安兄长,只是一个名义罢了,若有需要她依旧会为秦家出力,这里是她的家。
待送走了程家一行人后,兰心忿忿不平道:“女公子就原谅他们了吗?”
“原谅?”夕辞平静的面容终于流露出一丝倦怠,“若是认为这是原谅,那便是吧。”
“我原谅他们,不是因为我还在意这所谓的母女情分,而是因为我不在乎了。我知道当初在他们眼中,我这个被留下的女儿甚至不在退而求其次的范围内。在他们心中,总有许多东西远胜于我。而我放下也是因为,在我心中,亦有许多存在远胜于他们。”夕辞自嘲一笑,那一日她本该与兰心借机摆脱这个身份,与‘程夕辞’斩断联系,彻底成为‘秦九曦’,可却因为凌不疑的出现,打乱了她最初的计划。
“我用了我所能用的最偏激的手段,却依旧斩不断这世俗。这都城,是我心存牵挂,终究没能放下。否则离开这都城,天高海阔任鱼跃,怎会不自由呢。”她叹息着,却并不后悔。待事情都尘埃落定,她与凌不疑也能自由了。
“就这样吧,反正也不住在一处。或许保持距离,才能让我们和平相处吧。”她不会去程府的,就这样住在秦家别院里也没什么不好,况且还有陛下赐下的宅邸做幌子,阿姊和兄长们若是想见她,随时可以来秦府。
在这里她是主人,可在程家……她却会觉得连客人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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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凌不疑上午特意派了梁邱起来传讯,告知她今日他有军务要处理,不能来陪她,等他处理完会来与她一并用晚膳。故兰心早就去厨房那里指挥了,其实并不用她亲自去,只不过赐婚圣旨下来了,她有点过于高兴,所以想找点事情做做。
夕辞平日不喜人跟着,除了兰心,极少会让侍女在身边随同。所以当兰心跑去厨房忙活后,她身边也就空无一人了。
正悠闲的坐在院内的秋千上看着晚霞,忽然,她皱起了眉头。
“谁?!”夕辞敏锐的察觉到方才有人在她左右,可她以最快的速度起身转头却发现周遭除了自己之外空无一人,不由得皱紧了眉。
这样的情况是自凌不疑出征冯栩郡时开始的,可夕辞却一次都未发现那人的踪影。她甚至询问过几乎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兰心是否有察觉到旁人,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这也让夕辞更加不解了。兰心在武力上或许有所不足,但灵敏度却是极高的。连她都未曾发觉,只能说那人的确强大。
当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再一次出现时,夕辞也不再执着于抓人了,而是坦然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不妨出来一见。”
身后依旧悄无声息,可夕辞却有着强烈的预感,直觉告诉她,那人此刻就在她身后。于是,她猛地转身,在看见那突然出现的身影时,心跳剧烈跳动了一霎。
“女公子。”一身藏青色长袍的青年拱手一礼道:“别来无恙。”
夕辞不解地看着他,“我与阁下素未谋面,何来此话?”
“在下司命,与女公子也算是故人,至于女公子缘何不知……时机一到,女公子自然明了。”他拱了拱手说道,“今日只是来与女公子打个招呼的,女公子有客至,在下便先告辞了。”
说罢,院外脚步声响起,夕辞下意识的回头望去,见凌不疑正好走了进来,与她四目相望时露出了一个笑容。夕辞察觉到不对,他为何没有奇怪她身边之人。她又扭头望向了先前那人所在之处,果不其然,空无一人。
“媖媖?”凌不疑对她的表现有些疑惑,“……你的脸色有些不好,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没休息好罢了。”夕辞下意识的隐瞒了此事,不知为何,本能告诉她,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兰心,包括……凌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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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凌不疑提起了下聘之事,“陛下将此事托付给了汝阳老王爷,明日他变回去程府下聘。对不起媖媖,近日军务实在繁忙,那些被收编的叛军大多押送到了军营,我还要去打乱分配,实在分不出身来。”
凌不疑有些愧疚,明明是婚姻大事,自己却像个外人似的,都没空插手。陛下也是,先前还催促他尽快成婚,结果事到临头又抓他做劳力。
夕辞笑了笑,“下聘罢了,又不是什么必须到场的情况。军务要紧,你忙你的就是,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老王爷明日会去下聘,听说老王爷是个有趣之人。”
凌不疑点了点头,“老王爷常年居住在三才观,不怎么回汝阳王府,和老王妃不一样,他是个讲道理的人。”
闻言,夕辞感兴趣的弯起了唇角,“那我明日倒要去瞧瞧。”
第二日,夕辞整装待发,兰心看着她惊讶地问道:“女公子你真要去程府吗?”
她笑了笑,“去看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