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1/1)
凌不疑的马车入宫有特权,不必像一般人那样在宫门口就得下车一路步行至殿前。马车长驱直入,凌不疑坐在夕辞身边,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为了不让她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故意说道:“媖媖,还记得我出征前答应我的事情吗?”
夕辞看着他,眼底划过一丝狡黠,“你指的什么事?”
凌不疑沉默,虽然他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才提起了出征前的约定,但她这是打算反悔了吗?
“不是说好了,我出征回来,你就答应嫁给我。”他的语气十分委屈。
“是有这么回事。”她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但那不是有前提的吗?”
不知为何,凌不疑心中突然冒出一种不祥之感,莫名心虚道:“……我这不是完好的回来了么。”
“真的吗?”她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若不是你还记得穿上软甲,这会儿怕是还在养伤吧?”
“……谁告诉你的?”凌不疑嘴上问着,心里却有了答案。
阿飞,看来你是真的皮痒了。
正在外头赶车的小胖飞猛地打了个喷嚏,纳闷的想着,他该不会是着凉了吧?
“你猜啊?”夕辞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手下的眼线可多着呢,阿狰,下次你要想瞒着我,最好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在。”
凌不疑噎了一下,“对不起,媖媖,我没想瞒你,就是怕你会担心。”
“阿狰,我知道你以前习惯了拼命,认为只要人没死就行。可你觉得这种心态还适合现在的你吗?”她看着凌不疑的双眼,认真地说道:“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你有想过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如何吗?”
凌不疑愣住了,以前文帝总训斥他太过不在意自己的小命,可他从未放在心上,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只能拼命才能看见希望。但现在他有了心仪的小女娘,想要娶她做新妇,与她重新组成一个家,或许未来还会有延续着他们血脉的孩子。她会陪他度过每一个日夜,抚慰着他那几乎沉沦在黑暗中的灵魂。
只要想到未来的每一个清晨,他睁开眼便能看见她的存在,凌不疑心中便会升起阵阵暖意。
此刻夕辞的话如同当头一棒敲醒了他,的确,如今的他自然不能再同从前那样肆无忌惮了。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夕辞的手,郑重地说道:“我会记住的,媖媖,往后我不再是一个人,还有人在等我回家。”
夕辞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眸里闪烁着细碎的星光,回握住了他的手,“我答应你了。”
终于得到了一个准话的凌不疑欣喜若狂,但顾及到一会儿夕辞还要参宴,这才按捺下了那颗想要拥抱她的心。
“媖媖,此身此心,只会属于你一人。”他注视着她,温柔地说道。
夕辞微微垂下眼眸,脸颊上不知不觉已经染上了一丝红晕,在凌不疑的注视下,她轻轻应了一声。
——
程少商跟随着阿父阿母终于走到了一座大殿前,遵从规矩脱履上殿。进去之后,她便与父母分开了,程始夫妇坐在正殿,而她一个未成婚的小女娘则到屏风另一端的席上。
原本她看着席上都是些不对付的女娘,心情瞬间变得有些糟糕,好在不多时又看见了另一头的万萋萋,这才又高兴了起来。只不过此次宴席座次都是安排好的,按照父辈的官职来排序,程少商无疑是最后一个。
王姈看见她便是一阵冷嘲热讽,还扯上了前几日再度与何昭君定亲的楼垚,听得她不耐烦极了。明明她与阿垚只能说是好友,她对他根本无男女之意,可落到王姈的嘴里却难听至极。索性距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她便走出了殿门,打算出去透透气,也省得自己一时没忍住在这地方跟她们吵起来。
结果程少商的倒霉经历还不算完,才穿好了一只鞋,正想去套另一只时,一只脚突然冒出来把她的鞋子狠狠踢远了。
也不知程少商是如何碍了五公主的眼,许是王姈的耳旁风也说不定,总之,她恰好跟这位刁蛮公主撞上了,五公主一想起王姈的话,便打算为难一番程少商。
程少商顾念身处皇宫中且对方是五公主,一忍再忍,结果她却得寸进尺,身边的宫女甚至想对她直接动手。
这时,她听见了一声冷斥,“住手。”
三皇子冷着脸,大步走来,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少商。目光落到了她脚步差一点便泼到了她身上的水迹,眼眸瞬间沉了沉。
“原来是三皇兄啊。”五公主不以为意,一脸挑衅道:“怎么,臣妹教训一个对我不敬的女娘三皇兄也要来管吗?”
三皇子冷冷地看着她,讥讽道:“小五,你身为一个公主半点德行也无,身边竟跟着些无用之辈,倒也不怕丢了皇家的脸。也是,你整日与幕僚议事,何曾注意过分寸。只是再过不久你也要嫁人了,最好收敛些,不然父皇知道了,你猜会如何?”
“你!”五公主气急,没想到三皇子竟会为了程少商如此不给她留颜面,她恶狠狠地推开身边搀扶自己的宫女,甩了甩袖子便走进大殿,不再继续与三皇子争执。这里到底不是争执的地方,万一让文帝注意到,八成又会训她。
待一行人离开后,三皇子这才低头看向程少商,“你没事吧?”
“没事。”程少商其实不大高兴,但却因为身份而不得不忍耐。“这里的人果然都不好相处。”
“你不必与她相处。”三皇子突然说道,“再过不久,她就要嫁给小越侯了。”
程少商微微一怔,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傻站着,直到后头脚步声传来,这才反应过来,望向了来人。
夕辞与凌不疑刚到殿外便见二人站在那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阿姊?三殿下?”夕辞疑惑地看着他们,迟疑着唤道。
“媖媖!”程少商总算见到了夕辞,“阿父阿母在正殿,你与我一起去席上吧。”
夕辞正要答应,却被凌不疑先一步婉拒了,“抱歉,程娘子,媖媖要与我一起。今日坐在那头的女娘喜欢找麻烦,我不放心她。”
程少商想起了里头的裕昌郡主与王姈,还有方才进去的五公主,无言地点了点头,没错,的确很麻烦。可她又想起了阿父和阿母是与凌不疑坐在一处的,定会看见媖媖和凌不疑一起。
她深深地看了眼夕辞,问道:“媖媖,你确定吗?”
你真的,做好了准备吗?
夕辞淡然一笑,“不必担心我,阿姊,反倒是你,脸色看上去不大好,之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没什么。”程少商不愿让夕辞担忧,打算蒙混过去,“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入席吧。”
凌不疑与夕辞被文帝特许不必脱履上殿,二人相携一同走入殿中,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程少商与三皇子还落在后头,他看了她一眼,突然问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坐前面去?”
她沉默了片刻,拒绝了,“不,我还是先去和萋萋阿姊一起吧。”
她知道三皇子的意思,可她真的没有做好准备,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接受那样的生活。在没有想好之前,她不会轻易答应任何事情。
三皇子微微叹了口气,眼底划过一丝失落,他与子晟处境不同,也没有给程少商足够的安全感,是他太急了。
“罢了,快进去吧。”
“……嗯。”
——
一开始,萧元漪还未注意到夕辞,直到她听见有人提起了那个与凌不疑坐在一处的小女娘有些眼熟,似是在程家宴请时见过的女娘。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去寻找凌不疑的所在,而后终于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小女儿。
萧元漪忍着内心的激动,仔细打量着夕辞,脸色还不错,身形看上去也并未消瘦,许是过得还不错,伤势当养好了。
她轻轻扯了扯低头喝酒的程始,压低的嗓音中还带着一丝未退的激动,“将军,那边!”
程始这才反应过来,顺着她的指示望去,差点没把手中的酒樽给打翻了。
媖媖——
好在萧元漪及时掐了他一把,才没让他大喊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他热泪盈眶地望着小女儿的身影,媖媖她没事,只是她怎会与凌不疑在一起?
当文帝带着宣后与越妃入席时,一眼便瞧见了坐在一处的二人,心底顿时乐开了花。好家伙,子晟这竖子终于知道主动了,这是成婚有望啊!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秦兄尚在,子晟这新妇恐怕还没这么容易讨到手啊。
想当年谁不知道秦天策有多想要一个闺女来着,结果这人既不肯成婚,看上眼收养的小崽子还个个都是男孩。
也是无奈了。
没想到他隐退后反而会捡到一个小女娘做学生,若是他还在,怕是会把这小女娘捧上天去。
想到这里,文帝的眼眶微微湿润了些许,又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只怕他将这孩子教得如此好,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想让她自身强大起来。他不能再保护她,就只能让她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思及此,文帝不禁感慨万分。
开宴不久,凌不疑便主动上前跪在了中央,一字一句地说道;“臣想请陛下代行父职,向瑶成君提亲。”
“好!”文帝激动地一拍桌子,差点没把酒樽给打翻了,惹来了越妃嫌弃的眼神。
“哈哈哈哈,子晟啊,你终于愿意成婚了。”他大笑道,脸上满是喜色,“瑶成君,朕便代子晟问你一句,你可答应?”
在程始夫妇震惊的目光中,夕辞站起身,走到了凌不疑的身边对文帝行礼。
“回陛下,此事我已知晓,只是我还有一件事要当着您的面问他。”夕辞淡淡的说道。
文帝有些好奇,“你想问何事?”
夕辞侧过脸,看着凌不疑说道:“凌不疑,你知我过往,我也并非是会安分待在内宅的女娘,更不会接受第三者的插足。如此,你可能接受?”
凌不疑唇角微扬,“我要娶的新妇是一见便知是她,此身此心都是她。我从未想过将你束缚在内宅,媖媖,你很好,不管别人如何想,在我眼中,你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娘。此生,我只会有你一人。”
夕辞笑了,转头看向了文帝,“既然如此,我答应了。”
“好,朕便为你二人赐婚。”文帝抚掌大笑,说着又生出了一丝遗憾来,“可惜秦兄走得太早,秦府如今没有长辈,的确是不便。既如此,这彩礼便下到程家吧,程侯夫妇毕竟是你生父生母。”
陛下说得秦兄莫非是那位?
消息灵敏的朝臣们已经想到了对方是谁,一些人在看向夕辞的目光也不由得变得和蔼了些。很显然,这都是秦天策的故交啊。
文帝的目光看向了呆滞中的夫妇二人,笑道;“程爱卿以为如何?”
见二人仍未回神,一旁的万将军悄悄推了程始一把,他这才反应过来,欲哭无泪。他倒是想反对啊,但文帝的眼神已经很明白了,不容拒绝。
“臣……觉得没问题。”他说得亏心,萧元漪同样不是很想答应。城阳侯府里头乱七八糟,媖媖嫁过去如何生活?
但事已至此,他们反对也无用,只得捏着鼻子应下了。
“很好,小曦这孩子的老师与朕乃是故交,如今他不在了,朕又要替子晟代行父职,实在分身乏术啊。”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身畔的宣后也露出了慈爱的笑容,越妃也同样满意。凌不疑虽是在长秋宫长大的孩子,但越妃与他自然不会不熟,况且越妃从未忘记过霍翀对她的恩情。平日里,她对凌不疑也是多有照顾的。
正当文帝一脸乐呵之际,屏风的那边传来了一身巨响,而后便听见有人惊呼道:“快来人啊,裕昌郡主晕过去了。”
文帝的笑脸僵了僵,而后若无其事地说道:“这些小女娘,才开席就喝多了,还不快把人送回去休息。”
他的态度很明显,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一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