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黄鹂与白鹭（一）（1/1）

9.1晕车

2000年程进棋工作更加忙碌，他在杨科长带领下负责苏城独墅湖水环境的治理工作。

独墅湖位于苏州古城以东，面积有十多平方公里，因宋朝时期的一次大地震而形成。湖水十年之前清澈明亮，后因水产养殖加上周边开发建设水质已大不如前，水质在地表水Ⅲ类至Ⅳ类之间徘徊。

程进棋接到的任务是通过控源减污、基础生境改善、生态修复重建、优化群落结构等四项技术措施使得独墅湖水质恢复到Ⅱ类，进而促进周边乡镇城市化进程。

独墅湖的东北湖岸边已建成白鹭公园，此次治理第一期工作是建设独墅湖半月湾景观公园，程进棋需要经常加班。

端午佳节，父母要从家乡千里迢迢来到苏州。杨科长知道后对程进棋说：“端午节你不用加班，父母第一次来苏州，你多陪陪他们，到处走走看看。”杨科长对程进棋的关心如同兄长般...。

一路上，程进棋父母先是从家里坐小三轮到火车站，接着坐火车到省城，然后转坐火车卧铺到苏州。程进棋到火车站迎接，最后乘坐出租车接他们回家。有母亲在车上，程进棋请司机选择最平稳的路线，以尽可能的均匀速度驾驶，因为母亲晕车。

路途中，大学最关心的是母亲晕车了没有。这次情况总体还好，途中虽然晕车呕吐，但年近古稀的她精神还好，回到家中，休息半天就恢复了精神。

母亲晕车，不仅是现在，年轻时也晕车。小汽车、大客车、公交车，坐什么车晕什么车，就是坐火车也晕。她不是一般的晕车，不仅头晕、呕吐，还可能天旋地转，有时需卧床休息三五天才能恢复。

小时候，程进棋兄妹在乡镇学校上学，母亲在更远的山村小学代课。山村小学很小，几十名学生，几个老师，母亲教几个年级的语文。一大早母亲出门，中午将就着吃家里带去的饭菜，晚上很晚才回到家。每天往返二十多里山路，靠得一双脚。稍大了，一家人搬到县城。县城没有公交车，程进棋的母亲也不会骑自行车，无论去哪，都是靠一双脚。时光悠悠，兄妹几人离开家乡，出外求学、工作，最后都将家安在离家乡千里之外。

因为晕车的原因，程进棋的母亲不愿意坐车。儿行千里母心忧，一家人团聚的机会越来越少。母亲挂念儿女，儿女思念母亲，想团聚，舟车的劳顿避免不了。这是程进棋父母来苏州一是看望几年未见的儿女，另外是退休后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母亲在江西一小县城，程进棋与妹妹在江苏苏州，哥哥在湖北武汉，千里奔波的路途最令人心畏的是从家乡到火车站这一段。前两年县城还未通火车，坐火车要先坐汽车，需经历一百多公里山路颠簸的煎熬。崎岖的山路说不上多么陡峭，只是沙石路面高低起伏、坑坑洼洼，坐在车上全身随着车子的上下而起伏，一个颠簸接着一个颠簸，觉得五脏六腑也要被震出来。坐车经过这段山路，就是程进棋兄妹几个有时也会晕车。

在外求学工作十多年，这不平的山路，让人经历多少次的起伏与颠簸？

来到苏州的第二天，程进棋带父母到留园与西园寺转转，然后到市中心观前街买些土特产，小乔陪同。母亲习惯走路，不坐公交，从三元一村到西园、留园、直至观前街，十几公里路程靠得就是一双脚。

在程进棋的记忆中，父亲从不晕车。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全家人在父亲的带领下奔赴父亲的老家景德镇，这是全家第一次出远门。几百公里的路程没有直达的交通方式，汽车要转两次，火车没有座位，一家人挤在车厢过道度过一宿，第二天清晨辗转到亲戚家。母亲晕车了，四个从几岁到十来岁的小孩都晕车。拖家带口、长途奔波没有使父亲晕车，他依然精力充沛、神采奕奕。也许是因为父亲时隔多年才回到家乡的缘故？

母亲晕车，几乎没有单独坐过车，无论是从老家出门探望千里之外的子女，还是短短的几路公交车，父亲总是陪伴左右。

父亲心中放心不下的是晕车的母亲。

几年未见，父亲明显老了。程进棋看着父亲走路的步伐已渐渐跟不上母亲的脚步。走着走着，母亲会回头看看，等等后面如影随行的父亲。

返程，坐了几站公交车后，一行人下车，程进棋叫了两辆人力车。两人一辆，从干将路返回三元一村。人力车俨然成为苏州古城独道的风景，古代人云“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坐人力车在古城穿街过巷是方便与闲适的体验。

此次游玩，最开心的是程进棋的母亲，她最开心的是有小乔的陪同。一路上，小乔似黄鹂鸣笛，介绍苏州景点、古城旧事、人文典故、风情趣事，说得兴起两人手挽手放声欢笑。三人女人一台戏，幸好面前只有两个女人。程进棋父亲看到此景，由衷地开心。

晕车是一种幸福，看着女友与母亲携手同行更是一种幸福。

晚上，程进棋与小乔在运河公园散步。

程进棋说：“今天我们手谈一局？”

“不下了，今天走了很多路，有点累，改天到天平山和我爹爹下。”

“我说不是下围棋的手谈，是...”，说着，程进棋牵着小乔的手，在她手心，用中指轻轻地挠挠她的手掌心。

“你好坏喔，...”，小乔娇嗔道。程进棋用手捧着小乔害羞的脸，亲吻她的嘴唇。这是两人第几次接吻？

小乔总结今天的徒步：“晕车很幸福，你母亲晕车收获了家人，尤其是你父亲怜惜般的照料。不管是长途跋涉，还是几站的公交，如影相随的是父亲的身影。他们经过的古城小巷小桥，都映在相看两不厌的容颜里，合起来就是一生一世。”

程进棋总结今天的徒步：“幸福是一种心理状态，是对生活的满足和感到生活有巨大乐趣的愉快心情。晕车很幸福，晕车选择一种绿色出行方式。世间没有比双脚更远的路，年轻时，每天往返二十多里的山路，母亲用一双脚征服的是生活的崎岖，带给孩子一种精神，一种蓬勃生命的象征，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孩子们的人生观。同时带给自己的是一副健康的体魄，年近古稀的年纪，依然健步，十公里的步行，还能时常回头看看落下的曾经一向精神矍铄的老伴。”

“执子之手，我们能这样一起到老吗？”程进棋问；

“这是个情感问题，也是个哲学问题”，小乔回答。

“喔？怎么讲？”

“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认为爱情是由友谊、欲望和美丽三重性质构成的。你认为我们之间现阶段是什么性质？”

“友谊加欲望？”

“你很诚实，难道没有美丽吗？”，小乔反问。

“你当然很美！”程进棋很快地回答。

“张口就来，你们男孩就是这样讨女孩欢心。不过，我喜欢听。有句诗‘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你更喜欢哪一句？”

程进棋想了想，虽然他不明白小乔想表达什么，他第一感觉喜欢第二名句：一行白鹭上青天。

“为什么啊？我亲爱的棋友？”，小乔可爱地笑个不停。

“莺歌燕舞不是我所好，白鹭望月却是我所愿。白鹭上青天的意境很美很美...。”

“你是个完美主义者”，小乔认真地对程进棋说，“友谊是爱情的基础，我们俩都爱好木野狐，是好棋友，基础牢固；欲望是本能，我们都不缺少吧；美丽指的是灵魂，心灵的契合是可遇不可求的。”

“伟大的哲学家--小乔！”，程进棋又一次牵着小乔的手，用中指轻轻地挠挠她的手掌心。

“你真坏喔...”,小乔忸怩不安、耳红面赤。这个优雅的男生还想着怎样的“手谈”？

晚上回家，躺在床上，程进棋回想这句诗：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又想到这句诗的下一句：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这是唯一连接苏州与成都的一句诗。

章子琴，你在成都？在缅甸？在津巴布伟？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