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章 胆大包天(1/1)
原本以为这两日独自相处的时光,可翌日一早,太子殿下便传了人来请陈峪凡议事,应当是太子妃早产之事有了明目。
明日张氏和陈老将军就要到了,陆常安也不能再懒。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亲自去厨房安排了明日的午饭,又让刘彩去请来了鸳鸯绸缎庄的老板来陈府,挑了了数十匹上好的布料,明明没做什么,眨眼又到了午时。
饭没等到,却等到了一封蜜粉色香得呛人的拜帖。
陆常安从小厮手里接过拜帖,看着上面小巧娟秀的字迹,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看了两眼便递给了荷珠。
“真是开了眼了,看这拜帖的颜色字迹,一定是女子送过来的。家中无长辈,您当着家呢,这人不将拜帖送给您,却要见姑爷,真是不知羞耻!”荷珠气呼呼地作势要将拜帖扔掉。
还有看颜色字迹吗,落款陈秀云,这能是男子的名字吗,陆常安突然看眼前的荷花酥不顺眼,一筷子下去戳细碎。
见流云目光紧紧锁在那封拜帖上,荷珠拿着拜帖在她眼前晃了晃:“云姐姐,你找到这是哪家的姑娘吗?”
流云掩饰住不悦的表情,尽量语气平淡地回答:“这是陈老将军堂弟的长女,陈家未出事之前常来。”
提起这个女人,流云只恨不能淬她一脸唾沫。背地里张扬跋扈,人前却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只因她看破了自己的心思,没少明里暗里折腾她。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她做出对陈峪凡情深似海的恶习样,陈家遭难时她跑得比兔子还快,听说前段日子都在说亲了,这会儿竟还有脸巴巴凑上来。
这样两面三刀、水性杨花的女人,真是令人恶心!
“既沾了亲,那便不好不见了。”荷珠叹了口气,原以为陈家事少,现在看来还真不好说。
“咱们操什么心,这拜帖又不是写给我的,明日一家人都在,她既想来,便来吧。”这种事陆常安不好出面,既然张氏在便只有麻烦她了。
“少夫人可要注意些,这一家人可不是好相与的,没事儿就爱来陈府打秋风。什么新出的茶叶,新颖款式得首饰,品质上好的布匹,只是是他们看上了,都会腆着脸来要。夫人本不在意这些俗物,也就随他们去了,只是胃口给他们越养越大了。只怕到时候少夫人有什么不能满足他们的,不知道他们要怎么闹去。”流云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陆常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居然这样难缠,再不能事事依着他们了。现在要些身外之物倒也无妨,只怕他们要得,咱们家给不起。”
“什么给不起?”陈峪凡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陆常安没想到陈峪凡中午居然会回来,连忙起身,接过他手中的披风,陈峪凡不想让她做这些琐事,但看她这样积极也就随她去了。
两个丫鬟低头行礼,便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
陆常安难得有了一点小脾气,拿过桌上的拜帖塞进他怀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从鼻孔发出一声轻哼。
陈峪凡疑惑地拿起帖子,只消看一眼封面就知道是谁的了。毕竟这东西曾经算得上是他的噩梦,李秀云整日整日缠着他,打打不得骂骂不得,他只好酷暑烈日还要跑出去躲她。简直不堪回首。
陈峪凡欲哭无泪:“丢了吧,我瞧着害怕。”
陆常安被他痛苦的表情逗笑,拿过柔软干燥毛巾,一边替陈峪凡擦拭被残雪湿润的发尖一边调侃他:“怎么,人家娇滴滴的姑娘能奈你何,你怕她做什么。”
“她…一见我就笑,笑得我害怕。我不理她就哭,一哭可以哭一天,现在想起来我耳朵都疼。”陈峪凡斟酌了一下,尽量客观地形容陈秀云。
“常安,你不好奇我今日的了什么消息?”陈峪凡听着毛巾擦拭在发丝上发出轻轻的“唰唰”声,心满意足地说起了正事。
陆常安闻言,果然一下坐在了陈峪凡刻意搬得离自己稍近的椅子上,目光急切地望着他。
看着她湿漉漉像小狗似的眼睛,陈峪凡的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喝了一口冷茶才说:“袁侧妃赐鸩酒,袁统领以通敌罪受压,陛下的意思是开春即刻斩首。袁府一干人等皆流放。”
“果然是袁家做的,但罪刑得这般严重吗。”陆常安脑中浮现出袁侧妃美丽曼妙的身影,有些惋惜。虽说谋害皇嗣是死罪,但总归孩子无碍,不至于全家流放吧?
“这都还算轻的!”
“袁统领做这些只是为了袁侧妃吗?”
“呵,远远不止。你知道柳妃的孩子是谁的吗?”
陆常安的眼睛慢慢睁大了,红润小巧的嘴也不自觉微张:“难不成不是陛下的?”
“袁侧的。”
……真够刺激的,难怪用通敌这样大的罪做名头,这袁侧真是有天大的胆子,秽乱后宫还有了孩子!
陆常安起身坐在了软榻上倚着,以防自己惊讶过度倒下去:“夫君,你继续。”
陈峪凡眼神始终落在陆常安身上,噙着笑意大概讲了一下事情经过。
柳妃在进宫前就与袁侧有私情,柳家本也欲促成这桩婚事,只可惜皇后娘娘自觉宠爱已衰,见那柳妃眉眼与先后有几分相似,便威逼利诱柳家将女儿送进宫去。
柳家无奈答应了,柳妃也无奈含泪进了宫,原本浓情蜜意的爱侣就此含恨分开。但新入宫的柳妃却并没有皇后想的那样一朝博得陛下宠爱,因而柳妃门庭冷落。这也正给了袁统领机会,接着巡视宫门的职责,这对旧情人在宫中肆无忌惮相会。
这一来二去,柳妃竟有了身孕,唯恐事情败露,柳妃去求着皇后安排承宠。皇后见柳妃有了争宠之心,自是鞍前马后地为她操心,这下这个孩子便栽到了倒霉的皇帝陛下头上。
本来此事已解决,两人就该断了,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可看着陛下对柳妃肚子里的孩子重视的样子,袁侧竟生了别的心思。对付六皇子和太子可以从长计议,可若他们有了嫡长子那么即便是这两个最优秀的皇子殁了,皇位也落不到柳妃肚子里的孩子头上。
于是袁侧便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一出,妄图用柳妃打掩护,一举杀掉六皇子妃和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于是袁侧将六皇子新养了个外室并要将其带去冬猎的流言设法传至六皇子妃处。六皇子妃善妒,叫着嚷着要跟着去冬猎,六皇子没办法只好带着她去了,袁侧本打算在冬猎时对她动手,可六皇子妃看着柔柔弱弱实际上是有功夫在身的,即便是大着肚子,也把袁侧派去暗杀她的两个有功夫的丫鬟打得屁滚尿流。
而太子妃这边,袁统领则与袁侧妃里应外合谋害太子妃。袁侧妃只当自己的哥哥是为了她着想,对他的安排言听计从,只是没想到出了陆常安这样的变故。
“事情大致也就是这样了。”陈峪凡又喝了口冷茶润润喉,见陆常安目光呆滞,好心地端了一杯蜜茶给她。
甜腻蜂蜜加了上好的玫瑰和百合片,泡上一杯满室生香。这种女子爱喝的养颜茶,从前陈峪凡的房间是从来没有,现在却因着陆常安爱喝,陈家父子、张氏母女但凡出门遇见了,总要带回来一点。现在陈峪凡的柜子里面摆满了陆常安爱喝的各式各样的茶。
陆常安还处在极度震惊中,从前便听说权力之争万分凶险,她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证。
陆常安理了理思绪,结果沁人心脾的茶满足地灌了一大口又问:“那黄管家呢,太子殿下待他可不薄,他为何这般舍命帮袁家,陛下又如何处置的他呢?”
“这个说来更是可笑,那黄管家与袁侧的亲娘于氏原是青梅竹马,后来黄家遭变,于家不愿意将女儿嫁过去,两人便就此分开,各自成了家。此事是于氏亲自来求黄管家筹谋,他自是无不应的。”
陆常安爬起来,拔高了声音气哄哄道:“真是可笑,为了年轻时的恋人竟然拖着全家一起去死,究竟是深情还是绝情?”
陈峪凡十分赞同:“谁说不是呢,他有两儿一女和相濡以沫二十余年的妻子。却为了一个已经毫无干系的女人险些让全家人流放。”
“险些?”
“陛下仁厚,问清缘由便只流放了黄管家,不曾连累其他人。只是现在黄管家的家人恨毒了他,只怕他流放后的日子更加艰难。”
“活该!”
“对!活该!”陈峪凡顺着她,将她手里的杯子接过来,免得她一激动洒在身上。
陆常安心里涌出说不上来的滋味,或是对人性的质疑,或是对权位之争惨烈的恐惧,或是对无辜受连累人的同情。总之这种滋味并不令人好受,她眼界有限,自小生在宅院长在宅院。她对人性的恶只停留在何氏和陆和远无理由的偏袒以及陆长荣蠢笨的栽赃陷害,她最猛烈的反抗也不过是打了陆长荣那一耳光。
陆常安有些心慌,如今还只是小小一个袁侧便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若是太子和六皇子这两个手握重权的皇子真的闹起来,那么……
陆常安一把抓住陈峪凡的袖子,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下去,她想说将禾灵送出去,送得远远的,可她知道禾灵不愿意。虎父无犬女,陈禾灵的性子陆常安知道,她不会愿意的。
陈峪凡见她神色似有不对,反手握住她的手:“怎么了?吓着了么?”
“没….闵大夫!他又是怎么回事?”陆常安这会儿倒是想起了另一个人。
“黄管家原是学医的,天赋极高,是闵大夫的爱徒。后来因为黄家生变,黄管家不得不放弃了这条路,但闵大夫始终对他像亲父一般慈爱。于氏带来了袁侧的谋划之后,黄管家便去求了闵大夫,以命相逼,才换来闵大夫的妥协。”
陆常安摇了摇头,实在是理解不了这个人:“不知他伤害这么多人来成全恋慕之人的儿子,现在可还后悔。”
陈峪凡抬手揉开了陆常安紧锁的眉心:“过去的事便过去了,我告诉你一件好事。陛下钦赐给李姑娘一座医馆给她,自此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挂牌行医了。”
“当真?”
“骗你做甚,李姑娘在东宫待个三五日就可以出来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恭贺她如何?”
“嗯嗯!”
奉敏啊奉敏,恭祝你达成所愿。
陆常安又开心了,欢欢喜喜从柜子拿了三大盒茶,两盒刚送过来的点心,抱着跑出来房门:“荷珠!荷珠!你跑一趟东宫,将这些东西给禾灵和奉敏。帮我问太子妃安!”
陈峪凡倚在门上,看着欢快雀跃的女子,嘴角就没放下来过。他是年少成名的少年将军,他是名动京都的陈二公子,可在他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他是陆常安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