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思恋的樱花啊,如幻又如梦(1/1)
2014年4月1日,樱花时节。
今天她特意穿了一件半高领花边长裙,为的是遮住前几天脖颈上和胸前那些被抓伤而遗留下的疤痕。
飞机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遥远的白线,她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粉色花瓣点点错落,牵扯出一个透明的微笑。
樱花啊樱花,绚烂的樱花,思念的樱花啊,如幻又如梦。
她看着看着,想着想着,眼里总是溢出些婆娑的光点要润湿她的视线,她恨自己,恨自己实在是太蠢、太懦弱。
她总是懊恼着,如果那次海边旅行结束,她再勇敢一点点就好了,再勇敢一点点要上他的联系方式就好了,这样,就不用每天饱受思恋的煎熬。
就在她陷入自我埋怨之际,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
“鹿溪!”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时景浩的声音。
是他们来了吗?是叫羽的少年来了吗?
她不敢相信,怕是自己的幻听。
鹿溪,又是一遍。
她心脏砰砰直跳,内心疯狂打鼓,紧张到不敢回头。
她的心声啊,也许上天是真的听到了。
时白羽,时白羽,她心里默念着名字,按捺住心里的悸动,她褪去一脸的忧伤茫然。
她站起,深呼吸,努力展露起笑颜转身say Hi。
“Hi~”只见时景浩冲她笑着。
视线在一排人里搜索来搜索去,却不见那人的身影。
没有他,没有,她紧张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下,呆若木鸡。
“刚刚是在找什么吗?看到我,你好像很失落啊。”时景浩自嘲地轻笑了声,和她并坐在长椅上,他的朋友们在几十米开外的树下搭着露营帐篷。
鹿溪赶紧摇摇头,怕他误会,“不是的,见到你很开心,真的,只是……”
“只是想找的东西不见了吧?”
他好像话里有话?
她内心十分惊讶、不明所以,但是这话确实又很好的给她了一种合适的解释,她顺应答道,“是的。”
时景浩和她简单地聊了聊近况,谈话中他依旧是当初的少年模样,潇潇洒洒,洋溢多话。
远处搭好了帐篷和吊床,准备好了露营垫和点心,那些人招呼他过去,时景浩挥了挥手回应。
鹿溪送他到最近的一棵樱花树下,他踌躇不前,欲言又止。
“小溪,你有男朋友吗?”
她一下子心惊肉跳,眼里写满了大大的震惊和问号。
时景浩背对着她,她完全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几秒后,她回复道:“没有。”
这两个字随风飘进时景浩的耳里。
过了好一会儿,时景浩才憋出三句话。
“如果。”
“我是说如果我……”
“我可以和你谈恋爱吗?”
他的背莫名地起伏颤动着,她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再迟钝的她也能猜到,如果后面,隐藏的是哪四个字。
她从来没有想过时景浩会对她有这番心意。
风轻轻弹奏着叮铃声,打碎着良久的静默不语。
鹿溪不自觉地蜷缩起手指,捏住手腕上系着的吊坠。
她正想开口回绝。
时景浩就转了过来。
“鹿溪。”
他灿烂地笑着,却十分苍白,“愚人节快乐。”
还没等她看明白他的表情,他就转身向远处奔去,到了帐篷口,他迟疑了,似乎想转头再看一眼,可终究是头也不回地弯腰钻了进去。
时景浩缩在帐篷里,虽然笑着,却比哭还难看。
他早就发现了,她手上戴着一个蓝白色的玉桂狗吊坠,绳圈上系着悉悉索索小小的贝壳铃铛。
那是时白羽送给她的。
那天在门边,他不应该看见那一幕的,不然不会直至今时今日,他依旧没有送出他的海螺礼物。
鹿溪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樱花树下,他最后的笑让她产生了错觉和懊恼。
她暗示着自己,这只是一个玩笑罢了,真的只是一个玩笑话罢了。
愚人节快乐,时景浩。
包里震动了一下,是他发来了消息:“有缘再见。”
“好的,有缘再见。”
她拿出手机敲着字,却迟迟没有点击发送。
他们心知肚明,这一次相遇真的是万分之一的缘分,也许他们将会是再也不见了。
对不起,景浩,她的心里早已被那人填满,容不下其他了,对不起。
一片花瓣,小小的、轻轻的,落在手机屏幕上。
她编辑一句发出:“谢谢你,景浩。”
一排排白粉色的樱花树,在这个时节绽放着独有的形态和色彩。
细丝在清风里飘扬,她转身,与他相反的方向离去。
空中似乎还残留着他们的对话。
那,你堂哥呢?
他呀,其实我也好久没见了。
你还记得我们去海边那次吗?
从那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了,都是网上联系的。
他现在在澳洲留学,墨尔本大学。
想来也真是巧啊,他唯一过来的那次竟然和你偶遇了两回。
……
啪嗒啪嗒,满树的樱花,如雨落下,伴着铃铛回响,那些邂逅和希冀,从指尖滑落,泡沫般芳香四溢。
绽放的思恋之花终归于脚下的土壤。
她伸出手,用手心挡着阳光,留出缝隙遥望天际。
天空中依然有飞机划过的痕迹。
澳洲,维多利亚州。
原来,他在国外呀。
原来,他真的离她好遥远。
一个北半球,一个南半球。
一个是春天,一个是秋天。
远到在不同的半球,远到是不同的季节,远到那么触不可及。
晚上,时景浩给她发来了时白羽的联系方式。
她犹豫了好久,紧张地发送出好友请求:“Hi,我是鹿溪,还记得吗?可以添加你为好友吗?”
可以吗?
近两年过去,他可能已经不记得她了吧。
没想到,刷牙的片刻,对方就通过了,她像得到了一个宝贝那样欣喜,差点把口里的牙膏唾沫给吞了下去。
她含着牙刷,思忖着该怎么发第一条信息,一个语音通话就直接打了过来,惊的她差点把手机给扔掉。
那明晃晃的“羽”字,让她心里发虚,内心有什么东西疯狂逃窜。
他、他、他打过来了?
接,还是不接?
铃声一遍遍不停地响着,好像急需等待着回应,鹿溪闭上眼紧张地按下了接听键。
“是鹿溪吗?”
听筒那边的声音温和如玉、充满着磁性的魔力。
是他,真的是他,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不受控制了。
她颤颤又含糊不清地说了个“是”字。
“好久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鹿溪竟是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好、好久不见。”她痴痴傻傻地重复了一句。
“怎么感觉你的声音变了呀?”
她赶紧关闭麦克风,把嘴里余留的泡沫吐出来。
“我,我刚刚在刷牙。”
她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笨拙,太丢人了。
对方了然地轻笑了两声,“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播了好久你才接。”
那人明明只是隔着电话,她就已经羞红了脸。
“你现在快高三了吧?”
“嗯,是的。”
他一问,她一答,不想落下任何一个回答,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热情。
她其实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他说,有好多好多心情想告诉他,可她不敢,不敢把所有的心事和情绪告诉他,因为所有的情绪与他有关,一旦说出来,就像是深深的告白。
“过得还好吗?”
还好吗?
她脑海里忽地涌现出那些支离破碎的噩梦和无尽的流言蜚语。
她沉默了,她不想骗他,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等待着喷涌而出向他倾诉,但理智又在苦苦压制着,一遍遍劝告她,那些丑陋的事情不能让他知道,那是会污了他的耳朵啊,那个悲惨无助的鹿溪,她不想让他看见,她多害怕自己会因某些悲剧而变成神神叨叨的祥林嫂,把生命里弥足珍贵的那束光也给弄丢了。
“还好。”
对方似乎跟着她沉默了下,“嗯,要好好的哦。”
“好。”
话在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只剩乖乖地回着只言片语,唯一的勇气就是主动问了他,他在国外过得好吗?
对方毫不迟疑地说他挺好的,学校很美,他的同学也很好,虽然风土人情、吃穿住行和国内不一样,但他也渐渐地习惯了,这里有唐人街,国人也不少,而且他还经常在当地的慈善机构做公益。
当然,他也会有烦恼和为难的时候,不过,目前他都能够解决。
他说如果有机会,可以带她去悉尼歌剧院、去海港大桥、去蓝山、去黄金海岸、去皇家植物园……
她内心万马奔腾。
能听见他的声音就已经是无比奇妙的事情了,鹿溪没想到,他竟会想着她去到澳洲和他一起游历这些景点,这些都是她不敢想象的,哪怕是幻想,她都觉得是那么的奢侈。
挂断电话的那刻,她策马平川的心情依然无法平却。
脑子里只有时白羽。
她真的能和他在墨尔本相见吗?真会有那么一天吗?那时他们见面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看到脸色难看迎面而来的何素梅,鹿溪赶紧收拾好心情回到房间。
她想到鹿彦,想到何素梅和鹿鸣,忽然间冷静了许多。
不可能的,她和他是不可能的。
去国外留学不是一个小数目,她告诫自己,要认清现实。
何素梅早就将鹿鸣送去了昂贵的外国语学校,还花重金给他请了私教,这已经用掉了大部分的积蓄,加上她赌博输掉的巨款,她没法再拿出一大笔钱供她去国外念书,即使有额外的资金,也是不会花在她身上的。
除非……除非她只是办理旅游签证,那样的话,不需要太多钱,那样的话,她或许自己也可以挣,那样的话,就可以见到他了,哪怕只是短暂的相见。
她看向书桌上的画稿,忽然间萌生出一个念头:也许,画画是个不错的获得酬劳的方式。
后来,在空闲的时间里,她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画,把握着每一分每一秒,用心打好自己的基本功,提升着自己的绘画水准,没灵感了就去踏青采风,渐渐地,她开始有了自己独特的画风,在绘画上崭露头角,她搜寻着各种参赛的机会,不断地获得了许多奖项。
暑假寒假里,别人打游戏、追剧、蹦迪玩乐,她则是穿梭在各大画廊里,默默地“搬砖耕耘”赚着稿费,因着年纪小阅历不深,她时常会被坑,但能赚一些是一些。
值得幸运的是,这一次何素梅没有阻拦她,也没有搞破坏,她才可以专心致志地创作,哪怕何素梅只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商机、借着她有利可图,她也无所谓了,只要能让她一直这么作画下去就好。
她画着,偷偷翻看着他每日的动态,记录着他的喜好,偶尔和他聊天,听他说着在国外的经历,她的心里越来越生发出一种强大的信念,她一定要见到时白羽,她一定要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好到站在他的身边也不失了色彩,好到有资本同他欢快畅游这人世间,好到在今后的岁月里即使风风雨雨她也能成为他的一份支柱。
这股信念,一开始像一点发光的小火星,随着时间的流逝,便如一簇温暖的火苗,越蹿越高,日渐一日疯速增长,燃烧得越来越热烈,越来越滚烫,最终成为了她心中抹不去的深深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