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雪（1/1）

过年了，杨少司大意是想赵长明到底还是孩子，即使真君素喜清净，也安排下人布置好了院内一切，灯笼对联，除旧布新，大红之色也让这小院充满了喜庆。

临近除夕，定安热闹许多，街上挂满了红灯笼，桥下往来一只只船儿，人声喧沸。

倒是赵长明觉得有些安静起来，学堂放了假，王张二人这几日留在家中，刀老也在过年这几天离开了定安城。

除夕这日，赵长明有些无聊，只是捧起秘录读着，读累了练起刀法来。

临近傍晚，王热这时走进门来，一手拎着鸡鸭鱼肉，一手抱着几坛子酒。赵长明停下手中的动作，帮着去拿，边问道：“王哥你家在哪？过年在哪过呢？”王热笑道：“我不过一介孤儿，被杨大人收为义子，每年还是看杨大人怎么说的。”

赵长明还想问什么，却见杨峰从门口进来了，一手拿着包装精致的盒子，边笑道：“真君于我如同恩师，今夜我们二人就要在这叨扰你们了。”

赵长明连说：“哪里哪里，快快请进。”先一步要去喊师父，却见师父已经出来了，依旧自带着和谐的气质站在门扉，似已等候几时。

除夕夜里，四人在桌上吃过丰盛的年夜饭，赵长明想起了在山里的爷爷， 有些难过。师父看出来了，摸摸他的头，一些景象涌入自己的脑海，原来郎中一家邀请了爷爷一起吃年夜饭，屋子里过年的年货一样没少，还丰盛有余，家里还多了一只黄毛小狗。

师父说那只小狗被爷爷起名驴子，会给爷爷带来好运。听到师父这么说，自己也就放下心来。五更天里，还在睡梦中的赵长明被王哥放的鞭炮声弄醒了，起床迎接新的一年。

岁月悠悠，时光不居，转眼赵长明已经来到定安已有两年七月了。

时值正月，每年这个时候赵长明都会回山里看望爷爷，今日赵长明从山中回来，天上下起了大雪，大地一片霜寒。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似乎因为年龄的增长和识海内道珠的滋润，自己对灵觉的运用更加得熟练了。这些年里，师父也会偶尔出去，时间长短不定的，一般在这时候，自己在不打扰王热大哥的情况下，练功之余也会去找王张二人玩耍。

张府中正有一口不小的湖，今日在张兴的提议下，三人一起来到湖上。此刻大雪初压，湖水还没有结冰，天地间倒是白茫茫的。

王张二人留在湖心亭上，赵长明却是来了兴致，独自驾舟湖上，这湖来得次数不多，鹅毛雪下与湖天相映更是第一次见到。

雪虽大，却无风，白羽缓缓而落，近三年的时间下来，赵长明长高了不少，从外面看起来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了。孤舟对雪，赵长明索性只穿蓑衣，盘坐舟上。望着平静的湖面，雪花从天空中缓缓坠下，沾到湖水的瞬间消失不见，纷纷扬扬，朦胧的埋进了湖面之下。

赵长明起身，心神沉入识海，茫茫紫雾从始如终，变化缭绕，人影再度浮现出来。

抬腿松膝，迈步横开，双臂前运，屈膝按掌。左脚一点一前，双手上下两分，身形合力，弓步周旋。雪花随着身体的动作而舞动，形成一片刚柔并济的景象。

身灵意合之下，赵长明像是听到了雪落的声音，心神似与人影化而为一，自己特殊的灵觉像是被激发了，周围一丈的东西都看的清清楚楚，于此同时，丹田处的内力有了活跃的迹象。

一套拳法打完之时，丹田处的内力终于真正活跃了，浑身上下一阵酥麻，内力带来的知识真正消化完毕，心神只觉得畅快不已，心有明悟，自己的序列九武道终于修成了。

乘舟回到亭中，脸上却没有多高兴。张兴正与王惜说笑着，见赵长明回来，起身迎接，也看出他脸上有些沉重，关切地问道：“玄明，怎么了？”。王惜在一旁同样地神色关心。

赵长明看着眼前与自己的玩伴，说道：“我序列九武道已经修成了，师父说修成之时就会带我回道观。”

张兴听了，高兴地说：“好事好事，十四岁序列九武道就能修成，玄明兄弟实在天资妖孽啊。”

他只知道，一年之前，赵长明就离开了刀老那里，并不知道后来他又跟着杨峰练了一年多的拳，日日勤恳才有今日成果。

“张兄谬赞。”赵长明说道。

“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就不容易见面了？”王惜脸上有些惋惜。

“这有什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虽分开，只要玄明不忘了我们就好。”张兴倒是开朗地打趣道。

“玄明不会忘记的。”

“这都要分别了，不如我们再去听一次说书的吧？”王惜提议道。

三人对视一眼，一拍即合，前往酒楼。

酒楼外大雪纷纷，台上说书人正讲着程象鱼含冤被救，与兄弟一同出海的故事。台上说书人抑抑扬扬地说着，台下皆是江湖往来客，温酒对饮，风雪酒楼，好不快活。三个半大的少年人就这样听着说书人精彩的评说，思绪飞扬地做着自己的江湖梦。

七日之后，定安城赵长明住的院中，风雪初停，王惜与张兴已经到了门口。

正值豆蔻的王惜难免感伤，张兴在一旁安慰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两人轻叩门扉，来开门的是那常陪在赵长明身边的年轻人。

二人进了院子，径直看到院中停了一只巨大的白鹤，占据了小院的五成有余，仙气飘飘。两人心中十分震惊。而在白鹤旁边，一灰衫青年人正和一灰朴劲装的中年男子说笑着，赵长明等在一旁。

那中年男子，身上敛着股气势，彷佛静卧的猛虎。张兴认出是洛南少司的杨大人，心中讶然，想不到常驻洛城的杨大人也前来送行，随之提醒了身边的王惜一声。

于是向一行人走近，对着二人行礼：“杨大人好，道长好。”

青年与杨峰颔首微应，与王热等在一旁，等赵长明与二人做最后的道别。

张兴主动抱了抱赵长明，真挚祝福道：“玄明兄弟天资卓绝，寻访仙道，祝愿玄明修道有成，前途无量。”

王惜忍着别离愁绪，说道：“那我祝愿玄明将来，前程如锦，一帆风顺。”

初春凉风之下，三人各道珍重。

骑上白鹤，悠然地向空中飞去，下面挥手送别的挚友越来越小，最终化作模糊不清的样子。

有道是方士之别，驾鹤上汉，骖鸾腾天，暂游万里，少别千年，惟世间兮重别，谢主人兮依然。而今相别，再会之时又不知是何年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