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躲子弹，你信吗（1/1）

两人回到203宿舍，见邓晓波正蹲在自己铺位上，往墙上贴一个男明星的海报。

海报上的明星身穿紧身白背心，肌肉发达，眼神凌厉，横扫一切对手。

“纸上的是谁啊？”在门后阴影自己的铺位坐定后，辛明小声问林远。

“香港功夫明星李小龙。”林远小声回答。他也明白了，邓晓波为啥爱穿白色紧身背心，因为李小龙是其偶像。

贴好海报，邓晓波跳下床，摆了个海报上的POSE，嘴里发出“哈……打”的怪声，然后跳绳、踢腿、劈掌、挥拳……，把小小的203宿舍变成武馆。

两人饶有兴趣地看邓晓波练武。林远说：“和乡上大集流浪艺人的猴戏差不多。”辛明捂住嘴笑道：“就是个神经病。”

邓晓波练武完毕，扯下毛巾擦擦汗，转身打算找张明远说话。张明远用书盖着脸，发出呼噜声。

两分钟前，张明远还津津有味看书，两分钟后就鼾声如雷，这戏演得过火了。邓晓波知道张明远不想理他，正想拽他起来，瞥见林远在屋子里，便放过张明远。

他抓起竖在墙角的80公斤级臂力器，啪啪啪弯折五六十下，胸部的肌肉鼓鼓囊囊快把白色背心撑爆，胳膊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看得辛明低声惊呼：“这身腱子肉，不是人的！”

林远看过健美杂志，不以为然道：“和健美运动员比，还是差很多。”

说话间，邓晓波肩扛臂力器，阔步走到林远面前。

相处不到半天时间，邓晓波就隐约感到，宿舍所有人里，林远才可能是他最强大的对手，那个张明远虽然入校成绩全班第1，不过是个书呆子。林远不一样，说话绵里藏针，有理有据，虽然是农村人，骨子里透出的自信，却像个城市人，还是家庭背景很强大的那种。

收保护费就让他见识到这小子的厉害，全年级300多个男生，他打过照面的，基本都交了10块钱保护费，只有林远不给面子，这事让他耿耿于怀。

不能降服林远，他将成为自己最大的麻烦。

要降服他，就找他的知识空白点，他不是自诩博闻强记吗？

“知不知道李小龙？”邓晓波问林远，同时弯折着臂力器。比手腕还粗的臂力器，在他手里像个软绵绵的橡胶玩具。

林远经常翻阅电影杂志，他答道：“知道一点儿。”然后看门板，他是懒得搭理邓晓波。

邓晓波却以为问到林远的知识空白处，兴奋地将臂力器扛在肩上，指着他大声说：“那你肯定知道李小龙能躲子弹了？”

林远叹一口气，说：“人躲子弹的事，你也信？”对这种无稽之谈，他向来懒得听，没想到邓晓波还当作正事和他讨论，这人得有多幼稚！

“你等着！”邓晓波说罢，转身走向自己的铺位。

辛明以为邓晓波准备干架，他抓住林远的胳膊小声说：“20个我们都打不过他一个，不行咱先出去避一避？”

见有好戏登场，张明远也不装睡了，从铺位上坐起来。港Sir讨好地问邓晓波：“大哥，要不要我上？”

邓晓波对港Sir挥挥手：“一边去，老子是文明人，别整天打打杀杀的，有头无脑！”

邓晓波翻出一本彩色铜版纸杂志，翻到某一页，得意地指给林远看：“你不知道吧，杂志有报道，你输了！”

“报道就能全信啊？”

“人家是香港正规媒体，记者报假新闻要被开除、砸饭碗。”

“XX日报知道吗？”

“知道，国内数一数二的央媒。”

“和你那本杂志比，谁更权威？”

“还用问，当然XX日报。”

“XX日报当年报道的亩产万斤粮食，是不是假新闻？”

“……”这事邓晓波是知道的，他卡壳了。

“所以，你还认为报道能全信吗？”

“……”邓晓波再次卡壳，他的嘴傻张着，能塞进一个橙子。

“我去，精彩！”张明远鼓掌。辛明舒了一口气，想对林远说厉害，但当着邓晓波的面，他又不敢，只得轻轻拍了拍林远的后背。

邓晓波有种预感，弄不好今天又要栽在这个弯脚杆（方言称呼，指农民）手里。但现在鸣金收兵，面子抹不下，只能硬着头皮上。

何况，李小龙是他偶像，他怎么能容忍偶像被瞧不起。“普通人躲不了子弹，李小龙能，因为他不是普通人！”邓晓波暴躁起来，一甩手，杂志啪地被扔回铺位。

邓晓波越暴躁，林远越安静：你想要磨嘴皮子，这是我强项，不客气了，奉陪到底。“李小龙不是普通人也是人，是人就得遵守物理规律……”

“别玩文字游戏！”邓晓波打断林远的话，双拳紧握，胳膊上的腱子肉块块鼓起。港Sir鼓噪：“大哥，动手啊！”

辛明强壮胆子，声音颤巍巍地说：“都是一个宿舍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非君子……”

“去你的！”邓晓波伸出巨大的左手，盖住辛明瘦小蜡黄的脸，略一使劲，辛明倒在自己铺位的阴影里。

张明远见情势不对，忙又倒回铺位，抓本书盖在脸上装睡。

“今天你要是胡说，别怪我不客气！”邓晓波海碗大的拳头砰砰砸在上铺的床沿上，架子床发出快散架的痛苦呻吟。

“这是学校的资产，砸坏了你得赔，今天中午广播里播放的《良江中学校规》说的很清楚，无故破坏学校资产，不仅照价赔偿，还将视情节轻重给予处分，我觉得学校不会走走形式的。”林远说着，移开邓晓波的大拳头。

“你侮辱我偶像这笔账怎么算？”邓晓波恨恨地问。

“我没有侮辱李小龙先生，是媒体胡说八道。”

“哪里胡说八道了？”

“我们做个思维游戏，”林远说，“一般手木仓子弹出膛速度在300米/秒到400米/秒之间，我们取300米/秒吧，你的偶像站在离木仓什么距离？”

“5米吧。”邓晓波想，距离越近，越能凸显偶像实力。

“子弹飞过5米距离，忽略空气阻力，耗时大约0.017秒，对不对？”

港Sir找来计算器，只要林远心算错误，他们就赢了，他摁了几下，发现是对的。他冲邓晓波说：“大哥，他算对了。”

“普通人的反应时间在0.2秒至0.3秒之间，经过特别训练的人，反应速度成倍提升，反应时间为0.1秒至0.2秒，考虑到李小龙先生不是普通人，取最少反应时间为0.1秒，这也没什么用，是子弹飞行时间的近10倍，往哪儿躲？噗，中木仓！”

“我偶像站在100米处呢？”邓晓波问，他脑子反应快，意识到如果人与木仓的距离拉长20倍，子弹飞行时间将大于偶像反应时间，可不就躲过了嘛。

“100米？别说你偶像能躲过子弹，我也能。”

“吹牛，胡说八道要掌嘴的！”邓晓波得意地说，他感觉抓住了林远的小尾巴。

“绝大多数手木仓的有效射程50米，命中距离15米内，100米远，子弹乱飘，打人？打空气还差不多。”林远随口报出数据，如数家珍。

“这些数据是你瞎编的吧！”邓晓波不相信这个弯脚杆能看那么多书，看了居然还能记住那些枯燥的数字。

“忘给你说参考资料了，以上数据散见1987年至1990年间的《知识就是力量》、《智慧树》、《兵器知识》、《轻武器》，咱们学校阅览室应该都有，没有的话，良江市图书馆应该有，以你的关系，搞到借书证没问题。”林远说罢，打个哈欠，搬开邓晓波银背大猩猩一般的胳膊，说：“舍长，午休时间到了，你该带领大家睡午觉了。”

邓晓波怏怏地回到自己铺位，整个人像泄气的充气娃娃。

接连两次失败，港Sir看出问题所在：“大哥，磨嘴皮子不是我们的强项，我们的强项是拳头，只要林远和我们动手，我们就是老大，随便我们修理！”

“你以为人家像你，长的鸡脑子？老子拼命引诱，他就是不跟老子动手，有啥办法！”邓晓波苦恼万分。

沮丧没多久，邓晓波又找到新的兴趣点。当晚的寝室卧谈会上，张明远、林远和辛明在聊学校升学率，聊到一半，邓晓波听不下去了。“你们三个弯脚杆，摆了半天没有摆到重点。”

张明远正好缺学校历年的清华北大升学数据，以为邓晓波知道，便催促道：“你来你来。”

邓晓波说：“咱们班有一朵校花，你们不知道吧。”

张明远哦了一声，没了聊天的兴趣，翻身打算睡觉。

林远幽幽地问：“校花和今晚的聊天话题能有什么关系？”他意思是，你和我们聊不到一块儿，别瞎掺和。

“有啊，”邓晓波严肃地说，“她是我的马子，你们谁也别打主意。”

三个“弯脚杆”忍不住笑起来，连港Sir也被逗笑了。自从邓晓波接连两次挑战林远失利，威信消解不少，大家也敢嘻嘻哈哈拿他开玩笑了。

“他妈的，有什么好笑的，老子追了三年，是认真的！”邓晓波怒道。熄灯铃早已响过，整个宿舍楼被学校拉闸停电，寝室里黑乎乎的，但大家还是能感受到邓晓波的怒气随着空气四处扩散。

“邓舍长你别生气，大家还没适应你从功夫明星到情圣角色的转换，没别的意思。”张明远一本正经地说。这家话平时看着有点呆气，讽刺人也有两刷子。

邓晓波没理他，躺在铺位上，深情地说：“你们见到她本人，就不会笑话老子了，因为她真的很漂亮，看一眼就让人忘不掉的那一种。”

“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未来女朋友的名字，我们想打坏主意，也得知道是谁啊。”林远嘟囔一句，翻身准备睡觉。邓晓波今天一系列举动，让他明白了，生理成熟和心理成熟是两码事。

“她叫柳小娅！”邓晓波突然扒着林远的铺位说。这家伙块头很大，脚步却轻如猫，他跑过来时，林远完全不知道，吓得林远和下铺的辛明不约而同惊叫一声。

“在一间宿舍，用得着跑到面前说吗？”林远使劲深呼吸。

“他们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你。”

“你把心放回去吧，把你未来女朋友和大学放在我面前，我选大学。”林远拍拍邓晓波扒住床沿的手。

“不可能！”邓晓波抽回手，根本不相信。

“为什么？”

“因为你最坏！”邓晓波咬牙切齿地说，两眼在黑暗中如狼眼，“你要是敢打柳小娅的主意，我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