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走访（1/1）

2早上六点，晨光熹微，城市中的污垢悄无声息的隐藏在世人看不见的角落。

朱灵灵把一张A4纸放到林肖桌上，手里抓着刚抢来的肉包，边啃边说：“感谢二代身份证，死者身份信息出来了，左家琪，二十岁，H市人，是凤城学院大一的学生…呃，这包子有点噎人，副队…你怎么不买点豆浆。”

宋敏跟她后面走进来，把手里的早餐放到林肖桌上：“只有包子油条，还有玉米粥，想要什么自己选。”

说着他探过脑袋看了看那张纸，感叹道：“才二十岁的小姑娘，通知家属了吗？”

朱灵灵：“通知了，最快也要下午到。”

林肖的目光在名字那一栏停留两秒，随即问道：“老曾怎么说？”

毕竟有了身份的死者在案子没定性前，有些解剖程序需要通知家属，

刚问到老曾，属狗鼻子的曾主任已经寻着肉包香味儿走了过来，他先往肚子里塞了两个肉包才道：“死亡时间在昨晚8:30到9:00之间，死者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色连衣裙，内衣扣交错，没发现内裤，裙子上有男性遗留物，是两名男性，不排除有被X侵的可能，右手手臂有针孔印，采集血液结果是mafei，造成直接死亡的原因是mafei过量，暂时先这些，具体等报告吧，接下来靠你们了。”

林肖没说话，

宋敏转而道：“排查的协警回来了，周围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物品，十一月天气已经凉了，怎么还穿那么薄的连衣裙？随身物品也没有，所以那果园应该不是第一现场？”

朱灵灵想也没想的接上：“如果是为了约会，那肯定会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才不在乎冷不冷？”

听到这，林肖嗤了一声：“深更半夜到果园约会？干什么，大城市容不下狗粮了，闲的没事去人鬼情未了吗。”

一场悬疑案，林肖舌头一卷，当场变成鬼故事，朱灵灵立刻嫌弃道：“老大你这么直男，嫂子肯定还没骗上床吧。”

这刑侦一枝花，大概也清楚目前局里最好看的两大直男不会看上自己，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嘴损起来。

林肖听闻笑了一声，伸出手‘慈祥’的拍拍她脑袋：“一个小姑娘家家，张口就上床，当心嫁不出去，行了，你这么会说，下午家属的安抚工作你来，让小五着重关注果园一带的监控、看看昨天6至12点之间的各个路口有没有可疑车辆出入，不管那个地方是不是案发现场，果园周边都是公路，要抛尸就必须会用到车辆，等会我和宋敏去走访一下楚……那个左家琪学校的师生，有情况随时信息联系，还有…你带带那个实习生，有什么跑腿的活可以安排他，别像个大傻子似的一天到晚只知道干杵着。”

林肖好像连死者姓都没弄清楚，宋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见林肖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宋敏暗叹一声，跟在后面喊：“林肖你不吃早饭啦。”

……

“左家琪啊，她不怎么喜欢说话，看起来挺独的女孩子，别的女孩都是手牵手三三俩俩一起玩，我每次看见她都是独自抱着书走，她成绩不算优异，一直在中等徘徊，不过学习态度很好，从不迟到不逃课，每一节课都是认认真真的听讲，要说跟谁走的近，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可以问问和她同寝室的同学，毕竟天天住一起可能了解的多一点。”

说话的是左家琪的导师，导师是一位中年男子，发际和老曾有异曲同工之妙，好像到了这个年纪，头发不谢顶都对不起‘中年’这个词。

这位导师看起来很紧张，双手一直放在膝盖处无意识的摩挲，面对林肖看过来的目光不敢回视，不过也是，普通人在警察长时间探究的目光中多少会露出不自然的紧张感，

若是真的表现出太过于冷静才值得考究。

林肖收回目光，问他：“方便答一下昨晚六点到十二点之间你在干什么？”

他问你方不方便答，可你不能不方便回答，导师点点头：

“这没什么，昨天我提前半小时下班去幼儿园接小儿子，然后送他去了兴趣班，因为是万/圣节，兴趣班的老师需要家长参加什么亲子活动，我和孩子一直待到九点才回家，回到家还得哄孩子睡觉，等孩子睡着也差不多十点多了，最近我一直在家看孩子，因为丈母娘身体不好住了院，老婆需要去陪护，我就只能在家带孩子…对了，孩子卧室里是装了监控的，连在我老婆手机上，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看。”

现在但凡家里养个猫猫狗狗孩子都会装监控，这位导师显然有不在场证明，林肖点点头：“麻烦把左家琪寝室几位叫来问问。”

大学寝室一般是四人一间，和左家琪同寝室的三个女孩，一个住在校外，从未在学校住过，问到她时，一脸茫然的都不知道左家琪是谁。

还有两个女孩，一个叫陈媛，还有一个叫周群。

陈媛是那种看起来很文静的女孩子、胖胖的，扎着中规中矩的马尾，眼镜厚度已经超越啤酒瓶底，手里抱着厚厚一本书，她抿了抿唇说：“她家条件不是很好，她之前说过，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意外去世了，她是由奶奶带大的，奶奶现在年纪大了，不能劳作，身体也不是很好，需要长期依赖药物，家里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所以她现在每天下课后都会出去打零工补贴学费和家用，几乎天天凌晨才回来？”

宋敏：“她每天打零工？”

陈媛点点头：“嗯，是的。”

宋敏：“那你知道她是在哪里打零工吗？”

“听她说过一次，好像在夜排档给人洗盘子，每晚可以拿到三十元报酬，偶尔忙的时候老板还会多给十块，如果能争取到奖学金，还能存钱给她奶奶看病。”

“哪个夜排档？”

“不知道，她没说，我没问。”

这时，林肖突然问道：“那你记得她昨天是穿的是什么衣服出去的？”

陈媛推了推眼镜，想了想后摇摇头：“我每天下课要去图书室，等回寝室她早就出去了？但她衣服不多，也不会买衣服打扮自己，每天就那么几套衣服来回穿。”

林肖：“那你知不知道她为数不多的衣服中有没有一条红色连衣裙？”

“她从来不穿裙子。”陈媛很肯定道：“我从来没见过她过穿裙子，我有问过她，她说穿裙子不方便干活，没必要。”

二十岁年轻漂亮的女孩死后却穿着可能不属于她的红色连衣裙。

林肖给朱灵灵打了电话：“调查一下死者身上连衣裙牌子，看看凤城有没有相应的品牌，没有的话在学校周围的商场和店面走访一下。”

寝室里还有一位周群，这小女生扎了一头非洲辫，穿着露腰小皮衣，马裤、马丁靴，没款没型的往林肖对面一坐，非常老练的朝他抬了抬下巴：“帅哥，我听说左家琪死了，是真的吗？”

宋敏：……

这要是他孩子，就这复古非主流造型加德行，他能一天打八百遍。

林肖原谅她的大逆不道，轻轻敲了敲桌子问：“你跟左家琪熟吗？”

“不熟。”周群依然胆大包天的抖着腿：“她这个人跟谁都不熟。”

林肖：“为什么这么说？”

“什么为什么？她就是那种当了biao子还要自恃清高立牌坊的贱人。”周群翻了一个白眼：“也不想想，在哪种地方打工能是多好的货色。”

她好像格外瞧不上左家琪，话里意思应该知道左家琪在哪打零工。

林肖洋装不理解：“她不是在夜排档帮人洗碗吗，劳动不分贫贱，你老师没教你吗？”

“什么？夜排档洗碗？”周群嗤道：“这种话也就只有陈媛那个书呆子才信，她明明在金海岸当公主，我都看到过，好几个男人围着她喝酒，也就我哥瞎眼，喜欢她这样的小贱人，还送她pg手机，tmd我都没有，气死我了。”

金海岸，

他哥，

宋敏和林肖对视一眼

林肖又问：“你哥是谁，也是这个学校的？”

“不是，我哥早上班了，在金海岸KTV当领班，以前每个月都会给我钱，自从喜欢上那死人后就一分钱都不给我了，搞得我现在都没钱花了。”

“你哥叫什么？

“周军啊。”

金海岸属于大型休闲娱乐场所，里面有浴场，KTV，棋牌桌球，餐厅和酒店，属于休闲娱乐的高档场所，

但凡手里有两钱的，都喜欢往那里凑。

问完周群，宋敏和林肖又问了几位老师和同学，然后去左家琪寝室看了看，正如陈媛说的，她的衣服不多，一个行李箱轻松装下一年四季，书桌上有一些书和笔记，

林肖的目光落在她的笔记本上，

笔记本敞开着，记了一些课堂笔记，密密麻麻写了很多东西，

女生的字体娟秀清晰，或许昨天她还坐在这里记着深奥难懂的句子，仅一夜之隔，她已经躺在冰冷的停尸间，等着别人帮她沉冤昭雪。

左家琪，

刚才的几段谈话，让林肖对这个女孩有了初级印象，她是个很内向的女孩，因为家境贫寒，从而让她与校园里朝气蓬勃的孩子有着格格不入的自卑感，通过什么都记的笔记可以看出她并不是很聪明的孩子，

没有天赋，就需要比别人多出一半的努力与勤奋

可再多的勤奋努力也不能帮她应付当下的困难，

比如学校的学费，奶奶得医药费…所以她需要一份工资高的工作。

年轻的女孩，在娱乐场所总是会受欢迎。

从学校出来，宋敏先去方便，等坐回车里，林肖开车，他将已知的消息捋了捋，

“听周群意思，他哥周军在追求左家琪，并给她送过手机，可无论在案发现场还是宿舍，我们都没有看到关于左家琪的任何私人物品，女孩子出门，怎么可能不带随身物品？又不是出去丢垃圾，总不能双手插兜就出门了，最起码零钱钥匙要带着，而这些我们在现场都没有发现。”

林肖嗯了一声：“根据左家琪老师和同学的描述她是个存在感低到恨不得隐身的人，这种低调的小姑娘在学校应该不会有太多仇恨，昨晚发现尸体时间在十二点前，而她的死亡时间在8:30至9:00，那段时间她应该还在金海岸上班，先调查金海岸和那个周军…对了，打电话给朱小眼，问问左家琪的家属到了没有，顺便让她查一下金海岸的负责人是谁？”

说到朱小眼，朱小眼的电话刚好打进来，林肖打开免提，就听小眼睛开始喋喋汇报：“老大，左家琪家属只有她奶奶，小孙已经去车站接了，还有那件连衣裙的牌子是J.-Y，此店在凤城一共开了三家，店员说这条连衣裙是新款，一共卖出去二十六件，好在品牌店都喜欢搞会员卡那一套，每一笔消费都会要求客人留下的信息电话，消费者信息我已经发到副队手机上了。”

宋敏打开手机，微信里已经有一份文档，里面排序着二十六人的信息名单，宋敏大致看了一眼，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周军。

林肖正在开车，宋敏坐在旁边说：“有周军，昨天下午两点在城中万达路购买的裙子，那没错了，肯定是送给左家琪的。”

“什么周军？”朱灵灵有点跟不上节奏：“你们查到了什么？”

“我们了解到左家琪每天都会去金海岸KTV打零工。”宋敏说：“而且KTV的领班正好叫周军，正在追求左家琪。”

宋敏简单说完，林肖跟着说道：“别忘了左家琪的死因，x侵，注入mafei过量，周军只是金海岸的一个领班…朱小眼，查一下金海岸经营权是谁，把他详细信息电话发到我手机上。”

一个领班，可以正常追求女孩子，送衣服送手机送各种礼物。也可以有所图，但绝不是那种多人玩法。

金海岸，也许没那么简单。

但凡这种高消费的娱乐场所，恰恰是城市中藏污纳垢的好地方，总有人会在灯红酒绿中迷失自我，从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肖和宋敏没有直接去金海岸，临近中午，他俩买了两份盒饭，坐在车里随便应付着，

宋敏趴着饭，嘴巴也不停：“这个金海岸我有印象，上次和老孙他们吃饭听他提过一嘴，那地方前几年一直接到各种举报，什么消防不过关，抠扣员工工资，员工和客户打架闹事什么乱七八糟的…因为都不是重大问题，所以各地方会解决，还捅不到市局，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觉得金海岸有大问题？要查？”

林肖咬了一口大排，就着大排扒了两口饭后，从口袋掏出一个信封随手扔给他：“先看看。”

“什么？”

是一份匿名举报信，信件构造很简单，就一张A4纸，折了四折，内容通过打印，就一句话：举报金海岸涉du涉huang，聚众吸du，无视生命。

宋敏不解：“这东西哪里来的？”

林肖：“如果我说就刚刚夹在驾驶车窗上，你信不信？”

宋敏：“刚刚？”

“嗯，应该是我们在走访过程中被人夹上去的。”

“谁夹的？”

“不清楚，车子停的地方我看了，死角，没监控。”

“那这信什么意思，让我们查金海岸？就算这里面说的都是真的，这么亮着警官证去查怕是那地方歌舞升平吧。”

“嗯。”林肖把信纸重新装进口袋：“你现在以暴发户的身份去消费当个卧底，人家也不可能一开始就给你甜头。只是很奇怪，我们昨晚发现尸体，线索刚刚摸到金海岸，好像就有人迫不及待要拿那地方开刀似的。”

宋敏把最后一口饭趴进嘴里，接过林肖递过来的烟说：“那接下来怎么走？”

林肖：“你去金海岸，正常走访询问那个周军，我……”

他还没说完，朱灵灵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林肖照常按了免提，就听朱灵灵说：“老大，你们已经到金海岸了吗？”

林肖：“还没，你查到什么了？”

“哦，我查到金海岸的法人是一位叫陈真真的的女士，可有点奇怪。”朱灵灵说：“我查了她的银行账户，发现这个人全部资产加起来还没超过五万，但她有一张农行的账户，每个月月底会有固定的5000入账。”

金海岸可以说属于凤城最大的娱乐场所，一个法人全部资产加起来连五万都没有，再加上每个月固定的资金流入，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法人怕是没坐正屁股。

林肖：“好，那可以查到金海岸的公账最后进到谁的账户吗？”

“可以，我当然也查了。”朱灵灵办事效率一项快，只是她顿了顿后才道：“我有点不敢讲？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林肖翻了一个白眼：“干嘛，发现对公账户是你爸爸，吓成这样。”

“好像比我爸还吓人。”朱灵灵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那些对公账最后都转到了一个叫陈爻的账户名下，这个陈爻…”

朱灵灵说到这里再次顿了一下，好几秒都没有继续下去，让林肖不由得怀疑：“你认识？”

“不认识，但肯定知道，可是老大，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因为这些事情发生在三年前，那时我还没毕业呢，但调取陈爻的信息比较详细，是因为她有前科，你先听我说，这个陈爻身份证信息显示W市人，年龄二十八，高中辍学来凤城打工，打工期间因为故意伤害罪判了一年六个月，出狱后没多久就做了毒枭林广为两年情妇，后林广为在一次d交易中被线人放出消息，在缉拿此人途中他原本是带着情妇一起逃的，可最后关头不知道为什么把陈爻直接从直升机上扔了下来，这反社会人渣还随手附送了jing方一枚炸弹，不过那陈爻也是命大，由于直升机刚起飞没摔死也没炸死，竟活了下来，就是有点毁了容，之后她也算老实了一段时间，可没两年她大概也觉得闲的慌，又准备出来兴风作浪，应该整了容，样子跟以前稍微有些变化，但还是非常漂亮，也不知道这人用了什么法术竟然嫁给了周氏前董事，那董事快八十岁高龄了，估计那方面也不行，没几个月就死了，而陈爻顺理成章的成为周氏股东之一，至于金海岸，好像一直是周氏名下产业。这件事情前几年传的沸沸扬扬，霸屏凤城头条整整一周，只是那时你和副队还没调回来，而且我们对陈爻是有保护的，她自己可能也比较谨慎，没有让媒体截取到关于她的任何照片。”

缉拿林广为是四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林肖被调去外地，正好因为任务深受重伤，在医院躺了三个月，而宋敏也在外地跟进另一件案子，所以关于这案子俩人了解的并不多，现在听朱小眼说起，也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问道：“那你有陈爻照片吗？发过来。”

“有是有。”朱小眼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是老大，我怕你看到后会接受不了。”

“怎么接受不了？”林肖对朱小眼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是嗤之以鼻：“难道她漂亮的能让我当场爱上她？”

“不是，因为刚才我也是才看到照片，真的吓了一跳，老大，为了照顾你心情，我已经把照片发到副队手机上了，有两张，整容前后的，你…算了，再见。”

而宋敏的手机正好‘叮’了两声，照片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