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祥恶共鸣（1/1）
鳞片被撕裂的疼痛来得猝不及防。神鲲发出歇斯底里的嗥鸣，沉闷的嘶吼从它的咽喉中喷出，背部的鳞片惨遭蓝色的利爪嵌入皮肉中，将被撕裂开的伤口放大！先前那羸弱不堪一击的家伙正在撕咬着神鲲的鳞片，甚至舌头上的倒刺都开始扯丝挂柳般卷起她牵连的皮肉，痛刺激得神鲲愤怒地嘶吼，不顾一切地背对着高崖撞去！
与此同时，不易察觉的蓝色流光拂过饕餮耳鬓处的发丝，凝结盘旋在她紧蹙的眉心，轻揉进前额，舒展开揪起的神经。
终于……她下意识攥住胸口下方的蓝色宝石，安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轰！”
白仰歌的眼睑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他左手支着前额，漫不经心地斟酌着书中的诗句。放在桌角的茶杯被撼天动地的爆炸声震得微微颤抖，原本平静的倒影漾起涟漪，芽叶也随波浪上下起伏。法杖斜靠在椅子上，由远迅猛逼近的气浪撞得悬浮在法杖顶端的圆环不稳定地摇摆起来。而男人对此熟视无睹，指节分明的手端起茶碗，吹了吹氤氲的水雾。
他的余光瞥向遥远的方向。
那里，七色光辉所笼罩的净土，夕阳就快要颓落于茫茫黑夜中了。
——
低沉浑厚的咆哮声与如雷贯耳的鸣叫相撞，四周绷紧的沉重的铁链都为之一颤！
饕餮瘦弱的躯体甚至还不足神鲲的半个羽翼大，甚至她的尾巴就能将饕餮甩出数十米远——这的确是毋庸置疑的事实。灰黑色的身影难受地弓起脊背，她刚刚被神鲲的尾鳍重重拍打在她最为脆弱的腹部，整个身子如同皮球一样狼狈地撞在树上，将其拦腰撞断后也未能阻止她沉重的身躯继续朝着下一棵树撞去。
直到锁链截住了她狼狈的翻滚，那一身油光锃亮的灰黑色皮毛被摩擦得血痕累累。
“呜哇。”
她吐出一口鲜血，嗓子眼中的甜腥血味夹杂着几分苦涩，眼前的世界开始摇荡起来。炸裂的痛让她只感觉自己的眼球仿佛要突出眼眶，目眦欲裂的混乱让她疯狂地甩着脑袋，溶着血沫的涎水从她的嘴角淌出，滴滴答答地溅落在地上。
神鲲也没有比她好到哪去，钻石一样晶莹剔透的躯壳在解除防御技能的瞬间疲软下来，即使她的凝固技能让她全身上下变成行走的巨型宝石坚不可摧，饕餮的利爪还是难以避免地划伤了她唯一没有凝固的地方——她的左眼紧闭着，粘稠的鲜血烫的她无法看清左侧的世界。
只不过她的血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蓝色，清澈的如河水，凝重的如深渊。
神鲲的实力还是有的她招架的。她不满地喷吐出几分浓稠的腥气，爪子践踏在她刚刚吐出的鲜血上。昂首挺胸，煞白的瞳仁以凶狠暴戾的神色摄住神鲲尚且完好无损的右眼。
那瞳中不再是骄傲自负，取而代之的是一分惊诧以及敬畏。
“神鲲，猜猜谁才会是胜者？”
“是我小觑了你，现在到此为止了！”
神鲲依旧保留着她的那份自傲，不可一世的狂傲，自诩的嚣张。
直到夕阳彻底消逝在她的视野中。
灰黑色的身影蓄势待发多时。就在黑夜伸展开它那双无形的巨手，拉上布满星辰的帷幕时，蓝色的耀光劈天盖地拔地而起，黑暗惊恐地被苍白的爪牙撕碎；又好似坠入深渊的流星燃尽胸腔的最后光芒，于阴影中迸射出半月牙的斜抛弧度，潜伏的巨兽一跃而起，弓起蝎子一样的尾锤重重砸在神鲲的前额。沉闷的呜咽从神鲲的额骨处蔓延开，震得神鲲的大脑一阵发麻。
由不得神鲲高昂首喷吐那足以净化世间万物的光束，灰黑色的影子疾风迅雷似飘摇一闪，从神鲲额上扑跃转腰下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利爪深刻嵌入地面，划出几米长的裂痕后才堪堪稳住身形。而神鲲也以她仅能看见的右眼捕捉到了她略显狼狈的行动轨迹，不顾前额骨裂的伤挥起她那足以遮天蔽日的羽翼朝着尚未缓上一口气的饕餮狠狠地拍下！
饕餮下意识地躲开这迟钝的一击，然而神鲲身侧盘旋的圣球却趁机向四面八方发射出耀眼的光芒，所及之处皆迸发出彩色的浓雾，铺天盖地地朝着饕餮犀利的眼眸袭来。
浓雾无孔不入，诡异地渗入她飞扬的鬣毛中，难以言表的麻木感开始从她的指爪顶端蔓延！
神鲲的天赋技能之一——幻彩迷雾！
迷雾并非单纯地能遮挡住她眼前清晰的视野，伴随着的是凌乱而突如其来的爆鸣在迷雾中炸响，震耳欲聋的轰鸣让饕餮几乎失去了方向感和辨析感。她的耳朵除了捕捉到杂乱无章的叫嚣以及岩石崩裂树枝断折摔在地上的脆响，再无它物。甚至连神鲲狼狈的，沉重的呼吸都听不到了。
本能的恐惧让她开始捉急起来。
她为构建起来的极好的攻势所付出的努力要付之东流了吗……
不，不会的。
不顾爆炸声擦着她耳鬓飞扬的鬃毛而过，甚至全然忽视她所珍爱的那一身灰黑色泛着锐利的光泽的皮毛沐浴在彩色浓雾的灼烧下，她的身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放大。
先是她额前弯曲的三对犄角，随着她沉闷的嘶鸣如出土的嫩芽，相互纠缠绞紧，凝成两对角，舒展开半轮圆月的弧度；而后是脖颈处蓬松的鬣毛，恣睢渐褪为耀眼的紫白色，最后便是她健壮的四肢——
水晶一样蓝色的爪尖竟变得同那迷雾一样虚无缥缈，踏入纷飞的碎石间更是溅起的崩裂的火星！
响彻云霄的怒啸开始肆无忌惮地吞咽浓雾，饕餮张开血盆大口，深渊般的咽喉汲取着彩色的浓雾。直到眼前开始出现了一丝光亮——
“神辉！”
几乎是同时，扎眼的蓝色激光将浓雾出现的缺口撕裂得更为残破，与那道七色光束轰然碰撞！
盘旋，缠绕，蓝色激光敏捷得如刚出水的蛟龙，攀着七色光束，擦着致命滚烫的粒子，义无反顾地追溯那光芒的主人——
“神鲲！接好了——”
蓝色激光刺向她毫无防备的，唯一能够看的清楚的右眼。虽不足以致命，但却让她眼眶上的鳞片灼烧得扭曲起来，麻痹感从最脆弱的地方如巨网笼罩住她的全身上下。
哀鸣飘进饕餮的耳中。萦绕，回荡，逐渐清晰地放大。
散去的浓雾中，她的鲜血流的畅快淋漓，冗杂的银灰色毛发被粘稠牵扯的无比沉重，而赤红色的血下掩映着的皮肉耸动，流转耀蓝色的脉冲，随喑哑在喉咙中的咆哮愈发寒冽，脉冲更有一副势不可挡的势头，怀揣着的贪婪的欲望肆意蓬勃起来。
宽阔厚重的前额上镶嵌的双角也扬起桀骜不驯的弧度，腰椎下伏，后掌践踏入地，粗壮的尾巴也高高扬起，尾尖勾勒出的流线成了那蓝色激光功能的路径。肩胛骨两侧舒展开以轮圆金属盔甲为末端的灰黑色翅膀，弯曲蜷缩成一对几乎透明的利爪，正危险地朝着她额上聚拢，而后斜向下挥开，劈落！
铺天盖地的雷光也一同降落！霎时将漆黑的天际擦成耀眼的白，蛮荒的沉寂也终于被这粗野的叫嚣唤醒。神鲲庞大的身躯似乎早已经不足为惧，在满天游龙一样纵横交错的雷电的照耀下她那身水晶蓝色的鳞片显得苍白无力。
天空蜗居的阴沉的乌云仿佛是饕餮缄默的爪牙，从那深不见底的缝隙中接连不断地窜出白色的光线，甚至还有几束萦绕着朦胧的橙红色光晕，如夕阳下的晚霞美得惊心动魄。
而后它们在黑幕上划出几道令人费解的曲线，尖利地嚎叫着，最终拖着若有若无的尾音……
交织……
爆炸！
一瞬间的强光比刚才的雷光更为耀眼，似乎时间已经被定格，震惊的躯壳，那夺目绚烂的鳞片也不再重要。脆弱的金色盔甲也一触即碎般，发出清脆的，玻璃撞在石板上的回音。
捅入土地中的锁链粉身碎骨。
土地上原本纵横交错的罅隙，裂痕，开始肆虐蔓延，仿佛陈述着所发生的一切，陈述生命的疯狂，黑夜的光芒。
——
羸弱的身躯蛮牛一样撞在她毫无保护措施的腹部，甚至砸出一个肉眼可见的凹陷。她的金色盔甲早已被雷光灼烧得焚毁，防御的损失让她几乎反应不过来饕餮的进攻——要比那些雷电更为迅猛难以捉摸，无迹可寻！
神鲲的身躯原本是一块刚刚被打磨完的玉石，晶莹剔透，在任何光辉的照耀下都是那般的完美，折射出生命力的纯粹透彻，神性的至高无上。
可也只有饕餮见过她的狼狈模样。
饕餮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她疲倦地落在地上，沉默地注视着那庞然大物向深渊坠去。
神鲲头朝下撞向深渊，任凭蓝色的血液如雨挥洒。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但是她撞在了什么上。金属的冰冷，弑杀的死寂，让她的躯体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接住她的是个比她体型大出一圈的鲲一样的巨兽，青绿色的皮肤遍布疮痍的伤口。令她诧异的是，那些伤口没有任何流血的迹象，仿佛是它们生来就有的样子。
“泽。”
伫立于深渊边缘的男人把视线投射下来，阴郁的蓝色眸中透露出一丝冷锐的态度。
这是张鸷群在昏迷前所记得的最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