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灾祸（1/1）
沈培士默然，杨麟也不说话。
李一笑拉了拉杨垚，附耳嘀咕几句。
杨垚一听，有些窃喜，然后收敛神色高声道：“问你话呢，‘沉江阎王’！”
众人哄笑，杨麟也笑得十分放肆，仿佛‘沉江阎王’并非什么江湖恶名，而是用来调笑的不雅绰号。
李一笑早知道他不喜欢这绰号，便偷偷告诉杨垚，反正也烧不到自己身上，难得有个落沈家面子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沈培士看着杨垚，面色一沉，又要发怒。
萧君问从剑上跳下喝道：“干什么？一个个要反了不成？”
接着对着沈培士道：“来坊市是处理事情的，不是来如泼皮一般打架的！”
又指着残破街巷，
“限尔等今日之内，将此处恢复原状，不然沈杨两家的生意就不消在此做了。”
杨麟闻言叫屈道：“我说萧大爷，这些都是‘沉江阎王’破坏的，和我杨家有什么关系？”
萧君问回头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今日之事少不得你一份。”
接着又对着散落的人群高声喊道：“都围着做什么，该治伤的治伤，都散了！”
围观人群登时作鸟兽散，可见萧君问在玉城中的赫赫威名，可不想自己下一息就被带回去当剑桩子。
李一笑本想扭头就走，没成想被杨垚一把扯住，只好一脸无奈站在原处，两人身处杨麟身后，人潮散尽后格外显眼。
沈培士看了一眼沈掌柜，沈掌柜咬了咬牙，知道自家执事不爱说话，只得勉强当了传话筒。
他站起来道：“恢复原状自然应该，但今日之事，莫不要给个说法？否则宝石斋如何在坊市立足？”
杨麟道：“你要如何？”
沈掌柜一指李一笑：“原石的事情罢了，只是这小子搬弄是非，平日里就常抢生意，诋毁宝石斋，还请杨大人将其交出。”
李一笑顿觉不妙，连忙看向杨麟，同时扯扯杨垚。
杨垚连忙道：“十三哥…”
杨麟举手打断杨垚的话，一脸玩味：“你莫不是还想看我和你家老爷打上一场？”
萧君问闻言，脸色又沉了下来。
杨麟叹了口气，朝着沈掌柜丢出一枚下品灵石，道：
“就这样吧，本就是你见我垚儿年少好欺，才生出这些麻烦事。若还有不满，否则只好由萧大人见证，我和这阎王再打上一场了。”
沈掌柜还要分说，只见沈培士一嘴巴抽在沈掌柜脸上，道：“滚！”
沈掌柜被这一嘴巴抽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连滚带爬，却不忘拾起灵石，同时怨毒地看了一眼李一笑，仿佛要把眼前的小子剥皮抽筋，最后才一瘸一拐往斋里走去。
李一笑嘴角一抽，心想完了，被这老小子记恨上了。
又看了一眼杨垚，若不是他，自己早跟着人群跑了，哪还有这一档子事。
今日忙活半天，什么好处都没捞着，看个热闹还惹一身骚，真是流年不利。
想到这，不禁苦笑了起来。
此间事了，沈培士瞥了李一笑一眼，扭身要走，萧君问连忙叫道：
“且慢，今晚酉时三刻，城主做东，在天香楼顶层设宴，还请沈大人，杨大人务必准时赴宴。”
杨麟和沈培士皆看向萧君问，
“商讨有关城外矿脉塌陷一事，事情重要，务必参宴。”萧君问稍微解释了一句，接着拱手告辞，身形一闪，远在七八丈外了。
李一笑盯着插在地上的长剑，嘀咕道：“剑都没拿呢。”
接着，长剑震荡，一声轻鸣，破开长空，朝着萧君问掠去。
沈杨二人目光闪烁，相顾无言，各自扭头。
杨垚跑向杨麟，甜笑道：“十三哥，这萧君问是什么人，这手御剑之术感觉好厉害啊。”
杨麟道：“普天之下，除了剑宗，哪里还有这等高明的御剑之术？除了剑宗，沈杨二家还会给谁一个薄面？”
杨垚恍然大悟，又连忙道：“那城外矿脉塌陷又是怎么一回事。”
杨麟笑了笑，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给了杨垚一个爆栗，宠溺地说道，
“我就知道你从家里跟过来了！真是不省心，你今天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和爹交代？”
“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嘛？！”
杨垚捂着脑袋，疼得眼冒泪花。
“那不是因为这小子机灵，晓得扯虎皮，否则你非得在那死人脸手下吃大亏！”
杨麟指了指李一笑，又道：“你怎么想的，去挑衅五品宗师强者，想逛去奇石阁逛啊。”
杨垚惊道：“那个死人脸居然有五品？难怪…”
“废话！你没看刚刚那架势，若不是萧君问来了，你哥我还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就算退了，奇石阁修缮都不知需要多久！你怕是又想让我被爹责罚？”杨麟一脸无奈。
李一笑见两人交谈起来，想起了那块石头引发的这一系列风波，再加上带着人家妹妹这一上午的闲逛消费有些心虚，只想脚底抹油。
“站住！”
李一笑脚步一停，苦着脸道：“杨老大，事情已了，还有什么吩咐小的，小的忙着讨生活呢，这一上午尽陪着杨公子瞎折腾了，中饭都没着落，赶紧放小的一马吧。”
说着便要作揖。
“你小子无利不起早！我还不知道？就不跟你算账了。但可别想跑，有正事跟你说！”
杨麟抚着折扇，拉起杨垚道：“走吧，带你们去吃饭。”
身后跟着满脸不情愿的李一笑。
三人一路行至玉城最豪华的酒楼，天香楼。
此楼一共六层，自下而上供应的菜肴各不相同，越是往上，越是奢靡，尤其是六楼，一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上去。
李一笑跟着杨麟一路来到顶层，也不看菜单，很是熟稔地冲着女侍嚷道：“花姐姐！把今日六楼限定菜肴都上一份！”
花姐姐巧笑道：“呦，小笑儿今日伴上杨公子来吃大餐了？平日端盘侍奉，早就心心念念这六楼佳肴了吧？”
说罢看向杨麟。
杨麟有些好笑，这小子知道自己有求于他，开始摆谱了。
“就按这小子说的，去吧。”
三人就坐，不久佳肴上齐。
李一笑狼吞虎咽，仿佛饿死鬼投胎。不消片刻，吃得是一个心满意足，顺手把玩着桌上的珍稀瓷壶，倒了杯果酿，小口抿着，还咂咂嘴。
杨垚则看着李一笑，觉得自己上午是不是被这小子的笑脸迷惑了。
那个恭谦的向导怎的变成了这么个吃相难看的小无赖？
杨麟见李一笑不言语，轻叩桌沿，咳嗽一声：“帮我打听一下，自昨夜起，入城的新面孔，有什么特别之人，再帮我摸摸他们的底。”
李一笑笑嘻嘻地放下瓷壶，伸出手来，摊在杨麟面前：“好说，等下就帮你问。”
杨麟掏出一张银票，打在李一笑手心，沉吟片刻，又道：“若是有玉门关出来之人，尤其是经历了昨夜雪崩的矿工，带来见我。”
李一笑笑容灿烂地将银票收好，拍拍胸脯道：“一定办妥！杨老大等我消息便是。”
接着冲雅间外喊道：“花姐姐！帮我把剩下的菜打包！”
过会便提着食盒，冲着杨麟挤挤眼，打了个招呼出门了。
杨垚也想有所动作，直接被杨麟摁下，一脸失落地看着李一笑离去。
李一笑穿街走巷，一路行至坊市码头附近的城隍庙处。
城隍庙侧门的阶梯上，坐着十余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有老有少，已然等待多时。
李一笑见状，小跑过去，开心嚷道：“都饿了吧！今天吃点好的！喏！天香楼顶级名肴！”
食盒一开，香气四溢，众人不由吞了吞口水，食指大动，凑在一起吃了起来。
李一笑扭下玲珑九珍鸡的一只鸡腿，递给之前帮他传话的小儿：“今天小乙子立功了，赏你的！”
燕小乙眼睛一亮，接过鸡腿，连忙叫道：“谢谢笑儿哥！”
李一笑又道：“奇石阁的杨老大交代了两件事，你们抓紧打听打听。”
“昨夜起入城的新面孔，有什么特别之人，摸摸他们的底。这是其一。”
“其二呢，有发现逃回来的经历过昨夜雪崩的矿工，赶紧告诉我！”
李一笑说完，顿了顿又道：“打听到消息的，来天香楼找我。晚上还有一桌城主宴，今天在天香楼伺候老爷们，就不去赌石坊了。”
“你们也小心点，今日得罪了宝石斋的沈掌柜，看他那样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最近都别去那一块，看到沈家的人也避着点。免得吃亏！”
燕小乙吃着鸡腿，把今日坊市见到的情景同大伙讲了一遍，形容绘声绘色。
大伙听罢，皆嘲笑起沈家来，连声道晓得中个利害了，又开始大快朵颐。
一个年纪稍大些的老乞丐抹了抹油亮的下巴：“笑儿，昨夜矿难可非同一般呀！”
见众人只顾着吃，没什么反应，又是嘿地一声：“你们可知玉门关那十万雪山？”
“昨夜塌了一半之多！怒江都改道啦！”
怒江自玉门关十万雪山汹涌而下，横贯九州直入大海，是世上最长最大的江河。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朝老乞丐望了过来。
老乞丐挑了挑嘴里的肉丝，又抠了抠鼻子，顿了一下才道：“昨夜肚饿，我恰好在凤巢湖钓鱼。”
“当时夜雾弥漫，连月色都被掩盖！”
“我看着天，一时有些愣神，结果地动山摇起来，吓得我啊，扭头就往杏林里跑，还以为天塌了！”
“我一直在杏树下躲着，地动了估摸一刻钟。没了动静，我才放心睡去，直到早上，天一亮，我跑出林子一看，嘿，你们猜怎么着？”
“凤巢湖水涨了几尺高！昨夜我钓鱼那地都淹啦！”
老乞丐兀自回忆早上情景，心有余悸，缓了缓又道，
“我一看远处的玉门关，模样大变，好多座雪峰砸成了一团！”
“也难怪杨少爷要打听消息，大家都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听完，皆是目瞪口呆，似乎都想起了昨夜整个玉城瞬间的微颤。
接着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一同揣测起究竟山里发生了什么，
是大妖出世，还是采挖矿脉，触怒了山神！
李一笑听着，眉头一皱。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难怪往日无声无息的城主府都有了动静，平日只知道练剑的萧君问都跑出来传讯了。
要知道玉城这破地方，不是伴着那十万雪山脚下的原石灵矿，除了那些恶人、杀手、强盗、通缉犯等三教九流跑到这边陲之地躲祸，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啊？
现在雪山塌了，矿脉若被掩埋，这城相当于废了一般。
李一笑心下暗想，突然一惊，有些担心起来。
不知陆叔昨日有没有进山打猎！
陆万里和李一笑的父亲李寿荣是邻居，也是好兄弟。
两人一起傍着杏山打了大半辈子的猎，
当年李一笑的娘难产而死，陆万里妻子也刚好生产，
顺理成章的，陆妻成了李一笑的乳娘。
后来李一笑五岁那年，李寿荣进山打猎一去不回。
陆氏夫妇便想将李一笑收养过来，
年幼的李一笑，却说什么也不愿意住到陆万里家来，
只是每天都会往深山里走一遭，要么就坐在自家门口发呆。
两夫妻见状很是心疼，却也拗不过犟脾气的李一笑，只得偶尔照拂。
李一笑就这么独自在玉城里讨生活，一晃而过，已是五年有余，
而陆氏夫妻对李一笑来说，相当于半个爹妈了！
“陆叔可别出什么事啊…”
想到这，当下也不停留，连忙跟众人道：“别忘了帮我打听消息，知道了什么就来天香楼找我，我若不在，就在那里等着我，晚上肯定到！”
大家点头。
李一笑先跑到坊市，将一上午的忙活收益结算好。看着兜里鼓鼓囊囊的碎银以及暗淡的下品灵石，心里喜不自胜！
把杨老大交代的事情完成了，再加上以往存下的灵石，应该够换一个修炼的机会了吧？
到时候就有本事去寻我失踪的爹了！
李一笑脑海里浮现出今日杨老大，死人脸，还有那萧贱人大展神威的模样，心里不禁憧憬起未来自己神功大成的样子，开心一笑。
接着往城西郊外赶去，那里是陆万里的家。
这时，自坊市门口几个行人，见着匆匆而过的李一笑，
彼此对视一眼，然后悄然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