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君臣忆往昔（1/1）
“你这人，好不懂事，没看见卫国公有话要单独和陛下说吗？还莽撞的往里闯。”
陵国公张煦一把将程始从地上拉起来，嘴里责怪着说道。
“俺老程这不也是急的嘛。”
“也亏得陛下对我们这班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宽容，换个人的话，估计这会儿就不是训斥几句那么简单了。”
“站好，情况如何，陛下自有主张。”
程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老老实实的和其余几人站到了一起，却还是时不时的朝房间里张望，然而紧闭的房门显然让他无法如愿。
“陛下。”
靠坐在床头的李道阳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那些虚礼，老实的待在床上。”
周太宗李彦一把将他按住，低声喝道。
“呵呵，想不到我李道阳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如今却连床榻都没法下去。”
李道阳自嘲的说了一句，神色落寞。
李彦看着气色还算正常的李道阳，又看了看床边小几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千年老参，怎还能不明白，如今的李道阳完全就是靠它才吊着一口气，透支着最后的生命力。
“唉，李大哥，你这又是何苦呢。”
李彦叹了口气，又拿起一个枕头塞到李道阳身后，让他能尽量舒服一些。
“李大哥，好久远的称呼啊，当年带人投效二公子你的时候，我可没想到会有如今的荣华富贵。”
一声李大哥，让李道阳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金戈铁马之声犹自在耳。
“是啊，我还记得父皇起事之时，我才十六岁。”
“当时那可是心高气傲的很啊，结果第一战就被邓先给打的差点全军覆没。”
“那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了纸上谈兵这个词的意思。”
李彦回忆起自己第一战的狼狈模样，不禁莞尔。
“嘘，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您就别再提起了，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
“这要是被史官魏无忌听到，给您记上一笔，那您的光辉形象可是难保喽。”
“哈哈，怕什么，魏无忌被我留在宫里，这件事情不可能被他知道。”
李彦大笑一声，一副朕早有准备的模样。
“李大哥，细细算来，我们相识也有快二十年了吧。”
“是啊，下个月初，就满二十年喽。”
李道阳眼中闪过三分追忆，三分庆幸，剩下的四分是对岁月的感叹。
“当年我为友报仇，持刀闯县衙，格杀整个县衙包括县令在内的三十余人。”
“之后被前朝锦衣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得已跳崖自尽，谁曾想在河边被您和长公主殿下给捡了回去。”
“之后就一直跟在您身边，从家仆做起，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现在想来，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是啊，每每想起，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妙。当年要不是碰巧救下了你，也许这天下到现在还是群雄割据的局面啊。”
“李大哥，这大周天下，有一半是你替我打下来的。”
李彦感叹着说道，当时只是出于同情心才救了李道阳，谁曾想这无心之举最后竟换来了如今大周的半壁江山。
“我也只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而已。若不是陛下您坐镇中军，统筹全局，帐下将士用命，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呦，可朕明明记得，当年攻打天下第一雄关凌虚关时。”
“你立下军令状说，就凭梁国那点镇守关隘的守军。就算带领伪齐的那群老弱残兵，你也可以轻松拿下此关。”
“为这事，程始可是生了好久的闷气。说你恃才傲物啊，不懂得尊重人。结果凌虚关下，我大周数十员大将登关大战，只有他程始负伤归来。”
“再结合你之前立下的军令状，搞的好像只有他不如伪齐军队一般。”
李彦揶揄的笑着，无情的开始揭李道阳的老底。
“啊？原来如此，难怪我说那段时间程始看见我都面带怒色，连话都不跟我讲。原来是这么个原因啊，哈哈，误伤，这纯属误伤。”
“一会儿我等亲自跟他这莽汉道个歉，不然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李道阳笑着开口说道，神色却略显落寞。
他宁愿战死在沙场，也不愿意在死在这病榻之上。
“就怕这程始那家伙，早已经把这事抛在九霄云外了，这次提起来，他能不能记得还两说呢。”
李彦对程始可算的上是了如指掌，自己这位大将，勇武过人，每战必争先锋，最喜与敌将单挑决斗。偏偏这货却不爱读书，对排兵布阵那是一窍不通。
不管做什么，都只突出一个莽，一个干。
这样的一个莽夫，偏偏就很少受伤，平平安安的活到了天下一统，位极人臣。
“那就，继续装傻？正好，跟他道歉，我总觉得有失身份。”
“估计不管有没有记得这件事，程始都能乐的屁颠屁颠的。难得有让自己道歉的机会，他还不得到处宣传嘛。”
两人说笑着，一个根本不似病重垂危之人，一个也将帝王威仪抛诸脑后。
“李大哥，要不朕再让太医给你诊断一下。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这群老兄弟，你也别这么快急着走啊。”
良久，李彦最终还是忍不住询问道，虽然他明白就算把全国的名医都寻来，也是于事无补。
连年征战，李道阳身上的刀伤，箭伤不计其数。气血亏虚之症，换谁来都束手无策。
“陛下，老臣的身体自己清楚，最近这段日子，一天之中有大半时间都在昏聩中度过，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我担心哪一天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索性趁着还有点精神，再发挥点最后的作用。”
“卫国公，天下初定，朕还需要你帮我出谋划策，征战四方呢。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抛下朕，抛下这个国家离开。”
李彦低沉着声音，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道。
李道阳轻轻摇头。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陛下无需太过挂怀。”
“听克儿说，最近南蛮又开始闹事了？”
“嗯，南蛮疥癣之疾，我大周雄狮轻易便可收复。卫国公无需操心。”
李彦神态轻松的说道，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为了这件事，自己已经好几天没睡个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