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困惑（1/1）

马车很快出了小小的镇城，行驶在宽阔的石板路上。道路两侧田地里的一片金黄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一些枯萎的草根留在灰褐色的泥土里。

一群农人随风扬起一些青绿色的细小颗粒，均匀撒进田地。

林玄有些好奇，于是站起身仔细观察，顺手接住了一颗随风飘来的颗粒。

“哟，身手不错！考武艺吗？”车夫赞叹一声。

“不考。”林玄随口回应，仔细分辨手里的东西。

“不认识方家愣头，你肯定不是应南镇的；不认识这肥草籽，你肯定不是雅明郡的。”车夫瞧瞧林玄的表情，知道他不认识这草籽。

“确实。我来自安源郡。这肥草有什么用？”

“肥草，顾名思义，就是给田地增肥用的。每年十一二月星黄草、仟月草、乌云花等草药收走后，就种上这肥草，来年二三月等它枯黄时放一把火，然后把灰烬耕进土里，再种药草，产量可以提高不少。”

“都出了城了，怎么还慢腾腾的！”方家愣头掀开门帘，对着车夫就开骂。

车夫“哦”了一声，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驽马吃痛，突然加速，将所有人扯了个踉跄。车夫手中有缰绳，稳稳坐定；林玄和方家愣头也有所准备，把住车身车框都没摔倒，却听马车里面咕噜噜伴随着“哎呀”之声。

“你！”愣头瞪了车夫一眼，见他认真赶车，目不斜视，根本看不见自己的眼神，“哼”了一声，赶紧进车厢查看。

“哎呀，流血了！”

“没事没事。磕在铁砧角上了。”

“什么没事，我找赶车的算账去！”

“还不是你让他加速的！我只是没扶好。况且这是小伤，没事的。”

或许确实觉得自己理亏，或许是被自家弟弟劝住了，方家愣头终究还是没出来与车夫理论。

看车夫的表情，也是有些惴惴，时不时回头看看车厢，半天不见人出来，才舒缓一口气，也再没心情和林玄说话，一心一意赶车。

林玄心里很不想与方家兄弟坐一辆车，但自己时间也紧张，总不能指望一路顺遂，必须留出一定的空余时间。可以早到，绝不可迟到。

三日的路程在方家青年的催促下压缩到了两日半，原本傍晚才能到达府城，他们一早就到了。但府城驿站可不理他的催促，出发时间仍是定在次日早晨。

方家青年跳脚叫骂，指责驿站非得赚那一晚的黑心钱。驿站掌柜被惹怒了，差点叫驿站守卒把兄弟俩打出去，林玄也险些遭了池鱼之殃。

在驿站留宿，弟弟毕竟可以凭借通行天下证获得免费食宿，而若在外找客栈，价格更贵又没有免费，方氏青年最终还是妥协了，狠狠在柜台上拍下他的房钱，拎着他的大包小包入住去了。

林玄也凭证住了一间免费房间，三人再次成为邻居。

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三人定时上马车，车夫却是个熟人。

“咦，小……”车夫见林玄向他摇摇手，有些奇怪，但毕竟还不傻，改了称呼道，“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这是林玄上应山时一路给他介绍了许多药草的年轻车夫。

“麻烦柳大哥了，我要回郡城去。”

“哦，哦……这次出来是有什么任务吗？”柳车夫热情地扶林玄上车，邀请他坐在自己身边，“但，据我所知，你们不是不到……呃……不下山的吗？”

“我去疗伤，治好了就下来了。”

“你不……”柳车夫感觉这么说话太累，看了看周围，凑到林玄耳边轻声道：“上山当仙师多好，怎么又下来了呢？我要是有仙根，早上山去了！”

林玄笑着摇摇头，“有事在身，没办法。”

“有啥事还比成仙更重要？成仙后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可以不理会凡尘俗事，那多好！”柳车夫表示不理解。眼见所有乘客都已上车，他大喊了一句：“还有人吗？没人出发啦！”然后一扬马鞭，在空中甩出一声爆响。驽马收到指令，拉着马车缓缓起步。

乘客还是三人，但有了个熟悉的车夫，林玄的紧张感减轻了许多，至少不太害怕方家愣头莫名其妙的火气了。

也许是之前催促马车节省了半天依旧需要等一晚的失落，也许是已经坐上车，时间不再紧张的缘故，也许是方家弟弟的劝谏起到了一些效果，方家愣头今天没出来要求马车加快速度。

这一条路，上次自雅明郡城来时中途遇到了一场雨，为此耽搁了一天；今日回程又见空中云层积聚，似乎也要下一场雨。

马车缓缓从明水石桥上碾过，柳车夫望了望西天的云层，对林玄道：“今年这天气可有些不寻常，从春天至今八九个月了，咱们雅明郡各府的雨水都少得可怜。幸好施法降雨不属于凡尘俗事，各府的仙师还能有些作为，否则今年必然是个灾年。”

林玄点点头，发现自从自己离家，就没遇到过几次降雨。各府虽然总有一位仙师镇守钱庄，能根据府尊的要求施法降雨，但一来府尊未必在意旱情，二来镇守钱庄的仙师都是五六品的低级仙师，能力有限，也难以及时走遍全府各镇，真正防旱还是要靠众多农人肩挑手提。

“应山上什么样子，可以和我说说吗？以后我出去和人家喝酒，好歹有些新鲜的谈资。”极少有凡人上仙山，所以各仙山都自带一层神秘面纱。

“也没啥，就是几座山围成一圈而已。”林玄不确定山上的陈设布局是不是秘密，不想讲太多。

“仙师住的房子肯定很漂亮吧？”

林玄摇摇头，“你见过应山脚下那个庄园吧，山上的房子和庄园里那一排没多大区别，甚至更简陋。”

“哼，我不信！”柳车夫摇摇头，一脸不屑，“那儿是草药仓库，当然简陋，山上肯定都是好房子。”

“别以为仙师的生活有多么好。”林玄想起那什字仙誓，“仙师受全族供奉，也必将为全族牺牲。”

“说得好听。我从没见过哪位仙师因为凡人而‘牺牲’的。”柳车夫哼哼两声，“仙师不是不能插手凡人生活的吗？又怎会为凡人牺牲。”

林玄一时语塞。轻微的天灾人祸能杀伤凡人，对仙师则毫无威胁；遇到重大的事故，仙师也都有自保之力。再加上他确实听姜克仙师说过仙师不能干涉凡人恩怨的规定，如此说来仙师为凡人牺牲难道真如柳车夫所说是句空话？

此时的林玄毕竟年幼，虽然聪慧，阅历仍然欠缺。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多年，直到他北上青云州参加了一次惨烈的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