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王真（1/1）

“你啥时候来的府城？”李乐辞别了同伴们，跟着林玄两人来到林邈祠外，“你这是要出门游历？”

少年出门游历在红罗府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像林玄这种从不离开沣阳镇的孩子突然跑到府城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出来游历。

林玄点了点头，“我昨晚跟着你家木料船一起到的府城。”

“是吗！那可真巧。”李乐笑了笑，瞧了瞧旁边凝神细听的孙清，止住了话头，向林玄投去询问的眼神。

“哦，介绍一下。这位是孙清，上沣镇来的，也要往下游去，我们俩同路。”

“嘿嘿，”孙清见李乐对他有些警惕，忙打了个哈哈，“你们要是有什么秘密要说，我就不掺和了。我去逛逛，你们继续。”说完与林玄摆了摆手，迈步离开。

林玄不知道李乐找他有什么事，于是没有挽留孙清。

李乐见孙清很是大度，心里十分钦佩，对林玄道：“这位孙兄倒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林玄虽然也才认识孙清不到一天，但对李乐的判断表示了同意，顺口问他几位同届来到府学的同学情况。

李乐把笑容收敛了一点，“今天能遇到你或许真是玄元娘娘保佑了！走吧，我们先去府学斜对面的钟萃楼定个包间，然后我去把同学们叫来聚一聚。”

能上府学的，成绩不但要好，家境也不能太贫寒。林玄虽然在镇学名列前茅，但家里无力支持他上府学的费用，也就只能放弃。

在镇学时，林玄因为家贫和李乐等并不凑在一起，来到红罗府遇到李乐那么热情却是有点意外。忽然想起前日李父所说“李乐有事询问他建议”之语来，心中思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李乐只是在前引路，顺口聊些镇学旧事、府学趣事，完全不提找林玄有什么事。

“这家钟萃楼的两个大厨据说都是从京城来的，告示上说他们都达到了厨艺五品，真假我不知道，但那几道招牌菜烧得还是很不错的。一会儿我们就在那里吃午饭吧。”

林玄下意识抬头看看天空，太阳虽已升高，离中午却还差着三时有余。

过不多时，两人已经来到了钟萃楼楼下。李乐与掌柜聊了会儿，定了二楼靠窗的一个包间。然后将林玄留下，自己一溜烟跑去对面府学找人去了。

钟萃楼位处府城的南北中央大道西侧，正对着府学正门。林玄把包间的窗户打开，恰看见李乐小跑进入府学，然后绕过一块巨大的屏风山石，消失不见。

府学南侧是镇学、北边对街是文庙，三个区域都占地广大，林玄视野所及全都是文运氤氲之所。

林玄既羡慕李乐这些能继续上学的孩子，又对自己所拥有的仙根自豪自傲，心思正千回百转之间，忽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北边街口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群骑马的兵士簇拥着一辆马车经过钟萃楼楼下、府学大门口，往东飞驰而过，惊得繁华的大街上一阵骚乱。

《佰兽图》：马者，眼大脸长、蹄劲身壮、奔逸绝尘、调训有方。

“嗯？这是镇长还是府尊的马车？这是要去码头？”

能携带卫兵出行的，一定是政府官员，其中州郡府镇各级官员中，只有正印官才有出行坐马车的权力。在红罗府城内，只有两个人拥有这项权利，一个是红罗镇知镇，一个是红罗府知府。

府城的中央大道足足有什丈宽，所以马车经过虽然造成了一点骚乱，却几乎没有影响到路上行人，秩序很快恢复正常。

不一会儿，李乐就带着几个同学来到了包间，包括李乐总共是四个。一个叫孙浩，是沣阳镇财税科主事的儿子；一个叫李星，李家村人，是李乐族弟；最后一个是个女孩子，叫王真，是镇上王记布庄王掌柜的孙女。

李乐、李星和孙浩在镇学时也常在一起，林玄对这三人同来没什么奇怪。王真的到来却是在意料之外，因为镇学时她与男生们总是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林玄想了想，觉得也许是由于刚进府学时，同一镇的学生之间存在的天然亲近。于是问道：“我们镇这一届共有八个人进入府学吧？另外四个呢？”

“哼，那四个叛徒！”孙浩愤愤地咬牙切齿，似乎对那几个深恶痛绝。

“叛徒？”林玄有点莫名，向李乐递去询问的目光。

李乐没回应林玄的目光，只是看着王真，似乎要从她那里获取一些提示。

王真在镇学时是女生们的主心骨，平时笑语嫣然、为人八面玲珑、做事雷厉风行，今天正正经经端坐在凳子上面色严肃、目不斜视，文静地不像本人。

林玄立刻醒悟，今天李乐把自己请来，肯定是为了王真，而且一定和那四位“叛徒”有关。

王真呆坐了半天，依然没动。

见房间里气氛似乎有些压抑，李星干咳了一声，“我哥把玄哥儿请到这来就是为了寻求意见的，事情总得要先告诉他。”

林玄看见王真轻轻点了点头。

李星舒了一口气，“我来说吧。”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就有对抗，有对抗就会形成团体。

红罗府学内有来自辖下什镇的学生，成分混杂，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些帮派。经过数佰年的演变，这些帮派现在以社团的形式合理合法地存在于府学校园之内。

由于孙浩有个三年级的表兄在集星社当副社长，所以孙浩在开学初就加入了这个社团，几天后又将李乐、李星拉了进去。

“张图也不知道收了人家什么好处，自己不顾我们同镇之宜参加了那个江山团也就算了，还把刘虎、宋燕、胡蝶三个都骗了进去。那个江山团就是个骗钱的社团，我们集星社的社费只需要每月五什文，他们居然要每月两佰文！王真她原本不想参加任何社团，我和孙浩尊重她的意见，不会强迫她；谁知有一天张图居然带了四五个人找到她要强迫她加入江山团。幸好当时我和孙浩看见了这一幕，我立刻上去稳住了张图一伙，孙浩则去把校园安巡队叫了过来，他们才没有得逞。但前几天他们江山团的团长放出话来，说看上了王真，一定要让她加入他们团，谁敢阻挠一定没有好下场。你知道这江山团的团长是谁？居然是府尊的侄子！我们社长不敢惹他，让我们不要参与。但我们既然是同镇同学，怎能看着王真羊入虎口！这几天我们一起商量了好几次，都没有一个能让王真脱困的好办法，目前只是拖着，就怕他什么时候气急败坏用强。说起来人家毕竟有府尊撑腰，我们惹不起，但我们就是不太甘心。”

“所以，你们这是想让我想想能让王真脱困的办法？”林玄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李星他们遇到的麻烦，严格说来，是王真的麻烦。

“是啊，你是我们这个班最聪明的，从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你！还记得前年十月份，我和孙浩差点打起来，就是你居中调停的。后来我和孙浩成了朋友，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可惜你不怎么愿意与我们来往……”

前年的事是李星和孙浩原来各有一支一模一样的笔，后来孙浩的笔不见了，看见了李星的笔就怀疑是李星拿了他的笔，李星不承认，两人差点打起来。小孩子之间因为某些误会打架是司空见惯的事，幸好林玄提出两人握笔的高度不一样，于是根据两人握笔高度与笔杆上的握笔痕迹比对确认笔是李星的。本来孙浩还不高兴，但第二天就在宿舍里桌子底下找到了自己的笔，于是向李星道了歉，最后两人不打不相识，成了好朋友。

就因为这么一件事，林玄就被孙浩等人认定是个智力卓绝的聪明人。林玄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那次只是认定了那支笔确实是李星的，随意找了个理由罢了，也没料到孙浩还能找到自己那一支。自己要是真的什么事情都能解决，也不至于五岁丧母、七岁丧父、九岁丧祖，如今孤身一个人走萬里之遥去完成父亲的遗命。

看了看依然一声不吭的王真，林玄对三个男生问道：“各社团的社长团长应该都是高年级的学生吧？那个府尊的侄子叫什么，今年几年级？”

“叫肖橦，三年级，和我表兄同班。”孙浩开口回答，“他的成绩不怎么样，靠他自己肯定进不了郡学，也不知道府尊大人肯不肯为他消耗掉那个两年才有一个的推荐名额。”

林玄不关心他能不能进郡学，关心的是他还需要在府学待几年。府学学制是三年，考不上郡学可以再读一年，所以那个肖橦最晚可以待到明年年底。

“要让王真免于威胁，只有两个手段。消极一点的就是想办法让那肖橦转移注意力，对王真不再感兴趣；积极一点的就是想办法让肖橦不敢威胁王真。他既然是府尊的侄子，那么他最大的权力来源应该就是府尊大人了吧？”林玄理了理自己的思路。

李星对对手做了不少调查，听林玄这么说便回道：“听说府尊膝下无子，而他弟弟又早卒，所以把这个唯一的侄子当作儿子来养，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前年他刚进府学时因为欺负同学被一个老师看见后批评了，府尊表面上夸赞了那个老师，但没两个月这个老师就被府学辞退了，大家都说是府尊的手段。”

“平日里他喜欢干些什么事？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除了平时欺负学生、捉弄老师，胡吃海喝、强买强卖等等这种纨绔子弟的陋习，其它倒没怎么听说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王真是怎么被注意到的？”林玄对整个事件一头雾水，只得一点一点地问明白。

“我来说吧。”王真终于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