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信使（1/1）

漆黑空间再度恢复平静。

一道接一道身影的消失，象征着第六次会议的结束。

也是最后一次。

当议和会议开始，各方超凡势力便会发动，直至一方彻底被消灭为止。

此刻，孟瑜闭着眼睛，靠坐在椅子上。

许久，他才轻声道：

“该祝福一下大伙的。”

话音落下，黑暗中却有声音响起。

“你的语言是有力量的，就别轻易祝福了。”

石桌旁的黑暗中有人影现身。

“巨子”钟胜偏头看向主位上的孟瑜，微笑道：

“十一年不见，你还是没变。”

“其实还是变了的。”

随着另一个声音响起，一身书卷气的男人出现在石桌另一侧，看向孟瑜温和一笑。

“你必须承认，孟现在比过去坚定多了。”

“作家”霍华德。

在那最初的时刻，分别来自东西方的两位传奇超凡共同推举圣师成为了那个登临超凡界顶点的位置。

然而他们心中却都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超凡界的希望，其实从一开始并不想成为如今的圣师。

所有人都认为，圣师是打破这个时代的希望。

偏偏这个希望，是被时代裹挟的造物。

“唉……”

此刻，主位上的孟瑜长叹一声，毫不掩饰言语中的那股惆怅。

“我的假期啊。”

钟胜闻言一挑眉，似笑非笑地道：

“合着我在蹲苦牢的时候，你在外面嗨是吧？”

孟瑜看了他一眼，接着抬手打了个响指。

有酒杯凭空显现，落在钟胜与霍华德手中。

一杯白酒，一杯波旁威士忌。

而孟瑜则举起手中酒杯里的碳酸饮料，耸肩道：

“谁让你把担子都压给我们了。敬你。”

三人举杯，隔空虚碰，在这意识深处的密所中喝着现实世界的酒水。

钟胜低头看着空杯中逐渐上涨的酒水，摇头失笑，随即看向孟瑜。

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对面的霍华德也是如此。

那双温润的海蓝色眸子中，竟隐隐浮现悲伤。

他还记得很久之前，孟瑜曾与他们说过，酒要当面和朋友一起喝才有滋味。

然而就在刚刚，他们于虚幻中同饮。

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都别这么看着我啊。”

孟瑜晃了晃杯里泛着气泡的饮料，似是调侃道：

“这不是当年就说好了吗？可没机会反悔了啊。”

钟胜没说话，只是这么看着孟瑜。

霍华德低头喝酒，同样没有回答。

或许他们是少数明白这个男人真实想法的人。

例如，他的“仁义”。

“嘿，瞧你俩这样。”

“88年的时候，超凡者的胜算是零。奥丁丢了那只眼睛时，胜算甚至是负的。等到了高文被俘，咱们反而有了一成胜算，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将高文的事传播出去，将巨头们的嘴脸暴露了出来，人们心中有了怒，我们才有了胜算。”

孟瑜喝了一口汽水，而后敛去笑容，平静道：

“是，我也知道巨头们不在乎这个，但我们需要。在奥丁他们决定在这张桌子旁坐下开会前，超凡者们又是什么样？破碎秩序中诞生的生命突然拥有了超凡力量，那是它的幸运，却是别人的灾难。有人用它追逐自由，有人因它滋生野心。那时候我就说过，这样打下去我们永远不会赢。”

“当普通人认识到超凡者不是怪物，也是活生生的人。当有一天一个幸运儿获得超凡力量后想到的不是发泄情绪，释放欲望，而是意识到这份力量可以让他实现什么，可以改变什么。那时我们才开始占据上风。”

说着男人张开五指缓缓收拢，似是虚握住了什么，低声道：

“总有人会获得力量，也总有力量会被人获得。但被人控制的力量，才是力量。”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向两人露出一个笑容。

“就跟我当时一样。”

霍华德此刻看向主位上的孟瑜，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眼中却泛起一丝笑意。

所以他才会尊敬这个男人。

因为这个男人轻易就可以勾勒出，他们想都不敢想的秩序世界。

因为这个可以轻易获得一切的男人，选择了那条最不被人理解的道路。

钟胜摇头失笑。

他从未怪过孟瑜。

平心而论，他甚至希望自己在牢里的时光，能换来孟瑜在外面休息几年。

也许那样，他才能好受点。

想到这儿，钟胜深吸一口气，旋即抬头看向两人，说出了之前会议上那个自己未曾说出口的计划。

“在巨头们的议和会议开始后，我会去见荣妙一面。这样一来，九夏的战局进度必然加快，可以缓解你们的压力。”

“那你呢？”

听到这个计划的孟瑜却注视着这位老朋友，皱眉道：

“你被关了十一年。荣妙也不再是荣氏的公主了。就算他哥哥离开九夏，可墨家的巨子去见荣氏的长公主，不是特么找死？再说了，她会见你？”

“她会的。”

面对孟瑜的质问，钟胜只是淡淡一笑。

十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想明白过去的一切。

哪怕是“巨子”，也没什么不能抛弃的了。

他知道那个女人一定会答应见他一面，然后想尽办法杀了他。

而他正希望如此。

语罢，不等孟瑜再说话，钟胜便转头看向霍华德。

“请一定帮我把这段记下来。这对我很重要。”

霍华德轻轻点头，随后开口道：

“钟，你的故事，我会写下去的。”

“谢谢。”

钟胜点头。

旋即，他冲孟瑜一举杯，面露微笑。

“能认识你们，是我的幸运。”

“保重。”

下一刹，男人的身影如砂般消散。

孟瑜静静地看着这个时隔十一年的老朋友离开，沉吟片刻后呼出一口浊气，看向霍华德。

“作家”略一耸肩。

“刚才他也用这个眼神看着你。”

孟瑜一愣，而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笑容。

“行吧，都搁这儿说上吉祥话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作家举起酒杯。

“我也决定了。”

霍华德认真道：

“该给我的一个结尾了。”

孟瑜闻言陷入沉默。

少顷，他才举杯回敬，声音有些低沉地道：

“祝福你，我的朋友。”

“谢谢。”

霍华德看着孟瑜，忽然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

“抱歉，最终还是没能帮上你什么。”

“你已经在用你的方式帮助我了。”

孟瑜注视着这个自称作家，却为别人写了一辈子故事的男人，沉吟片刻后，缓声道：

“我将得胜，我将凯旋，我将否认那腐烂的巨人。此后，自由的灵魂必然行走在不羁的土地，万年又万年。”

“那你一定要做到啊，我的老朋友。”

那双海蓝色的眸子中闪烁起些许光芒，似是透露出主人灵魂中的微光。

“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看不到了。”

午后的阳光洒落。

闭目许久的男人睁开双眼。

足以左右世界的至强者，此刻在这无人知晓的小小校园里，用那失去焦距的双眸看向天花板。

许久，他缓缓站起，走向门外。

过去的暖色被敛至心底，只剩下那片黑暗中，与众人一般的坚决。

明晰自我者永不动摇。

他将完成这最后的承诺。

在那儿之前……

他还剩下一点时间。

——

“第二机动部队已抵达指定区域，预计于半小时后发动进攻。第一机动部队于穆罗斯待命。第三机动部队已与火石第二集团军交火，损失仍在可承担范围内。”

“其他盟友方面，白塔的电子战小队正在分散移动，荣氏的空降部队也于一个小时前抵达了穆罗斯的机场。唯一不确定的是北方登陆的黑科勒军团，目前他们既没有与我军接触，也没有向前推进。”

源本泽一边听着身旁参谋的汇报，一边看着投影出的地图上逐渐被染色的地块以及象征敌我部队的兵棋。

待到对方汇报完毕，他才开口。

“火石的反攻就要开始了。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一次如果战局陷入劣势，允许前线指挥官自行决定是否撤退。”

“董事长……”

“去吧。”

参谋有些惊奇地看了这位新任董事长一眼，随即赶忙收敛那堪称不敬的目光，垂首道：

“是！”

语罢他恭敬退下。

这时，会议室内终于响起了其他人的声音。

“董事长，这样的决定，是否有些草率了？”

作为填补空缺席位，新上任的第六席武内董事，小心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您将决定权下放给前线指挥，一旦陷入苦战，他们多半会畏战撤退……”

只是武内董事话还未说完，就同时感觉到两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藤原董事冷冷地看了这家伙一眼，见对方识趣闭嘴，这位在座唯一在指挥军队作战方面有才能的董事才说道：

“董事长是在考虑火石集团的反攻力度。毕竟是客场作战，火石集团就算再蠢这会儿也该反应过来了。那帮家伙压着财团这么些年，头一次在我们手上吃这么大的亏，说不定现在正打算一波吃了我们的先锋部队。你让部队都送在这儿，后面还拿什么打？全指望盟友？”

说着，藤原董事转头看向源本泽。

“虽然不知道董事长您后续有什么打算，不过目前来看，我们占据的优势已经够多了。暂且避开锋芒，让火石一时半刻，也可以接受。”

近藤董事也收回看向那位末席董事的目光。

这位现任董事长的岳父此刻也没摆半点长辈架子，依然保持沉默。

他不懂军事，只是习惯性地为源本泽这个女婿站台。

况且武内也算是他这一派的人，他需要提醒这位末席董事，现在财团是谁说了算。

但出乎他的意料，源本泽说话了。

“我承认武内董事的考虑有一定道理。在军事方面，我不及藤原董事的才能。”

自上任便显露出铁血手腕的年轻董事长，此时却向末席董事露出一个笑容，又伸手示意已经起身的藤原董事安抚道：

“但既然藤原董事从战略角度肯定了我的策略，就说明我这次运气还不错。不过……”

源本泽再度将视线投向地图，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虽然我不懂军事，但是我觉得，有人该着急了。”

话音刚落，会议室大门被推开。

董事长首席秘书快步走到源本泽身旁，俯身在其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旋即，在座董事都看到年轻董事长脸上的笑容越发玩味。

下一刻，就见源本泽轻轻摆手示意秘书退下，然后他看向投影出的地图，轻笑道：

“各位，就在刚才。”

“火石集团的信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