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暗中的眼睛（1/1）
“才出京师的时候，都督府那边就传出过，西兀蛮或将潜入大景。”陆炳闻轻声说道：“此地靠近西兀蛮，是他们最容易下手的地方，如今公主驾临，就算再怎么封闭消息，也会走漏了风声。”
“这也是我的顾虑所在。”叶让接话道：“西兀蛮人极其擅长箭术，人人都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人在暗处等着我们。”
刚才吹牛归吹牛，倘若真刀真枪的干，叶让绝对比谁都正经。
“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叶让想到了什么，凑近了陆炳闻，又仅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问道：“陆大人，你可知道，殿下为何要来这种荒芜之地？”
“殿下心性你还不知道？”陆炳闻瞥了叶让一眼，说道：“殿下做事从不依照方圆，随心所欲，你侍从殿下左右数年，连你都不清楚她来做什么，我能知道？”
“只希望，西兀蛮的人不要如此放肆。”陆炳闻不以为然，说道：“神箭手？别让我抓住他，拿他当箭。”
身为大景屈指可数的顶尖值夜人，陆炳闻有说这话的底气。
……
转眼又是深夜。
时辰打着哈欠，和沈弄璋走在古辞的大街上。
“哎哎哎，时辰。”沈弄璋和时辰肩并肩一边走一边说：“你知道，公主殿下下榻在哪里了吗？”
不仅仅是现在，从白天到现在，沈弄璋的话题就一直没离开过万俟槿，时辰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你怎么这么关心公主，怎么？你要当驸马吗？”时辰白了他一眼。
“哼哼哼，我倒也想。”沈弄璋摸了摸鼻子说道：“那样的话，我不就不用在这里当大头兵了？”
也不怪沈弄璋有想法，毕竟有过先例，大景的皇亲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公主下嫁平头百姓的例子比比皆是。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万俟槿是个例外。
“平宜客栈，快去。”时辰给沈弄璋指了指正街以北，最高的那座酒楼，说道：“公主就在那里下榻，快去。”
“唉？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白天就跟我说过了。”
他们仍然在巡视正街以南，但今晚不同，为了防范刺客，古辞卫足足调动了一个所的军队，近一千人散布在城中警戒守卫，整个古辞城此时灯火通明，角角落落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时辰和沈弄璋两人反倒成了闲人，几乎走几步就能遇到巡逻的士兵，甚至正街以南这些贫民胡同里也不例外。
今晚，二人权当是饭后散步了。
……
“我要去一下茅厕，你先走吧。”走了不多时，沈弄璋捂着肚子，说道：“兴许是吃坏了肚子，你先走，咱们去亭子那里汇合。”
说罢，不等时辰作声，沈弄璋便扭头跑开，只换来了前者的白眼。
时辰自己走在路上，身边不断有士兵走过，他也不必正儿八经的巡视了。
于是，慢吞吞的伸出手，从怀里，把那卷“迷信书籍”给掏了出来，就当是闲来无趣，消遣图一乐。
除去那段所谓长生的话，后面的似乎全都是对之前的话逐句做了细分。
“万物皆有灵，纳灵以养自身。”
“身怀灵蕴，方可功成，以进臻境。”
……
平宜客栈
整个客栈原本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但是万俟槿却觉得十分不自在。
没办法，古辞卫临时征用了平宜客栈周边所有的商铺民宅，所有卫兵全部在屋里待着，保证不会让万俟槿看到他们。
一楼，所有的值夜人已经被散了出去，只有陆炳闻和叶让在客栈值守，万俟槿则在二楼上休息。
“奇怪，刘虎他们二人，不应该还没回来。”
叶让眉头紧锁，派出去的两人，是青阶司排得上的好手，散出去有一段时间了，居然一丁点回报和消息都没有。
“这出去了至少三个时辰了。”陆炳闻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子的面庞，说道：“那两人，估计尸首都已经凉透了。”
“西兀蛮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叶让冷着脸，说道：“看来，今晚他们就会有所行动。”
“所以，我才早早的让所有人散到每一个高台上去，无论是阳台，脚架还是塔楼，都有可能成为西兀蛮刺杀的场地。”陆炳闻说道：“你我二人都与西兀蛮打过交道，这帮蛮荒之辈，他们虽然没有火器和精良的盔甲，但是个个悍不畏死，行事也同样诡秘，实在令人头疼。”
“一帮喂不饱的白眼狼。”叶让嗤之以鼻。
西兀蛮位于大景以西，是西域之外的蛮荒之地，那里不属于任何国家，而是由一个叫做西兀蛮的蛮族所盘踞。
西兀蛮人生产落后，不事耕种，文化落后，行事野蛮，形同原始人一般，整个族群像是狼群，秉承着弱肉强食的法则。
因为无法出产足够的粮食，导致西兀蛮全族始终不超过几千人，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族人，一直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就这样发展了千年，西兀蛮始终都是一成不变。
直到两百多年前，大景武宗皇帝西征，征服包括西兀蛮在内的四支异族，将西域外十七万亩土地划入大景版图。
自此，西兀蛮称臣，年年进贡零星半点的野货，来换取丰厚的粮食，白银和丝绸。
因此，西兀蛮在短短五十年的时间里所获得的发展，是从前两百年都做不到的，质的飞跃。
三十年前，大景孝宗皇帝驾崩，年纪尚幼的皇帝继位，也就是当今圣上。
西兀蛮无人进京恭贺新君即位，大景自居上国，也就未曾追究。
直到每年一度的边境易市上，也就是新君登基的第二年，西兀蛮人一反常态的，并没有带来他们特产的皮毛，草药等物与大景百姓做交换，而是带来了刀剑和杀戮。
平静了两百年的西域边境，又毫无征兆再次爆发了冲突。
整个易市，除了西兀蛮人之外，几乎全部被屠戮，有近千大景人死于刀剑之下。
西兀蛮正式宣布脱离大景治下，自封为王。
此事传入京师，举朝震动。
满朝文武百官纷纷进言，要求出兵一举踏平西兀蛮。
但圣上却持反对意见，力压群臣，足足坚持了三个早朝，才平息了一场战争的爆发。
有人说当今圣上不愧为天子，心怀善果。
也有人说，圣上对于西兀蛮太过放纵，若放任其发展，必定成害。
此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结果最后却不了了之，没想到，仅仅过了几年，西兀蛮又再次进犯大景边境，屡次抢夺边民的畜牧和粮食，甚至人口。
这一次，皇帝没有再纵容，在西域边境陈兵，设置大量卫所，修建工事，专门练兵以抵御西兀蛮的弓箭手。
早年，大景也象征性的征伐过西兀蛮，但是西兀蛮却早就摸透了大景的战术，待到景军一至，青壮劳力便四散而逃，只留下一些老幼妇女。
大景是正义之师，做不出屠杀老幼的事情，因此，每一次征伐西兀蛮，都是无功而返。
久而久之，大景与西兀蛮，农夫与蛇的积怨便越来越深。
直到这一次，公主万俟槿想要巡视西域卫所，以维护自己爱军亲民的形象，西兀蛮不知从哪里收到的风声，居然想要伺机刺杀。
但万俟槿却并不害怕，大景是天朝上国，岂能因为这种小卒子的打闹就自束阵脚？
所以，万俟槿决定，照例出行，并且不但要照例出行，还要大摇大摆的来到了西域的最边界，古辞。
这也是为什么，不少人会猜测，古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会得到堂堂大景公主的青睐，实则是有这一层考虑。
“夜深了，想要再抓出暗中的眼睛已经难上加难了。”叶让提议道：“这里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戒备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陆大人，你先去休息吧，今夜我亲自值守。”
“谢谢叶大人美意，我实在是不敢放松。”陆炳闻轻声说道。
此时，一名万俟槿身边的女仆从门外面进来了，她手上端着一个铜盆，正低着头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等等。”
陆炳闻十分小心，拦下侍女之后，瞥了一眼铜盆里的清水，方才放心，他说道：“你们几个侍女，夜里机灵点，倘若有任何异响，立马叫人。”
侍女正是欢儿，她是万俟槿身边最深得宠爱的丫头，与后者，在私下里也是以闺蜜相称，这些都是外人看在眼里的事情。
欢儿觉得陆炳闻有些紧张过头了，非但没有答应，反而轻声笑道：“陆大人，您和叶大人未免太小心了，你看着都保护的水泄不通的，殿下想喘口气都得轻着点儿。”
“职责所在，欢儿姑娘请见谅。”陆炳闻一丝不苟的回答道，叶让也是对其拱了拱手，由此可见，这个贴身侍女的身份，也并不简单。
“依我看，不如二位也去好好歇歇。”欢儿笑道：“你们也累了一天了，这里有这么多人护着呢，不会有事的。”
“谢谢欢儿姑娘关心。”叶让哈哈笑道：“殿下在等着侍候呢，你快上去吧，舞刀弄枪的事儿，就交给我们这些苦力就好了。”
“好好好，这种事儿，你们才是行家。”欢儿满口应道，刚想上楼，突然，就在此时，安静的楼上，传来了一声细不可闻的破空声。
这细小的声音微如蚊蝇，但落在陆炳闻和叶让二人耳中却如同炸雷一样，二人两相对视，便不约而同的朝楼梯上一跃而去！
有刺客！
……